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还魂?你说清楚。”其实殷离已经猜了个**不离十,但还是忍不住想从萧沐口中问出来。
看见殷离的表情,萧沐虽然预感不妙,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当时我以为这法子能助你人剑合一,但没想到不管用。”
殷离简直要被气笑,哼笑了一声,咬牙切齿般吐出一句:“人剑合一?”
他,跟那把破剑,合一?
哈!
萧沐见殷离果然生气了,忙解释:“当时我以为你愿意回到剑里,所以我才想试试......”
“除此之外还有呢?你还干过什么?”殷离打断他道。
萧沐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声音也低了:“还......给你喝了还魂的符水......”
殷离一愣,符水?
他反复回想,却是想不起来自己喝过什么符水,于是他眯了眯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萧沐声音更低:“从从冀北回程途中,我偷偷烧了放进水囊里。”
殷离终于想起来,当时这小呆子是用朱砂画过一个符,还有那味道略有些奇怪的水囊里的水。
他心头怒火又烧起来,冷笑一声,“所以我以为你是在关心我,给我喂水,给我刻吊坠,结果只是你想把我变成剑?!”
不等萧沐回答,殷离格外冷静地深深看了萧沐一眼,随后一把握起脖颈上那颗木雕吊坠用力一扯,又狠狠往岸边一丢,吊坠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消失在草丛中。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萧沐眨眨眼,认真点头,有点委屈,“我问过。”他是真的问过啊。
殷离脸上怒容一滞:?
“什么时候?”
萧沐:“我问你,如果有另一段更简单纯粹的人生,你愿不愿意抛弃现在,你说你愿意。”
殷离啧了一声揉起了睛明穴,压抑着怒火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能一直跟你在一起,还做你妻的那种人生?”
见萧沐用力点头,殷离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也对啊,萧沐的剑可不是就是他妻吗?还真是简单纯粹......个屁啊!
萧沐点点头,“你回答得那么干脆,我就以为你愿意变回剑,所以......”
殷离很想发火,可抬眼又看见萧沐一脸无辜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算了算了,又有什么好追究的呢?他根本拿这个呆子没辙。
但是想到他之前的自我感动,简直成了笑话,他又忍不住想给这小呆子一个教训,于是磨磨后槽牙道:“你说得不清不楚,我哪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谁要变成那什么劳什子的破剑?若再自己偷偷摸摸的擅作主张,我就把你的剑熔了!”
萧沐一惊,目光中的慌乱一闪即逝,但他自知理亏,还是诚恳道:“我错了,现在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以后再不会不问你的意见就......”
殷离忍不住狠狠掐了下萧沐的脸颊,“不准自作主张胡乱行事,不准在我面前提追光,更不准想什么人剑合一!”
萧沐看着对方,认真点点头。
殷离的气已经消了许多,又看一眼表情格外乖巧的萧沐,剩下的那点气也都散干净了,他心思一动,捏起人的下颚微微抬起,眯着眼睛看向萧沐的唇,“现在说说,你做错了事,该怎么惩罚?”
他说时,舌尖不由自主在犬齿上扫了一下,瞥一眼光溜溜的眼前人,刚刚还没完全浇灭的火果然又燃起来了。
萧沐低低“啊”了一声,虽然有点委屈,但好像殷离说的也没错。
他心头忐忑,“罚......什么?”同时心道千万别说不准他碰追光了。
殷离将人按在水池边上,咬一口萧沐的喉结,又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萧沐疑惑:“阿离?”
只听殷离哑着嗓音,“小呆子,罚你从现在开始做木头人,不准说话不准动。”
眼前黑漆漆的萧沐一呆:“为何?”他虽有些疑惑,但同时心头又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罚他不准碰剑什么,只是做木头人而已,他可以入定。
可是他刚开口,唇上就被咬了一下,殷离沉声:“说了不准说话。”
“哦。”
然后他又被咬了一下。
萧沐闭嘴了。
他只好默默地杵在池边,试图闭眼入定。可没多久,他感觉有什么滑溜溜的在水里游来游去,蹭得他的腿有点痒。水里有泥鳅吗?这不是温泉吗?
他皱眉疑惑着,想发声,嘴又被堵上了,殷离好像很激动,咬着他就不肯松,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
到后来萧沐整个人都被亲懵了,待殷离把懵懂的他抱上岸边,又替他穿好干净的衣裳,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他满腹疑惑几欲张口,可回想起唇瓣的痛麻感,又闭嘴了。
殷离见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轻笑了一声,“木头人,可以说话了。”
萧沐开口第一句:“我的惩罚结束了吗?”
