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昨夜一场宿醉, 次日一早薛思婉在自家床上醒来还有点儿懵。
床头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台光秃秃没有装饰的黑白时钟,时针明晰地指向数字九。
如果不是昨晚没有拉窗帘,窗外刺目的晨曦照进房间。
薛思婉大约都要以为现在是晚上九点钟。
她从床上坐起身, 刚刚醒来的时候人还蒙着。现在意识渐渐回笼, 身体上的感觉也回笼。
头开始一阵阵不受控的痛,整个人因为这种痛感染上点点躁意。
薛思婉伸了伸胳膊,挣扎着下床, 注意到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晚上在保姆车里换的那条吊带长裙。
因为一晚上被蒙在被子里, 现在裙摆已经皱皱巴巴。
薛思婉随手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松开手之后褶皱很快又复原。
她干脆不再做这些无用功,走进卧室里面的小型衣帽间, 拿了身干净睡衣出来。
抱着睡衣进到浴室里,蒸腾的水汽溅在身上的时候, 昨天的记忆被重新唤回。
昨晚天公作美。
没有横来一场狂风骤雨把谢总家那两个池塘淹没,更没有把他们所有人阻拦在谢总家过夜。
雷阵雨总是来的快, 去的也快。
昨天晚上几阵轰鸣的雷声之后, 阵雨偃旗息鼓就此作罢。
在场的其他人喧嚣褪尽,也各回各自的家。
乔衡说是叫了代驾,一个人先走。
苏瑞、夏歆跟梁弥声是一起坐他们公司的商务车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大约也是由公司的司机送回家。
不过这只是薛思婉的猜测,她比他们走得早, 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走的。
只知道回家的保姆车上, 林穆和梁亦辞依旧坐她们的车。
回家的时候,她酒的后劲上头, 意识已经不大清明。
只记得他扶着她到门口, 她按了密码, 开了门。
再然后躺到自己熟悉的床上几乎是倒头就睡。
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
等等。
按了密码。
密码……
她的所有密码都是960701, 包括家里的防盗门密码。
昨天晚上他送她回家,按密码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一定看得到。
960701。
这个密码她一直都没有换过,是他的生日。
……
薛思婉细白的手指揉揉太阳穴,有点懊恼地擦干手上的水打开手机,一眼就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
有岚姐,有夏歆,有乔衡,也有梁亦辞。
点进去倒是无一例外,全都是到家报平安,也有问她到家了没有。
这是他们在回家之前的约定。
她松一口气。
还好。
没有提到其他问题。
额头的痛感只增不减。
薛思婉讨厌吃药,有心想就这么扛过去。
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药,很怕苦,别得小孩吃了都说甜甜的糖衣药片她吃了也忍不住想吐出来。
偏偏小时候身体又不好,总是生病,总是要吃药,她一吃药就想吐,为这事没少被穆美玲骂。
所以长大以后能自己做主的时候,她就养成了从不吃药的习惯。
小病小灾什么感冒发烧的硬扛着过去,抗不过去宁愿等严重了去医院挂水也不爱吃药。
在宜大的时候,有回真的挂水了也被梁亦辞教训过,从那往后他顿顿盯着她吃药,一粒也不能吐掉。
再后来没有人会因为她不吃药骂她了。
也没有人会特地花十分钟盯着她一刻不落地把药吃掉,然后再突然掏出解苦的零食给她。
有时候是荔枝软糖,有时候是费列罗,后来她又闹着牙疼,零食就全换成了水果。
没有人管,她又可以像以前那样硬抗过去。
明明是很自由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的时候镜子里的人杏眼里掩不住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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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昨晚的酒太烈了,没想到今天头疼到好像真的有点扛不住。
不想等外卖派送时间,薛思婉干脆快速吹干头发,穿上睡衣,想了想又换了身休闲的短袖短裤。
戴一顶黑色渔夫帽,长长帽檐遮住眼睛,再加上口罩,很难分辨出来。
出门的时候想得是下楼买个药就回来,没有想到一出门就见到等在楼下的乔衡。
