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立即将糕点全吐了,还干呕了好一会,直到萧沐说:“慢性的,你才吃一口没事。”
殷离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怡妃已经面色煞白,“这不可能啊,糕点是我亲自做的,所有材料都经过我的手,这怎么......”
萧沐看向院中种得满满当当的正盛开的百合,问道:“娘娘的百合种了多久了?”
怡妃道:“有些年头了,才入夏不久,这一批是刚开的。”
萧沐向花圃走去,浓郁的百合香扑面而来。
他凑近花圃嗅了嗅,身后殷离问道:“是这些花?”
萧沐伸手摘下一片花瓣,放在鼻尖反复嗅闻,片刻后点点头:“香气有毒。”
怡妃瞳仁颤了一下,声音都有些抖:“可这些花也是我亲手照料的,怎么会,到底是谁......”
殷离连忙走上前,将萧沐与怡妃拉远了些,“有毒就别靠近,母妃,请熟识的太医来看看吧?”说时又关切问萧沐:“你没事吧?”
萧沐摇摇头,“这是慢性毒药,只闻到一点没关系。”他又扭头问怡妃,“娘娘,能否让我搭个脉?”
怡妃忐忑地伸过手去给萧沐搭脉,片刻后萧沐微微颔首,“还好,这毒见效慢,目前才入肌理,只是若发现得再晚几个月,便要侵入五脏了,身体强健者,一两年就会慢慢心衰而亡,且查不出源头。”
“可有大碍?”殷离问。
“无妨,目前发现得早,只要停止吸入有毒的香气,身体慢慢地会自行将余毒排出体外,娘娘只需放宽心,好好修养便是。”
“可是这些百合看着都好好的,毒是怎么下的?”殷离不解。
却见萧沐在花圃边半蹲下来,剜了些泥土放在指尖摩挲了一下,又放在鼻底嗅了嗅,“毒下在土中,被根茎吸收之后,花香自然也带毒,百合香浓,整座院子都能闻见,甚至飘入寝殿中,无时无刻侵入人的肺腑,这种下毒方式悄无声息,寻常便是毒发身亡也不会察觉。”
“真是歹毒。”殷离搀扶着脚步虚浮,一脸后怕的怡妃,问到:“平日除了母妃,还有谁会接触这些百合?”
怡妃只觉背脊发凉,“太多了,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仆役全都有机会。”
殷离目光沉沉,“那便把这些仆役全都换了。”
却见怡妃摇摇头,目光里的惶恐由犀利取代:“没用的,这么多的仆役全换掉动静太大,她还会想出其他法子对付我,倒不如让她以为我还没有发现。”
“既然是慢性毒,等我毒发的耐心她应当还是有的吧。”怡妃若有所思地说着,挥退了前来挖百合的下人。
殷离闻言,看着满花圃盛开的百合,点了点头,“也好。”
“母妃找几个信得过的心腹,半夜里悄悄把土和花都换了,让花圃维持原本的模样。”殷离说完便扶着面色发白的怡妃回房休息,留萧沐在偏殿稍待。
殷离将怡妃扶回榻上,又挥退下人,喊了一声:“十四!”
影卫应声而落。
殷离一面拿帕子擦拭怡妃鬓角额汗,一面道:“方才的事你都听见了,去仔仔细细查查那些仆役,有问题的,叫他们出点意外。”
“是。”
“负责吴晋案子的如今是谁?”
十四应声:“刑部李大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何大人。”
“查查他们,我不信云老头在这件案子上会就这么轻易放手不管。”
萧沐只是撤掉了太子及云阳明明面上的学生,而与云家有牵连的绝对不止这些人。
“把他们的底细统统挖出来,用尽你能想到的所有手段,逼他们不得不秉公审案。”
“是!”
殷离越过窗子看向满园百合,目光阴冷地低声道:“这一回,我要让云家不死也得剥层皮。”
萧沐一个人在偏殿百无聊赖,看着天色渐暗了,正想什么时候能回王府,便听见侍从前来通报,说皇帝听说他与殷离在紫宸殿,请他们去赏夜荷。
赏荷啊。
萧沐犹豫了一下,正要拒绝,便听见殷离道:“知道了,告诉父皇我们稍后就到。”
殷离从怡妃寝殿回来,见萧沐一幅毫无兴趣的表情,走近后笑了笑,曲指在萧沐鼻尖勾了一下:“皇帝请你,你是没有权利拒绝的,小呆子。”
萧沐讪讪哦了一声,“好吧。”
等一下,“你刚刚喊我什么?”