殷离一幅餍足的表情,看着他喉结一滚,眸色沉沉,“结束了。”
萧沐第二句十足认真,看着水面道:“我觉得水里可能有东西,我们还是检查一下的好,万一咬着人......”
殷离闻言噗嗤笑出声,笑得双肩都在抖。
他看着萧沐的模样好像在看着个傻子,良久,终于无奈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小呆子。”
萧沐:“嗯?”
“算了。”殷离心道慢慢来吧,要让小呆子习惯亲吻一样慢慢适应这些,他想着,得有耐心。
他勾了勾萧沐的鼻尖,“水里没有东西。”说完又牵起对方的手往外走。
萧沐跟在后面,一步三回头往水里看,“可是明明有,很像泥鳅,你没感觉吗?我方才明明察觉你动来动去的,肯定也感觉到了。”
殷离脚步一顿,无奈扶了一下额,敷衍道:“是是,很有感觉。”
“还是让人来检查一下池子吧。”
“好好好。”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徒留一池温泉水依然漾着层层涟漪。
......
......
日子过得飞快,至初秋时殷离十七岁生辰宴,皇帝为表示对这个刚正名的皇子的关爱,不仅发话让皇亲国戚都来捧场,还特意宴请了一些重要官员。
殷离明白皇帝的意思,这就是打算把他推上前朝了,在这些朝臣面前正式露个脸后,他便能议政了。
宴席当日,萧沐与殷离一同入席,惹来一众官员的注目礼。
殷离扫过在场者,见位高权重者都来了,唯独缺了云阳明。
殷离心中了然。
他相信只要皇帝肯请,云阳明一定会来,既然没来,那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皇帝在表明一个态度,那便是皇帝对云家的不喜从此摆到了明面上。
殷离看了看皇帝给自己安排靠近上座的位置,以及坐在他身边的萧沐,微微垂下眼睑,恐怕,萧沐身后的萧氏就是皇帝敢这么做的底气吧。
皇帝介绍一番后,便说了些场面话。
还当众夸赞了一番殷离,“上回郑家堰治水,是离儿帮世子整理的水务,条理分明,事无巨细,做得很是有些水平。”
位高权重者哪一个不是洞若观火?听见这话外音,都察觉到了皇帝的意思,众人心头腹诽。太子已经被废了,接近成年的皇子就这么一位,剩下的不是刚刚蹒跚学步,就是还在怡妃的肚子里,将来大位落入谁手,还用说吗?
于是众人纷纷夸赞起殷离来。
“是啊。听说五殿下果断炸掉了对岸堤坝,这才保下了郑家堰,这等魄力,世所罕见。”
“五殿下尚未及冠便有如此胆识,不愧是人中龙凤。”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殷离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萧沐,勾着唇道:“我不敢居功,上回能成功治水,全凭萧沐以一己之力击退洪峰,我不过是给世子打下手罢了。”
正在啃糕点的萧沐听见这句,感应到众人视线齐刷刷望过来,愣了一下,连忙放下了吃食,正襟危坐,客气了一句:“我不过是使些蛮力罢了,论治理当地官场,修筑堤坝,安抚流民,灾后重建等等,都是殿下之功。”
众人看见二人之间门相互吹捧,都心领神会。
萧家怕不是已经站队五殿下了,那他们还犹豫什么?
特别是皇帝听了这些话后高兴得很,说了句“不醉不归”,众人便放开了手脚,在开席后举了酒杯过来围住二人敬酒。
就连从前暗中支持太子的那群官员也是卖力表现。
“五殿下忍辱负重这么些年,意志力绝非常人可及,将来必成就不凡功业。”
“正是,殿下如今出头了,将来必定洪福齐天。”
殷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众官员的彩虹屁与酒盏一个接一个递上来,他应接不暇,又不放心地瞥向萧沐,见对方也被围得团团转,不由担心起来。
小呆子酒量不济,上回没喝几杯酒醉了,还被他哄骗穿上嫁衣,这回被这么多人围着敬酒,怕是受不住。
此时他听见有人对萧沐道:“世子与殿下关系真好,形影不离,同进同出,听说殿下至今还住在萧府,这君臣关系真是羡煞旁人啊。”
一旁有人应和着,“可不是吗?当初殿下被迫冲喜,我等还对萧府有误解,现在看来,萧府果然是忠心不二。”
人都嫁过去半年了,会发现不了是个男人?恐怕萧王府早就知道这事,故意帮着皇室隐瞒,最后即便皇子正了名,也从来没说过半句微词,这哪是仗势欺人的权臣家族?分明忠心耿耿嘛。
殷离闻言眉头一皱,朝上首看去,果然看见皇帝听见“至今还住在萧府”这句话时,微微拧了一下眉心。
皇子与权臣住在一起,就算是众人不说,但谁都能看出这其中的不合适。
若是碰见那刚直的言官,恐怕免不了要递折子到御前。
殷离也听出来了,虽然舍不得和萧沐分开,但碍于皇帝在前,他还是笑道:“父皇赐下的府邸尚未建好,我人性子懒,搬家又实在是件麻烦事,不想搬回宫不久又要搬出去,索性等府邸建好后再动身便是了。”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正是,殿下金尊玉贵,牵一发动全身,搬起家来等闲得折腾十好几日呢。”
萧沐听说老婆要搬出去,疑惑望向殷离,心说原来阿离要搬走吗?
