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他掐上她的腰,“行不行”
深夜里。
居民小区楼下谩骂不止。
“哎哎你拦我干什么啊?刚那是我姐, 我来找我姐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放开我!我他妈让你放开我,听不懂人话吗你?”
薛思典被小区保安连拖带拽着往小区外边拉,他远不如这保安劲大, 怎么也挣脱不开, 脾气倒是上来了,一边挣扎着一边叫嚣。
保安一边扯着他一边说:“闭上你的嘴,大半夜这么大声, 小心人家业主告你扰民你信不信。”
没几步路的功夫, 前面就是保安巡逻车,车里另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也上前,一把拉过薛思典另一边手臂扯着他上车:“老实点!”
薛思典从小娇生惯养, 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气得大骂:“扰什么民扰民, 明明是你们非要拉着我我才说话,你们凭什么这么拉着我, 凭什么限制我人身自由啊?两个破逼保安拽什么拽呢?我操!”
保安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听这话把他往巡逻车上一掼,一个开车一个按着,一路上愣是没让薛思典挣脱开半点而。
巡逻车一开到小区门外,俩保安轻轻巧巧就把薛思典丢到门外。
开车那位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摇头:“这年头,谁还没个没素质的穷亲戚。”
另一位深以为然:“谁说不是呢, 大半夜的跑人家家里骚扰, 这种人谁见了不说一声晦气。”
“……”
撂下这两句话两个保安就开着巡逻车扬长而去。
薛思典被关在小区的大门外,气得猛锤一把墙, 蹲在路边一边掏烟一边给穆美玲打电话。
小县城里人的作息都比较正常, 早上六七点钟起床, 晚上九十点钟睡觉。
一年到头也就大年三十晚上会熬个夜熬到十二点。
穆美玲就是其中恪守这个作息时间的一员, 今天晚上却因为薛思典大老远从他们那个北方小县城跑到沪市去,一整晚都睡不着觉。
半夜刚有点困意,恰好薛思典的电话就打过去。
穆美玲在黑暗中眯着眼适应手机屏幕的亮度,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着“宝贝儿子”,一面把旁边的薛建华摇醒一面忙不迭接起电话。
“喂?思典啊,怎么样了你那边?”
薛思典心里有气,正没处散,听到穆美玲说话,当即没什么好气儿说:“不怎么样。看看你们养的好女儿吧?这还没当上大明星呢,还没红遍大江南北呢吧?自己亲弟弟都不认了,她家地址都不告诉家里人,我千辛万苦找到她家在哪,连门都没进去,直接叫保安把我请出来了,好大的谱啊!”
穆美玲还在迷糊中,被薛思典这脱口而出的一大段话骂懵了,反应过来之后也跟着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什么?”
“叫保安给你赶出去了?这个杀千刀的玩意!我这是养了个什么六亲不认的东西啊!”
她骂了这么一句还觉得不解气,狠狠伸手拧了旁边还想继续睡觉的薛建华一下:“你看看你看看,都是被你惯的,那个死丫头她是翅膀硬了无法无天了她!当了明星有两个钱了不起了她,亲生父母亲生弟弟的死活都不管了,我儿子结婚的事儿万事俱备了就卡在她这儿,我告诉你这事儿要真因为她黄了,回头我就闹到网上去,谁也别想好!”
薛建华被她这一惊一乍,一会儿动手一会儿骂人的吵醒,也没个好脸。
从旁呛声道:“你快得了吧你,闹到网上去,她工作干不了你家家丑全都外扬对你有什么好处!还天天想着从闺女那要钱,你这闹到网上去工作都丢了,以后都喝西北风去吧!别一天天咋咋呼呼,上回闹到她公司也是,那么多人看着指指点点,我真是跟你丢不起那人。”
穆美玲一听这话当即气就上来了,指着薛建华就骂:“你现在当起好人来了是吧?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跟你宝贝女儿要钱,就我一个人花她的钱了啊?闹到她们公司都是我一个人主意吗?”
“你这个当爹的就没有默许吗?你就没有拿着你女儿的钱出去跟人推牌九赌钱吗?花钱的时候找得着你,现在要钱都是我的错了?”
