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们愣怔片刻,连忙上前将王爷抬回府中,为首者正欲道谢,却见一阵风刮过,那道青影又消失了。
殷离面色微沉:“云阳明下手真快。”封城的目的就是要消灭所有能够组织援兵的王公及高官,届时云阳明拿到皇帝的诏书,朝中亦没了能够讨伐他的势力,从此大渝就要改姓云了。
不愧是云阳明,一旦出手,必然是面面俱到,真是雷霆手段。
萧沐点点头,“我们这是碰巧遇见,没看见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殷离望一眼遥遥宫城:“当务之急,是先进宫,擒贼要擒王。”
萧沐点点头,追光发出的蓝色光焰耀眼无比,加速疾驰而去。
*
半个时辰前,宣政殿内。
隆景帝正伴着烛火批阅奏折,初秋的风透过窗子刮进来,吹得他嗓子有些干痒,不由咳了几声,喊道:“来人,上茶!”
然而殿内的侍从不知何时都退出去了,竟一个应声的都没有,他不由皱了一下眉,正抬起头来欲训斥两句,却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身影托着茶碗从火光下走来,看着他扬起笑:“陛下,渴了吗?”
皇帝看清了来人后一怔,表情带着说不出的嫌恶,怒斥道:“你不在冷宫,怎么出来的?来人!”
云皇后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葱白的指尖放在嫣红的唇上,竟带着一缕莫名的妖妍。
“陛下急什么?”云皇后唇角含着笑,缓步走上前,递过茶盏道:“批奏折累了吧?不如让臣妾服侍您歇息。”
隆景帝甩袖挥退皇后,冷声:“朕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法子跑出来,但朕劝你别白费这些心思,这是罪加一等。”
令他意外的是,皇后听了这话后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发疯,只把茶盏放在桌上,走到皇帝身后,柔情百媚地给他揉肩,“陛下,好久没跟臣妾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
她说时,俯身凑在皇帝耳边压低声音道:“臣妾好想念陛下,陛下难道不想臣妾吗?”
隆景帝眉心拧起,嫌恶地站起身来,“来人!把皇后带回冷宫!”
皇后勾唇笑了一下,眼神在灯火摇曳下显得格外幽深,“开口闭口就是冷宫,陛下好狠的心啊,把臣妾丢在那种地方,这么多年的夫妻,竟然半点情分也不留。”
她的声音渐渐充满了愤恨,几乎是咬牙切齿,“枉我一心一意对陛下,用我母家势力扶您上位,一片痴心却换得如此下场!”
皇帝觑她一眼,冷笑:“一心一意?笑话。”
此言一出,皇后的面容骤然一冷。
“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隆景帝负手而立,面露十二分的不屑,“你想做皇后,朕给了你正妻之位。你们云家扶朕上位不假,可你们不也因此盛极一时吗?”
“你们云家能一度只手遮天,几乎把持了大半朝堂!连朕都要退让几分。”
他说到这里有些激动,转过身来怒斥皇后:“朕难道还不够宽待云家吗!”
云皇后闻言,一双凤目缓缓瞪大,眼眶泛红溢出一层水雾,声音都有些颤抖,“原来二十多年来,在陛下的眼里,臣妾只是为了这个后位!”
隆景帝声音冰冷,“难道不是吗?”
“陛下!”云皇后的声音都嘶哑了,双目赤红地看着皇帝,胸腔都在剧烈地起伏着,良久,她闭上眼强压下一口气,转而喃喃自语般地道:“没关系,臣妾知道您这都是气话。”
她从宽袖中取去一份空白卷轴,摊开放在桌案上,含情脉脉道:“我们之间误会太多,臣妾知道您不是真心说这些,无妨,只要您写下传位诏书禅位嗣儿,咱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和和睦睦。臣妾既往不咎,您还是臣妾的夫君,是嗣儿的父皇。”
隆景帝看着皇后提笔递过来,一双泪眼里满含期待。
“你疯了。”隆景帝目中带着匪夷所思,“朕看你真是疯了!”
他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就算夜里奴才们怠慢些,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他转身正欲查探殿外的情况,却听见皇后叫住他:“陛下,您还记得,当初在般若寺,您送给臣妾的那枚姻缘结吗?”
皇帝脚步一顿,面露疑惑。
“臣妾一直戴在身上,从来没有解下过,您说臣妾是为了后位,可臣妾......”皇后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悲切,并微微地颤抖着:“臣妾一直想要的,只是做您的妻罢了。”
隆景帝终于想起那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的物件,不由仰面冷笑,转身看着皇后,仿佛在看着一个蠢货,“那不过是寺庙里随缘赠的东西,我随手送你罢了,你倒还当真了?”他说完便打开殿门,可眼前一幕却让他震惊得瞪大了眼。
只见殿外的随从与金吾卫躺倒了一地,身下流出大量血迹染红了地面。
他踉跄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颤声:“你......你胆敢......”