可是他都没有听见对方提过半句。
他的心头莫名空落落的,自从穿来这具身体后,身边就一直有殷离在,甫一听说对方要搬走。
此时正好有官员递了酒盏过来敬他,他本不喜欢喝酒,但这回却鬼使神差,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
殷离见他竟然都没有推拒一下,不由担心地提醒道:“世子身体不好,酒少喝些。”
萧沐闷闷地“嗯”了一声,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又接过一杯酒盏喝下。
殷离忍不住皱了下眉,这小呆子今天怎么了?
于是他挡在萧沐面前,对众人笑道:“世子酒量不济,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有保皇党的官员因为高兴,此时已经喝高了,笑嘻嘻道:“殿下还是不要操心别人了,世子爷可是当世的神仙,区区一点小酒有什么妨碍?”
“倒是殿下,今日您可是寿星啊。”
听见寿星二字,众人来了兴致,瞬间门又把殷离给围上了,各种溢美的劝酒词轮番上阵,让殷离拒无可拒。
都是皇帝招来的前朝重臣,他不好太推拒,瞥一眼高阶上的皇帝,见对方似乎是高兴得很,正与朝臣对饮闲聊,时不时望向这边,像是默许这样的劝酒。
于是他只能无奈应付着。
殷离自顾不暇,喝了不少酒,又扭头去看萧沐,竟然见对方居然着不拒。
他很想劝阻一番,可是根本找不到机会,酒过三巡后,自恃酒量不错的他也开始有些醉意上头,甚至脚下都有些虚晃。
而萧沐则还在闷闷地一口一杯。
众官员见萧沐这么爽快,不由眼前一亮,方才还把殷离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众人,终于放过有些醉意的五殿下,又将萧沐重重叠叠地围起来。
“世子爷酒量真不错啊,来,喝下我这杯。”
萧沐哦了一声接过酒盏,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就面不改色咽下去了。
“嚯!这么厉害。”
酒意一上头,官员们也彻底放开了,甚至有武将看萧沐酒量这样好,跃跃欲试要跟人拼酒。
场面渐渐有些失控,殷离忍不住了,拨开人群箭步上前,按住萧沐就要饮下的酒杯,压低声音在对方耳侧道:“你怎么回事?你的身子能这么喝吗?”
萧沐面色如常,淡淡道:“你忘了,我百毒不侵。”
毒不起作用,自然酒精也没用。上回喝醉是因为酒里融入了剑气,并非是因为酒精的关系。
殷离见萧沐面色如常,眼神中更是没有半点醉意,不解道:“那你上回......”
却见萧沐淡定地拍拍他的手背,“我真的没事,对我来说这酒一点味儿都没有。”
跟喝水一样,他倒是莫名地有点想喝醉,无奈他的道胎不给他机会,自动就把酒精蒸腾出体外了。
照这样下去他想要喝醉得把酒当成水,还得牛饮,恐怕才能赶上道胎排出酒精的速度。
见萧沐这副笃定的神色,殷离也有些怀疑了,难道上回这小呆子是装醉吗?
此时有武将耳力好听见了这句,“嘿”了一声表示不服气,敢在酒桌上这么说,那不就是找灌吗?
一众武将互相使了个眼色,朝萧沐一拥而上。
武将放开了喝酒跟文官可不同,小杯子一丢,换上了大酒坛。
萧沐一看,这个好,这样应该能喝醉了,于是提起坛子毫不犹豫地猛灌。
殷离怒了:“萧沐!”
话音刚落,却见萧沐皱了一下眉,面不改色地摇摇头道:“还是淡。”一坛酒眨眼就没了,空坛被他丢在地上。
殷离惊呆了。
于是数轮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