殷离摸了摸鼻头,“什么?我喊你夫君啊。”
萧沐想了想,“可我明明听见你喊的是……”
“你听错了。”
殷离拉着萧沐上了轿撵,一路往景明湖去了。
*
说是临时起意,可萧沐到湖边时,却见皇后也在,还有几位妃嫔与亲贵。
皇帝见了二人,讶异道:“怎么不见你母妃?”
殷离看着正端坐皇帝身旁的皇后,意味深长道:“母妃身子不适,就不过来了。”
隆景帝关切问:“病了?唤太医了吗?”
殷离摇头,“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疲累。”
隆景帝点点头,表情似有点失望,并让二人落了座。
他一声叹息:“你母妃素爱赏荷,难得满池的花都开了,她却不来。”
此言一出,殷离便看见皇后的面色明显沉下些许,却并没有发作。他不相信今日太子闹的那一出没有传进皇后耳中,而一向沉不住气的皇后竟然还好端端与皇帝一同出现在赏荷宴上。
难不成有什么后招?
想到这殷离微微扬唇,故意试探性地道:“母妃就在宫里,父皇随时可以单独邀她赏荷,没有旁人打扰,岂不更好?”
话落,他便看见皇后的面色更难看了,眸中甚至燃起妒火,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这么沉的住气,倒让殷离好奇起来了。
难道吴晋的案子真让云阳明焦头烂额了?竟连皇后也知道收敛锋芒?
很好。看来吴晋案比他预料中的更重大,也许这一次真能让云氏大伤元气。
想到这里殷离心情大好,夹起一片冰糖莲藕递到萧沐嘴边,“夫君,尝尝,很甜的。”
萧沐眼见藕片递过来,哦了一声张嘴接下。
皇帝看见二人当众秀恩爱,不由有些讶异地挑了一下眉,离儿为向萧家示好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吗?还是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而客席上,一名公子哥打扮的男子向二人看过来,一会看看萧沐,一会又看看殷离,欲言又止:“阿离......”
殷离感觉到一束视线投来,顺着望去,见小公爷正巴巴看着自己,不由眉心一拧,心说怎么这纨绔也在。
他不愿搭理小公爷,一心只有萧沐,他知道萧沐不太习惯这种社交场合,身子又不好,不能饮酒,便将所有敬来的酒都挡下了。
没多久小公爷也举杯走了过来,撅着嘴指着萧沐道:“萧沐!上回在球场我输了,但我那是输给阿离的,不是输给你!”
萧沐哦了一声,点点头,敷衍地道:“你说得不错。”说完,又继续品尝摆在桌前琳琅满目的糕点。
“而且,你上回还让我加油,劝服帝后允你们和离。我回去想了一整宿,我觉得你能说出这种话来,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不是真心爱阿离的。”
小公爷义愤填膺大声道:“真心爱她,又怎么会说出要和离的话来!”
听见这句,殷离额角一抽,恨不得当场给这小公爷一嘴巴子。他盯着纨绔,压低声音警告:“小公爷。”
小公爷却是无视了殷离的警告,兀自指着萧沐道:“你不爱阿离,还强娶她为自己冲喜,我一定要把这些告诉陛下,你萧氏一门太过跋扈,我不会让阿离跟着你受苦的!”
“小公爷!”殷离扶着抽跳的额头,冷声道:“你逾越了!”
小公爷没想到殷离竟然会赶自己走,面露一丝委屈地道:“阿离,我是为了你好,跟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一起不会幸福的,萧沐不爱你,但你还有我......”
“闭嘴!”殷离压下满满厌恶感,瞥一眼坐在高阶上的皇后,道:“你说这些话,你姑母知道吗?”
听见姑母两个字,小公爷面容一僵,便听殷离道:“我与萧沐的婚约,可是你姑母亲口应下的,你想要我与萧沐和离,你姑母又该如何自处?”
小公爷一愣,怯怯看向高阶上的皇后,片刻后支吾了一下,再次鼓起勇气道:“我......我当然会劝我姑母的!只要萧王府......”
“谁说我不爱公主?”萧沐仰起头,突然打断了小公爷的话。
二人闻言都是一愣。
殷离更是瞪大了眼面露不可思议,心脏亦开始砰砰地狂跳不止。
这小呆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却见萧沐缓缓站起身,看着已经呈呆愣状的小公爷,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公主乃是吾妻,永远都是,你不可以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会......”萧沐顿了顿,上下打量一眼小公爷,仿佛在斟酌什么,片刻后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那可是他的老婆剑,谁敢觊觎他老婆剑试试?试试就逝世。
他说得十足认真,配上那双乌黑的眼睛,以及自然释放的森冷气场,霎时令人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