薛建华说不过她:“行,你有理,什么时候都是你有理,你做的都对。”
穆美玲一听这阴阳怪气更是恼了:“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给老娘闭上你的嘴!反正我不管,薛思婉就是出去卖也得把我儿子房子给买了!”
薛建华眉头皱起来:“你说话不要太难听!”
什么出去卖,有谁会这么骂自己女儿。
穆美玲也知道自己正在气头上,说的话可能过了,正想开口找补,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薛思典还在薛思婉家小区门口蹲着,他打电话找穆美玲和薛建华是解决问题,不是听他们俩在他面前吵架来的。
他原本就烦透了,听他们这么一吵起来更是烦透了:“你们俩能不能别他妈的吵了啊?有完没完你们?”
“我还在马路牙子边上冻着呢!”
宝贝儿子还在马路牙子上冻着。
穆美玲一听急了:“我的妈呀,你这怎么还在冻着呢?幸好是夏天冻不坏,那你都这么晚了,你那边可怎么办,你今晚上住哪儿呢?要不还是妈给薛思婉打个电话吧,我好好说说她,说什么也她带你回她那儿住啊。”
薛思典不以为然:“得了吧您就,您要是骂她真有用,她就不会今天晚上让保安把我从小区里扔出来了,还能怎么办啊,我住酒店去呗。”
“住酒店啊,大城市的酒店可贵了,你手里钱还够不够啊,不够妈再给你转点儿吧。出门在外的真是不放心。”
“不够,妈你多给我转点,我就在薛思婉她们家边上找一酒店住,我天天在她家门口蹲点,我还就不信了,亲弟弟想见一面还能见不着的。”
“行行行,妈这就给你转,你别急啊,”穆美玲连忙答应,“你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儿真的行吗?要不要妈妈过去陪你啊,或者让双双,让双双去陪你,多少有个照应。”
一听到这茬。
薛思典叹了口气:“您说您这一大把年纪,也是够天真的,人双双她妈都放话了,不在一线城市买房子不结婚的,这两边这么僵持,怎么可能还放双双出来陪我啊。”
“说到底都是你那个姐姐,挣那么多钱给弟弟买个房子怎么了?都是兄弟姐妹,我跟你爸从小就教你们互帮互助,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学狗肚子里去了。这我活了四十多年,就没听说过谁家姐姐妹妹不帮衬兄弟的,就她一个特殊,我说出去都丢人我。”
“行了,”薛思典懒得再跟穆美玲多说,“您这闺女也就这样了,她能多吐出点儿钱来咱都是赚一点儿。”
电话被挂断。
薛思典把烟踩灭,拿着手机一边刷新页面一边说:“要转账就快点儿啊,这娘俩,转个账一个比一个几把费劲。”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薛思典心思全在他妈什么时候给他转钱上,完全没注意身后的脚步声。
直到脚步声从他背后来到身前,在他面前投下一大片暗影。
走过来的人问他:“所以在你这里,所有的亲情,都比不上转账来得实在,对吗?”
来人声音温文尔雅,听起来就是个礼貌客套的绅士。
薛思典没抬头,脱口而出:“那是当然啊,什么狗屁亲情,哪有钱来得实在。”
“这样吗?”乔衡意味不明地笑一声,“我想这个话,好像你姐姐来说更合适。”
听到这句话。
薛思典愣了愣,抬头果然看见乔衡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站起身,想到刚刚的话可能全被对方听了去,挠挠头说:“乔衡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那是我的事。”乔衡依旧和缓地开口,语气中却没有往日的温和可亲,“跟踪我找到这的?”