偶尔有形形色色走动在小区里的人。
他穿蓝色衬衫外面是米色西装外套,依旧戴金丝眼镜,远远看上去高而挺拔,走近了看扑面的温文尔雅。
在来往人群中无可挑剔的鹤立鸡群。
乔衡手上还拎着一小包东西,他们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看不大清。
不知是什么。
怎么乔衡一大早就到了这边……薛思婉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对方招呼,不远处的人已经抢先一步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
对方好像一直有在她全副武装时候一眼认出她的特殊能力。
不过两三秒,颀长的身影到了眼前,在她身前投下一片蔽日的暗影。
是乔衡先开口招呼:“早,思婉。”
薛思婉仰头看对方,勾着唇笑一下:“早啊。”
招呼过后,迅速收回眼。
她想起昨天酒桌上被对方看到的吻,想起当年她那么卑鄙地利用他,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再加上昨晚的吻,面对他时候那种无措感又加深。
薛思婉暗暗攥着短袖的衣摆,顿了一下,把心一横,指指身后的楼门,又看看乔衡,装模作样地问道:“一大早就遇见,好巧。你也住这边吗?这个时间是不是要去上班了?你赶快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她话音才刚刚落地,还没等对方回答,就忙着提步转身。
可惜才刚刚走了两步,就被对方从身后叫住:“思婉,你在躲我吗?”
“没有,”薛思婉停在原地,干巴巴地笑着回答,“怎么会。”
这话出口,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她又补救:“我是怕耽误你的正事。”
“今天没有正事,”乔衡半低着头,隔着渔夫帽的帽檐,仿佛能看见她闪躲的眼睛,“思婉,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薛思婉继续装傻:“找我吗,有事要跟我讲吗,怎么也没手机上说一声,还在这边等,是要说我弟弟那件事吗?那个本来是该我找你的,没想到又让你跑一趟。”
乔衡依旧温和开口:“是,但是又不全是。”
说这话的时候,却让人窥测不出他的情绪。
薛思婉未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乔衡抿下唇,在开口的时候,语气都变得坚定,“我可以是为了那件事找你,但我今天不想仅仅是为了别人的事找你。”
“思婉,我是因为想见你所以找你。”
思婉,我是因为想见你所以找你。
……
薛思婉没想到乔衡会直接这样讲,他不是这样的性格,从来不会讲这样直接的话。
即使是他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乔衡很少跟她讲直白粘腻的甜言蜜语。
她愣了愣。
反应过来的时候脱口问:“你今天……”
乔衡:“今天跟往常不一样吗?”
薛思婉点点头。
乔衡失笑:“我以为你不喜欢委婉,不喜欢迂回,也许你更喜欢阿辞的方式,是不是?”
今天是周末。
小区里来往行人不少,他们两个身高气质都惹眼,这样站在楼下,有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投过来目光。
一旦被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认出来又要出点事情,薛思婉不想平白无故又给岚姐惹事,下意识把帽檐往下拉拉,人也往侧边老树的树下靠。
乔衡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
或许乔衡说得对,她比起迂回比起委婉比起隐晦,她更喜欢或者说是,更羡慕梁亦辞放肆无拘又浪荡的活法。
因为她自己已经是个委婉又迂回的人。
没办法跟乔衡,两个弯弯绕绕的人在一起。
头顶遮天蔽日的老榆树。
密匝的叶子被风吹起簌簌的响,有一片顺着簌簌声落下来,掉在薛思婉单薄的右肩上。
乔衡注意到她在拉帽子、试图在把自己隐藏在树下。
有些后知后觉得感受到周围的目光时,他知道是自己思虑不周,她是公众人物,事业上升期,不好这样跟异性待在一起。
所以乔衡开口问:“吃没吃东西?”
薛思婉摇头。
他又说:“走吧,带你吃点东西。”
薛思婉也有话要跟乔衡说,所以想也没想地应下来,只是低声提了补充条件:“要隐蔽一点点。”
“好,我知道一个隐蔽的地方。”乔衡颔首,说完将手里提着的纸袋递到薛思婉手里。
“这是什么?”
“解酒汤,你等会儿喝一点,缓解宿醉的负面影响。”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