“你这是造反!”他一个转身,却见皇后不知何时已经近在咫尺,电光火石间,腹部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只见皇后一双凤眸几欲泣血,两行热泪从眼角滚落,几乎是咬着牙道:“陛下......您......太伤臣妾的心了......”
话落,腕间再用力推进一寸,剧烈的疼痛从伤处传来,皇帝不可置信地垂眼看去,见一枚凤簪穿透了自己的腹部。
隆景帝目眦欲裂,一掌用力将皇后推开,“贱人!”
“来人......金吾卫!”他嘶吼着。
云皇后被这全力一推,踉跄后退两步摔倒在地,皇后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扬起头来,忽然大笑两声,“宫城早已被我云家控制了,你喊破天也不会有人来。”
见皇帝怒不可遏,她又补了一句:“哦对了,怡妃那个贱人,此刻恐怕也已经死在禁军刀下了,还有她那半岁大的贱种!”
隆景帝瞳仁剧震,咬牙怒声:“朕要诛你九族!”
皇后半分不惧地继续补充道:“还有殷离!他此时,恐怕早就被三千禁军绞杀了,哈哈哈哈!”
她正笑得得意,却见隆景帝不顾一起地扑上来紧紧掐住了她的咽喉。
即便受了重伤,隆景帝的力气还是奇大无比,云皇后被掐得几乎不能呼吸,只能从齿缝间溢出一句:“是我......瞎了......眼。”
“去死!”隆景帝用尽了力气,就在皇后几乎窒息时,殿门大开,铿锵的甲胄声从身后传来。
须臾,一道巨力揣上他的后背将他掀翻在地,他牵动伤口,呛咳了两声呛出一口血来,再定睛一看,竟见云阳明怒目而视:“还想伤我的女儿?!”
云阳明将皇后扶起,指着倒地不起,血流不止的皇帝,恨铁不成钢地道:“看清了没有!”
皇后大口地喘着气,良久才回神,看着云阳明怒火中烧的神情,不由鼻尖一酸,委屈地啜泣:“爹爹!”
云阳明长叹口气,拍了拍皇后的肩膀,“你啊,是我和你娘太惯着你了。”
他扭头看向被二度重创后不住地呛咳,有气无力的隆景帝,目光瞬间变得冷凝无比,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截了当:“陛下,写诏书吧。”
隆景帝怒不可遏,不住呛咳,口中尽是鲜血,勉强吐出一句:“你做梦!”
“朕,绝不可能让一个疯子继承皇位,更不可能让把祖宗基业交给你们云家人!”
却见云阳明睨他一眼,冷笑一声,兀自走到案几前,取了卷轴与笔,又走到皇帝面前。
他一提衣摆蹲下身来,用笔尖沾了地面上皇帝淌出的血迹,并当着隆景帝的面,在诏书上落笔。
隆景帝眼睁睁看着那卷由他血液书就的诏书,明明白白地写着禅位于殷嗣,由云阳明辅政,那字迹分明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他怒不可遏,气血上涌,尚未开口,便间云阳明将诏书摊开在他面前,冷笑道:“陛下,可还有要补充的吗?”
“你......”隆景帝的声音沙哑无比,每一下都竭尽全力,“你这是......矫诏......”
云阳明冷笑一声,“是又如何。”他说时直起身来,走到龙案前。
禁军们搜出玉玺,交到云阳明手中。
云阳明手握玉玺,在落印之前撩起眼皮瞥一眼隆景帝,极其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有没有你,都一样。”
“你......”隆景帝声音发抖:“你矫诏也没有用,离儿有萧沐护着,他死不了,他会率军杀回宫城,灭了你们这群叛贼!”
云阳明面露十分的胸有成竹之色,他蹲下身来,鄙夷地看着隆景帝,勾唇冷笑道:“率军?你连你自己的儿子都不信,收了神机营的兵符,你叫他如何调兵?”
听见这句,隆景帝瞳孔一缩,“不......神机营是朕的亲军,他们会来救驾,一定会的......”
云阳明大笑,“整座盛京都被我封锁了,一丝消息都泄不出去,神机营不知城内真相,他们会发兵又敢发兵进京吗?这可是死罪。”
鲜血汩汩从腹部淌出来,隆景帝的气息更弱几分,忽然露出一丝绝望之色,“不......不会的,萧沐是护国的神仙,他会来救朕,一定会......”
云阳明眯着眼,嗤道:“不防告诉你,国师早就是我的人,有他出手,如今萧沐怕是早就与殷离死在一块了。”他说时叹了口气,“也好,让他们到黄泉去做亡命鸳鸯吧。”
隆景帝闻言,裂眦嚼齿,呕出一口鲜血,用仅剩的力气怒吼:“你......不得好死!”
云阳明觑见皇帝爬到了脚边,拉着皇后嫌恶地后退一步,“我如何死,陛下是看不见了,但陛下之死,我却可亲眼见证。”话落,给禁军们抛去一个眼神。
隆景帝猛然听见身后利刃出鞘以及刀锋破空声,不由瞳孔剧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