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用遗憾的口吻描绘道:“我本来以为你对我也是一样印象深刻,毕竟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认出你是谁了——”
“你说对不对,余然?”
沈路辞此时刚走出赌场来到楼梯间外,恰好就听见了这一句话,他推门的动作一顿,不大的空间内突兀地响起了“嘎吱”一声。
对话中的两人同时回头望向他。
沈路辞脚步一住,尴尬地笑道:“这么巧啊,哈哈,我是沈路辞。”
余然:“……”
她看了眼富豪,又偏过头看向沈路辞,然后径直朝后面那人走去。
沈路辞还以为她要拉住自己,刚想笑嘻嘻地和她叙旧,毕竟再次进入一场副本当队友的这种巧合很难得,结果余然走到自己身边,步子停了一下。
然后完美地擦肩而过。
富豪想要叫住她:“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他的声音在海面上回荡。
余然已经走出了几米外,听到他的话后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回复声也逐渐悠远:“我只是来警告你的,至于你是谁,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富豪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啊,果然还是没认出我吗?”
随后又兀自笑出了声,“也是,毕竟我那时可是被她亲手杀死了啊。”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空旷的甲板上,余然和他的身影越拉越长,距离越来越远,就像是在注定背道而驰。
富豪勾起唇角。
别来无恙,我宿命中的对手。
—
余然的身后始终回响着一段规律的脚步声。
她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路辞听她这么一问,有点委屈:“我也从这边回房间。”
余然挑眉:“这边不是回游轮房间的路。”
沈路辞愕然:“那你为什么从这边走?”
余然看着他呆愣的模样,轻笑出了声:“还说不是跟着我?”
沈路辞抓了抓头发:“好吧,我是在跟着你,我就是很高兴能在这个副本里又见到你。”
余然忽然收起了笑,淡淡地说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其实这局是鬼,现在想要杀掉我这个路人。”
“怎么可能,我也是路人,况且现在的我也打不过你。”说完他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余然“嗯”了一声,没多回话。
沈路辞继续不解地问:“那你现在是要去哪?”
余然抬头看向夜空,已经接近早上四点了,破晓渐而翻过乌云,天空升起点点明亮,甲板的护栏处也泛起一丝微弱的晨光。
不知为何,她压抑的心情也随着这渐亮的天,慢慢好了一点。
大海仍在奔涌,浪声阵阵,她的声音低而轻,却没有被水花淹没。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我在这个副本里是个杀手,偷渡上的船,上了船后又顶替了一个服务员的身份,但却没有去处。”
她不叫加百利,只有一个代号黑玫瑰,抱着刽子手的决心来到狂风暴雨之中,回首来时无路可退,望向远方不知终点。
余然长久以来的生活也是如此。
她的身影融入半明半昧的夜色,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清澈的风声。
“那你要不要和我走?”
沈路辞说完这话又意识到有些歧义,赧然地补充:“我是指,我这个角色在游轮上有很多去处,你愿意的话,可以暂且先住下。”话里有些散乱而不成体系。
沈路辞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到她都会这样束手无策。
他并不是一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人。
但好像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记住她了,然后看着那孤独一人的身影,总觉得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只是有点不忍心将另一个自己独身留在黑暗之中。
仅此而已。
余然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沈路辞。
他的话语十分笨拙,可越是这样不加技巧的笨拙,越能跨越心中森严戒备的高墙。
她突然就不想拒绝了。
余然轻声告诉自己。如果这次又信错了人,也没关系。因为她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随时杀掉欺骗自己的队友。
风声栖止,海鸣骤停。
她和沈路辞明明相隔不远,此时却仿佛遥遥相望。
天地无声之间,只剩她看向他的那道目光,那之中仿佛有人在说——
“好啊,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