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看着殷离震惊不已的表情,安抚地道:“安胎药。”
他说时扫一眼四周,凑近了殷离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别担心,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不管那个人是谁,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孩子......也会是我的孩子。”
殷离的脑仁在嗡嗡的响,以为是胃药的玩意他为了演戏喝了快七天,结果这病秧子竟然告诉他是安胎药?
他的大脑几乎快因为信息量太大而过载冒烟了。
他脑内转了好几个弯,才终于捋顺了萧沐这句话背后的逻辑。
这病秧子不知道出于什么扯淡的原因以为他怀孕了,但他们之间没有夫妻之实,所以这个“孩子”必然是别人的。
然而萧沐出于爱他,不仅要为他保守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连一个生父不详的孩子也愿意接纳。
甚至为了不让他担心,故意隐瞒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事实,哄骗他以胃药的名义喝下了安胎药。
这就是......真爱?
......个头啊!
这是什么绝世大冤种,还有人主动臆想出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的吗?!
想明白过来的殷离把脸埋进掌心里,深长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用一种脑仁被雷成了渣之后又过度使用而显得异常疲惫的语气道:“我没有怀......”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差点嘴瓢,“怀孕。”
萧沐愣了愣,转头看向王妃。
王妃显然也有些不信,笑道:“女子头一遭,不知道自己怀上了很正常,没关系,离儿,待会让府医来给你瞧瞧你就知道了。”
殷离强忍着砍人的冲动,把腕子怼到萧沐面前,尽力压平了声音道:“世子不是会把脉吗,你看看?”
上回进宫时萧沐就把过他的脉,说实话以萧沐连他是男是女都没把出来的水平,他高度怀疑对方能不能分辨出什么是喜脉。
不过他现在火气上头,管不了那么多了。
萧沐顿了顿,当初王妃那样信誓旦旦,把他也唬住了,便没想过把脉确认。
现在公主主动,他便撩开袖子,伸出四指抚在殷离的腕子上。
片刻后,萧沐眉梢一挑,诧异地望向王妃,蠕动了一下唇瓣,摇摇头,“确实没有。”
王妃也愣了,用帕子捂嘴啊了一声,“哎呀,难道是我搞错了?”
殷离快要被气笑,难道?
根本就是你搞错了吧!
他很想扒开这对母子的脑瓜子看看里头是什么品种的脑回路,但他还是忍下了。
他强迫自己扬起一抹浅笑,“对不起,让母亲失望了。”因着心头无名怒火,那浅笑看起来疲惫又可怜。
“哎呀是为娘不好,为娘看这种事向来很准,从来没出过错,没想到在离儿这......”王妃面露歉意,“不过没关系,那安胎药是滋阴的,女人喝了也没事。”
滋阴。
殷离的脸都快绿了,但他还是深呼吸几次,快速地再次做好心理建设,然后挂起一幅虚假的微笑,对王妃道:“没关系,母亲也是为我好。”
萧沐亦愧疚地看一眼殷离,“也是我疏忽,早该给你把脉确认一下。”
殷离的笑脸不变,心头火烧得更旺。
你都没给我把过脉,你就敢喂我喝药?
他刚这么想着,就看见萧沐一双眼睛饱含歉意地望过来,那双乌溜溜的眸子配上莹白的肤色,显得十分无辜。
他不由一噎,气顿时泄了一半。
算了,也怪他自己,演戏太敬业,非要搞什么做戏做全套,简直是摆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他一世英名,何曾干过这种蠢事?
“没关系。”压下怒火后,殷离脑子也忽然清明了些,解释道:“世子别误会我就好。”
不对......
他为什么要解释这个?
这病秧子误会不误会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都决定要杀了这家伙了。
萧沐也微微一怔,抱歉地点点头,“我是想多了。”
你想得可真多。
殷离忽然感到头很疼,随便找了个借口,一脸疲惫地便先回房了。
待人群退去,影卫应声而落。
“殿下。”半跪的阿七垂着头,悄悄抬眼看殷离,面露不忿,那个病秧子竟敢作践他们殿下,这回一定要砍了他!