据他所知,薛家人应该都不知道薛思婉在沪市的住处,不然上次他们来沪市的时候也不会直接找到他,然后打电话逼着思婉去见他们。
薛思典挠挠头:“这怎么能叫跟踪呢,我就是去你们医院找你,刚好看到你的车,我就跟过来了,谁知道你这大半夜的还不回家来我姐家。”
乔衡推了推眼镜,紧皱起眉。
他不知道是不是跟薛思婉真的命中犯冲,每一次,他想要帮她,想要为她做一点点事。
最后都会弄巧成拙。
她一定不想被薛家人知道住址,那会是更加无休止的纠缠。
他看一眼面前这个跟她有五分相似的大男孩,想起刚刚他站在不远处,听到的电话里电话外的腌臜话。
难以想象有血缘关系朝夕相处的家庭成员,会用那样的语言来侮辱另外一个成员。
更难以想象,往前的无数日日夜夜,他们是不是要当着她的面讲那样过分的话。
生活在亲人身边,却还是举目无亲的薛思婉,年少时光到底是如何过活的。
思及此,乔衡掩住对眼前人的厌恶,开口问:“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他当然听见了刚刚薛思典在电话里说要在这边找个酒店,蹲在这儿等薛思婉出门,不论如何,他还是希望,哪怕一点点,他能够帮上薛思婉。
薛思典听到乔衡这样问,知道乔衡跟他姐姐关系匪浅,当然不能想刚刚那样说,奈何对方又听见了他刚刚讲电话,只能找补道:“我姐不想见我,可是我来沪市就是为了见她的,我想的是我就在这边等她吧,说不定过几天她就想见我了,那我过来也方便是不是。”
乔衡没给面子:“不方便。”
“啊?”薛思典愣了下,“乔衡哥那你是什么意思?”
乔衡暗自吸一口气:“这边没什么正经酒店,你病还没好,一个人在这边也不太安全,我带你去我朋友的酒店,他那边各方面好一点,我也能放心。”
薛思典不大乐意:“可是乔衡哥,你朋友的酒店会不会离这边太远了,那我想见我姐还是不方便啊。”
“你在沪市的衣食住行我包了,去不去随你。”
“去去去,哥那我们是坐你车去?”
乔衡按了下钥匙。“上车。”
薛思典没想到上了乔衡的车,对方一开就是四十多分钟。中间他问了好几次是不是没必要去那么远的酒店,都被乔衡敷衍打发了。
他好不容易才正巧遇见乔衡去他姐家勉强跟着找到了地方,这么一搞,全忘了地方在哪儿。
眼见着从薛思婉家小区门口开车已经开了快五十分钟,薛思典终于忍不住又问:“乔衡哥,咱这是去哪啊,沪市那么大那么多酒店,我们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你朋友开的那家是不是……”
况且这车窗外,他刚刚瞟了一眼,荒郊野外似的,那些繁华的高楼大厦全不见影儿,整个一鸟不拉屎的地方。
整得人浑身发毛。
他只是看了两眼窗外就连忙收回眼,没敢再多看。
没想到他这话音一落,乔衡突然在这里停下了车。
薛思典声儿都变了:“乔、乔衡哥你在这儿停车干嘛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车子出问题了。”
乔衡张口:“没出问题。”
薛思典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我停下来就是想问问你,”乔衡慢条斯理说,“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啊?什么这地方怎么样?”薛思典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也太荒凉了,乔衡哥你问这个干嘛。”
乔衡说:“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你觉得这里不错的话,我倒是可以在这里送你一套房子。”
“房子?真的假的。可这地儿也没房子啊?”薛思典一听说房子,壮着胆子又看一眼外面,“这儿哪有房子啊?看着跟乱葬岗似的。”
“嗯,乱葬岗,你这么说也差不多。”乔衡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什么差不多啊?”
乔衡扶着眼睛边,一本正经地说:“这里是片墓地,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给你买一块地。”
“……”
薛思典一听这话登时急了:“乔衡哥,我叫你一声哥,但你他吗别是有毛病吧,你咒谁死呢?”
“我可没咒你。”乔衡面对薛思典的吹胡子瞪眼不以为然,“我就是想问问,你这病是不想治了吗?”
“你他妈没事吧,谁会有病不想治啊?”
“想治啊。”乔衡突然笑了下,凑近过去,“再想从薛思婉那儿动什么歪脑筋。”
“我让你想治也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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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在酒店房间醒来的时候,薛思婉人有些懵。
周小檬把一盒半熟芝士塞进薛思婉那个随身大号老花托特里,见她醒了,偏头看过去问:“吵醒你啦?我刚又检查一遍,必要的东西都带齐了,吃的我给你放这个包里了。”
“辛苦了,”薛思婉抬手,轻按着额角坐起身,“你吃过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