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阿七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掠过萧沐后,只在殷离脸上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后一脸从容地行至阶前,对帝后行礼。
萧沐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个人的气息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正当他在思索这个人到底是谁的时候,云皇后开口道:“这位是被殷离赶走的侍卫,只因犯了一点小错,就被殷离的属下追杀,若不是本宫收留了他,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他可是殷离的贴身侍卫,护了殷离这么些年,殷离竟然说杀就杀,跟着这样残暴不仁的主子真是可怜啊。”云皇后故作哀叹地道。
殷离瞥一眼阿七,并不言语。
只见阿七给高阶的帝后磕了个头,神色淡然地看着殷离道:“五殿下确为男子,我是他的贴身护卫,可以作证。”
此话一出,场中爆发出一片窃窃私语声。
殷嗣瞪大了眼目露震惊,下意识发出一声:“你胡说!阿离不可能是男人。”
萧王妃亦担忧地看一眼殷离,正欲说点什么,却见殷离面不改色,回报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见他一副泰然自若地模样,王妃也不知不觉地安了些心。
殷离一向主意多,或许有后招,先静观其变吧,她如此安抚着自己。
隆景帝微微皱起眉,“公主出嫁的随从都有名册记录在案,你如何能证明自己是阿离的侍卫。”
却见阿七仍是一副从容神色,瞥了一眼高阶上已经面色煞白的怡妃,冷声道:“我是保护殿下的暗卫,自然不会记录在册,但当年紫宸殿一夜之间被送出皇宫的仆从多达十二人,全部受暗卫监视,每个人的藏身处我都一清二楚。”
他说时指着身旁一位老妇人道:“这一位,便是当年为怡妃娘娘接生的稳婆。”
一旁的老妇人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看向怡妃后,带着哭腔道:“娘娘,我也是没法子,您......您别怪我。”
云皇后唇线扬起,摆出一副宽厚慈和的模样宽慰那稳婆道:“你别怕,有本宫为你做主,你只需大声说出来,十六年前你为怡妃接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稳婆望一眼怡妃,唇瓣都在抖,干咽了一下,才战战兢兢地道:“是......是男孩。”
此言一出,场面爆发出一阵阵的喧哗之声,不绝于耳。
云皇后面露得意。而怡妃则脸色惨白,露出大势已去的绝望之色,但当她朝殷离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却忽然闭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镇定下来。
殷嗣双目失神,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直至跌坐在席间,看着殷离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阿离会是男人?
光是这么一想,他浑身都打了个寒噤,一股荒谬与恶寒之感直冲颅顶。
殷离的手被萧沐紧紧攥着,扭头望去,见萧沐正锁眉看着自己,关切问道:“罪证一旦落实,你母妃是不是......”
这一出明显针对的是怡妃,殷离没想到萧沐竟然一眼就看出了皇后的目的。
他是皇子,把他当成公主养大的是他的母妃,一旦揭露他的身份,母妃一定会被按上一个欺君之罪。
而他也要承担来自萧氏的怒火。
皇后打的好算盘,这是想一招把他们母子一网打尽。
感受到殷离的情绪,萧沐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
殷离感觉握住自己的指尖攥得更紧了,不由感到一丝慰帖,他微微扬了一下唇,看向萧沐。本想赚一波同情的他,看着萧沐担忧的神色,又舍不得这小呆子担心,便反手拍了拍萧沐的手背道:“别担心,没事的。”
萧沐虽然不明白都这时候了,为什么殷离还能这么淡定,但他还是安抚道:“别怕,就算是千军万马当前,我也能护住你们。”
殷离嗤笑了一声,这小呆子还真是单纯得可爱。
真以为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一剑解决。
宫廷纷争可是向来杀人不见血的。
此时云皇后哼笑了一声,“看哪!现在陛下信了吧?”
隆景帝的面色已经很难看,他意味深长看一眼皇后,声音沉沉道:“皇后要如何?”
“陛下若是不信,可让人给殷离验明正身。”
“皇后!”隆景帝表情一肃,眉心亦拧紧了。
“陛下。”云皇后见隆景帝这幅表情,心头一沉,切齿痛恨地道:“都到这时候了,您还要护着这对母子吗?”