“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殷离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嗯了一声。
病秧子要杀,皇后那对母子也不能放过,他想了想,冲跪在身前的影卫勾勾手指。
阿七被那玉白的手指勾出了一耳根的红晕,局促地凑近了些。
“去查查那个奚先生。”
阿七面露一丝迟疑,“可是那奚先生伪装得很好,怕是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来。”
殷离眸光晦暗,幽幽道:“他自己当然是滴水不漏,但人都有弱点,去查他身边的人,凡是走得近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阿七点头应是,闪身消失了。
*
殷离伤好之后,萧沐又收到了第二支箭。
箭簇上的字条写着:老地方,亥时。
萧沐眸光亮了一下,至夜里悄悄提了剑,在巡逻府兵的眼皮子底下一个飞身越上院墙,悄无声息地出了府,直奔响水河边。
萧沐早就手痒了,在府里等了小半个月才等来陪练。
想着干脆这回下手轻点,不然这群刺客伤重了还得养伤,耽误工夫。
水榭旁只站着一个人。
认出那道气息,萧沐目露兴奋,直接噌地一声拔剑而出。
剑尖直指那黑衣人,他的步法犹如凌波微步,几乎产生缥缈的重影,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近前。
那黑衣人却是一跃而起后退数步,避开了他的剑锋,随后另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一前一后地围着萧沐形成犄角之势,为首的黑衣人则一跃撤到了水榭内,看样子不打算参与进来。
两名黑衣人同时发起攻击,萧沐眉梢微挑,从容不迫地应对,“你们果然采纳了我的意见,能屈能伸,不错。”
他一剑掀翻一人,黑衣人刚刚倒地,很快便有新人补上,丝毫不给萧沐喘息之机。
萧沐游刃有余,视线越过纷扰的剑光对水榭中那人道:“看起来你想压轴?”
为首者不答话,抱剑勾起一腿斜靠在立柱上,声音沉沉的,“先对付了他们再与我说话。”
萧沐目光起洋溢起了笑意,眼神突地变得犀利,一剑斩断挥来的剑光。
对付他的两人增加到了三人,形成三角阵型将他围堵在中间。
这些人配合无间,明显是准备过的,萧沐点点头,满意地道:“有进步。”
可惜,这样是赢不了他的。
话落,他一脚蹬地平底而起,在半空横挥一斩,剑气便如一阵强劲旋风呼地一声席卷开来,三人同时被剑气掀翻,震飞丈外。
斜靠在立柱旁的殷离一下子站直了,视线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战况。
萧沐刚走近两步,又是三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挡在面前。
像是重重关卡挡在必经之路上,萧沐有种为了能与目标交上手,过关斩将的感觉。
不过,他喜欢。
上辈子总是赢得太容易,总有种他还没怎么打就结束了的感觉。来到这个世界,受到这具躯壳的极大限制,他也终于能放开手脚了。
影卫在面前不断倒下。
直到十数个人影七零八落地躺倒在地,时不时发出吃痛的哀嚎声,殷离目光微沉,拔剑后将剑鞘一扔,飞身而上。
萧沐难得地扬起了唇角。
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童,眼前人是这一摞玩具中他最喜欢的那个,他不舍得速战速决,要慢慢地玩。
于是本该很快结束的战斗变得胶着起来。
倒在一旁终于缓过一口气的阿七,看见自家殿下竟然与这实力堪称恐怖的家伙对峙了将近半柱香,不由瞪大了眼。
殿下......这么强了吗?
殷离打着打着就发觉了一点不对劲,他总有种屡次就要得手了,却又临门一脚被打断的错觉。
而且对比上一次,萧沐的身子似乎好了许多,竟然坚持了这么久都没有咳一声。
想到这他心头堵得慌,眸光中的狠劲上来了,手中的剑招也更凌厉果决。
萧沐接了一会招,忽然蹙眉收剑,同时侧身一闪,躲开殷离的一个直刺,并眨眼绕到殷离身后。
殷离迅疾转身又要攻来,却见萧沐抬臂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殷离竟然鬼使神差地真停了。
他不解,冷声问:“干什么?”
萧沐捂嘴咳了一声,压下咽喉间的痒意,道:“你这样打不对。”
殷离:?
“你太心急了。”萧沐说时当真脚尖后滑点地,复现了殷离方才的一个招式,“你看,你这一招踏月追影,应该先收势,再蓄力而发。”
萧沐一边挥舞剑招一边道:“你势未蓄满,便急着攻击我,故而威力大减,一泻千里。”
殷离满目写着不可思议。
这病秧子,竟然打着打着开始给对手教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