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要带她私奔”
“你在害怕什么。”
眼前男人视线灼灼, 像要透过皮肉,看进她闭塞失衡的心。
你在害怕什么。
薛思婉也同样在心里问自己。
怕什么……薛思婉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不知道。
思绪纷乱得没有办法往下想。
她暗自吸一口气,将心一横, 干脆跳过刚刚的问题:“那就一起。”
梁亦辞掀眼。
“嗯?”
“刚刚听说, 西面有一个人工湖,一起去看看吗?”薛思婉现在心思乱得像打错针脚的毛衣,糟糟一团, 想理清还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她是想到之前走路无意中听见有工作人员谈论说西边有个人工湖, 她以为听过就忘,刚刚想随口找个话题,脱口就出了。
这样快要四十度的高温天。
又是乌云蔽日不知什么时候会下起雨的天, 她也不知道什么人会无聊到顶着热浪跑出去看什么人工湖。
可是梁亦辞竟然真的应下来了。
在她话出口的半秒钟后,坚定且不假思索地。
答应下来了。
于是五分钟后, 他们出现在自然公园西边的人工湖前。
自从她们出来,外面的风就停了。
人工湖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薛思婉看着这平静无波的水面。觉得这湖很像她这个人。
平凡, 又无聊, 没有什么生趣。
从小到大其他人对她的评价只有匮乏的几个词汇。
听话、懂事、温柔、美丽。
没意思得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摆件。
长大以后听过最多的形容词就是温柔了。
有人说这是她骨子里带出来的性子。
就只有薛思婉自己知道。
如果不温柔,她还有什么呢。大学的时候,她靠着温柔,靠着懂事,靠着卑微讨好短暂地留在他身边。
大概她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 所以他可以走得那么果决, 那么直接,那么的不留余地。
兴许是为了不去惊扰平静的人工湖。
她们两个站在湖水边, 默契地谁也没有讲话。
黑云沉沉地往下压, 远处卷起浑黄色的沙, 整片天地显现出压抑的混沌。他们并肩立着, 像插画里同舟共济的爱侣。
上天落雨,谁也没有在意。
耳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
薛思婉侧颜,看到梁亦辞从短裤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单手捻一根出来叼上。
点烟的时候一手护火,眉头下意识地蹙。
她看着烟尾燃起金色火焰。
看着烟气漾起。
看着那一点火色明明灭灭。
被荡过来的烟呛得连连咳嗽。
他看过来的时候她来不及收回目光,大约因为被呛到,眼睛红得发涩。
“在烦什么。”
男人的声线有点哑。
突然开口让她猝不及防。
薛思婉别过头,仍哽着一口气,难得听起来语气不怎么好:“我没有烦。”
如果有其他人见到,一定不会相信这是那个永远温柔,永远平和,永远死水无澜的薛思婉。
“你很明显,”梁亦辞又吸了口烟,“情绪写脸上。”
一滴雨很不识相,倾斜着落下,不巧地落进她右边眼睛里。
很不舒服的凉,从眼球的神经直接蔓延进血液,又顺着脉管将沁透的凉带回心脏。
她咬了下下唇。
眼里氤氲的温热竟也没能让那滴冷雨升温。
“不要你好像很了解的我样子,”她吸一口气,“不要。”
男人没应声。少顷,再开口时倒是换了一个话题:“下雨了。”
“看到了。”她闷闷接话。
不止看到,刚刚雨水还落进她眼睛里。
“回去吧。”梁亦辞掀眼。
薛思婉没答应,只是低声说:“你先回吧,我过会儿自己回去。”
“真不知道这下的是雨还是塔基拉。”梁亦辞没再强求,站在原地,话讲得慢条斯理。
说不知道下的是雨还是酒。
薛思婉没答,安静听他讲没边的胡话。
然后男人看过来。
站在烟气跟雨滴里,毫不在意雨弄湿他一丝不苟的头发,自顾自将胡话的后半句说完:“要么怎么下雨天总是发浑。”
他的话像是意有所指,也许是指那个雨夜来电,也许是指那时候顶着雨来接她……那些对他来说,果然只是发浑。
薛思婉装作没听懂。
站在一旁不留只言片语。
只可惜下一秒就被指名道姓地点到。
“薛思婉。”
“干什么?”
“走了。”
“走什……唔,梁亦辞……!”
薛思婉的话没问完全,一边手已经被人拉起来,再然后,是雨地里放肆地奔跑。
她被拉着,勉力跟着他的步子,纯白运动鞋踩在绒绒的草地。天地晕眩,她有一瞬间晃神。
然后听见拉着她跑在前面的男人讲了四个字。
肆意妄为的,放浪形骸的,四个字。
“跟我私奔。”
他总是这样。
浪荡恣睢,总是由着性子,总是热烈又张扬。
她无数次午夜梦回幡然转醒,无数次漫漫长夜红着眼睛骂梁亦辞真他妈是个混蛋。
却在这一刻无法自持地在想。
她的少年回来了。
还有。
薛思婉你真他妈的能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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