云皇后指着怡妃道:“殷离还可以说成是年纪小不懂事,那这个贱人呢?把一名皇子当成公主养大,是何居心?这可是夷族的罪!”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怡妃避无可避,她站起身来,虽然面色惨白,却仍不失端庄地坦然步下阶梯,站定后道:“臣妾有罪,然罪在妾身一人,与离儿无关。”
她说时也不做解释,兀自拔了簪子抵在咽喉上就要自尽。
隆景帝见状惊呼:“不要!”
电光火石之间,萧沐弹指击出一道气劲精准地击落了怡妃手中的簪子,同时殷离一个箭步上前将怡妃护在怀中,喊了一声:“母妃!”这是一幅低沉的男人的嗓音,清晰地传遍殿内。
场面霎时鸦雀无声。
须臾后,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喧哗。
“竟然真是男人!”
“我们竟然全都没发现,这演得也太好了!”
“十六年啊,这对母子好能藏!”
“生了皇子为何还瞒着?简直闻所未闻。”
亲贵们的视线如有实质一般落在殷离的身上,殷嗣更是满眼写着疯狂,强烈的反胃感袭来,刺激得他几乎干呕,就连视线都跟着模糊了起来。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立于阶下的这对母子身上,无人听见殷嗣正压低了声音,癫狂般地自言自语:“不可能......阿离怎么可能是男人......我的阿离不可能是男人!”
话落,他忽然起身掀翻了面前的桌案,指着殷离怒喝:“你到底是谁,说,你把阿离藏哪了!”说时便要冲上前去。
殷离瞥一眼冲上来的殷嗣,拉着怡妃嫌恶地后退了半步。
“你们都是骗子!这不可能!”殷嗣还在癫狂呐喊。
见殷嗣当众失态,隆景帝面如铁青,厉声喝斥:“还不快把太子拖下去!”
云皇后见儿子这模样也是一惊,“嗣儿,你冷静一点!”
她生怕殷嗣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喊来侍卫:“快把太子送回东宫!”
侍卫们七手八脚将殷嗣拖下去,一路上殷嗣还在怒喝:“这一切都是假的,是骗局!”
眼见殷嗣被拖走,云皇后捏了把汗,瞥一眼在场众人,见不少人正面露惊疑地望着太子离开的方向,她眉心蹙起,强作镇定地收拾了面色后,哼笑几声,指着怡妃道:“你欺君罔上,隐瞒皇室血脉,其罪当诛!”
“陛下,这种行径绝不能姑息!”
却见皇帝并不发话,反倒是殷离护在怡妃身旁,率先开口道:“母妃将我扮做女子事出有因,父皇,请容母妃禀明。”
隆景帝点点头,“怡妃,你说。”
怡妃本已唇色发白,但看见儿子成竹在胸的模样,才忽地掩面而泣,惨然道:“生产那日,钦天监夜观星象,称我若生出皇子则冲撞紫微,臣妾舍不下腹中胎儿,但更不愿陛下因此受到伤害,一念之差下,才决定将离儿以公主身份养大。”
怡妃说时,面露凄厉看向云皇后:“皇后娘娘,此事你不是很清楚吗?毕竟这个所谓冲撞紫微的灾星言论,正是你授意钦天监散布的。”
云皇后闻言瞳孔一缩,厉声怒斥:“你胡说!此事与本宫有何干系?”
怡妃擦拭着眼角泪水,抽泣道:“当日臣妾还在生产,钦天监不过临产前才刚得出结论,而你却一早就派人守在紫宸殿外,像是早就知道似的,只待生出个男婴便就地掩埋,我只好当即下令将紫宸殿大门紧闭,苦苦支撑到陛下赶到,你才没机会下手。”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隆景帝眉心都狠狠揪起来了。
云皇后闻言指着怡妃怒斥:“死到临头你还敢胡乱攀咬,来人,把这对母子拖下去!”
却见皇帝冷然道:“慢!”
云皇后看向皇帝,将心中的愤怒敛了敛,做出大义凛然的神色:“陛下,眼下证据确凿,他们母子自知死罪难逃,这才强行狡辩!”
“让她说下去。”隆景帝此话一出,皇后目光霎时冷凝,露出一丝悲愤来。
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在护着那个贱人。
此时怡妃忽地跪地,悲愤交加地赌咒发誓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愿受极刑!我母子这么多年来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只想问皇后娘娘一句,为何要如此针对我,针对我的孩子!”
这一番言论与姿态看得隆景帝更是心疼不已,拳头都攥紧了,看着皇后的目光里添满了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