琴酒没让伊泽出手。
伏特加除了看上去憨厚老实之外,暗杀手法一流,不然也不可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且伏特加比伊泽的状态要稳定,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因藏在伊泽舌根之下的芯片,他允许伊泽旁观这场干净漂亮的谋杀。
架木仓,瞄准,等那颗举足轻重的脑袋出现在瞄准器之下,一木仓毙命。
琴酒咬着雪茄,默许伏特加将剩下的工具收起来。
要是换成伊泽,绝对不可能这样干脆利落地结束被害人的痛苦,他可以,但他从不这样做。伊泽的怜悯仅限于弱者,上过组织名单的人都不是完全的干净,对于那样的人,伊泽会慢吞吞折磨从他们手中套出情报,在玩笑般用左轮取走他们的性命。
明明当初不是那样教导他的。
身为,琴酒的杀人手段是种美学。
伊泽被捞进组织的时候,琴酒几乎是手把手教导他该怎么轻而易举取人性命。
人命是不值钱的,起码对于他们而言,人命并不比银行卡里滚动的数字重要。
杀手先生的眼神专注,翠绿的冷芒集中于对面大厦小小的弹孔上,泄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满意。
他在看清晰的弹道,而伊泽在一边悄悄观察他的侧脸,耳边似乎回响起了冷淡的烟嗓。
“握稳。”
“不要抖。”
“扣扳机。”
杀戮激发出伊泽沉睡已久的几乎刻入本能的欲望。失忆后他第一次旁观人类如脆弱的花般凋零。鲜红的鲜血溢出,淌如他的眼眸。他忍不住摩挲原本藏在包里的左轮,焦躁不安地按着弹巢。
秩序天生是需要被破坏的东西,所以他讨厌任何规则。
琴酒瞥了他一眼。
“安静。”
他命令道。
好吧。
伊泽将左轮重新放进小提琴箱,可神经狂躁地想要找点熟悉的事物作为抒发。
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不清楚这种机械性的抽搐到底是从何而来,头痛一阵阵地潮涌而上,将并不熟悉的陌生人的嗓音一阵阵推上。
【疯狗。】
【……是。】
【我会杀了你。】
厌恶、恐惧、抵触地回忆着。他们并不喜欢他。
伊泽微微皱起眉心,露出孩子般的委屈神色。
明明都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让他想起来啊!
被忘记的人肯定也不重要吧?而且要是有家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像琴酒那样带走他呢?
为什么啊。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没有被琴酒捡走之前,伊泽可能会期待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哪怕带着厌恶将他囚禁起来也好,将他困在身边,给他一个温暖的住所,他甚至不需要爱。
只有琴酒这样做了。
他卷起舌头,试图舔到舌根之下的芯片。他的舌很柔软,也很灵活,舌尖用力一顶,急躁地按出几滴血腥味。
疼痛是会上瘾的。它如附骨之疽,既叫人厌烦,又叫人忍不住再深深地痛一次。
然而还是难以纾解。伊泽不想要忍耐,强烈表达出想要被安抚的意愿。
他拉住琴酒的风衣,“抱我。”
琴酒的眼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错愕。
他第一次开始思考伊泽是不是失忆之后连着脑子一起坏掉了,智力显而易见已经流出了他漂亮的脑袋。
伊泽眼中的认真不似作假,他不死心地前进一步,试图触碰到琴酒的衣领,伯/莱塔已经抢先一步抵住了他的脑袋。
“不可以吗——”他失望地拖长了尾音。
“你觉得呢!”伏特加气得跳脚。
鬼毒这个家伙居然想要玷污大哥!不可饶恕!
他又欣慰地看着琴酒。还好大哥的脑袋是清醒的,没有被这个假装示弱的家伙所迷惑。而且现在也不冷啊,为什么要抱到一块儿……而且是大哥做这种娘里娘气的事情……
想想就觉得是亵渎!
伊泽握住木仓管,往下挪动,他笑得越发灿烂,眼睛弯起,瞳孔中流露着兴奋的神色。白皙的指尖夹住木仓,往胸口用力一戳:“那就开木仓吧。”
他甚至热情地帮琴酒调试好姿势,放下保险栓,甚至用拇指卡进扳机的缝隙,搭在琴酒的指节上。
“抱我。”
“或者开木仓。”
这家伙已经疯掉了。
琴酒开始怀疑将伊泽带回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凭借他令人堪忧的智商,能不能想起组织中帮助他逃离的叛徒还是个未知数。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相信伊泽失忆的真相了。不然他也不会这样两手空空站在他面前,听话地将自己的弱点暴露,舌根的皮肉之下是能定位和瞬间杀死他的芯片,心口处抵着他的伯/莱塔。
肩膀上挂着的风衣,昨天还属于琴酒,经过一夜,就缓慢沾染上伊泽身上清爽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