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嗣看他一眼,微微颔首,“虽是母后之命,但与孤授意并无分别。”
萧沐五指微微曲起,轻握成拳,又问:“新婚之日,也是你母后给公主下的药?”
殷嗣闻言心头忽然钝痛了一下,若非为了大业,他又何必亲手将阿离和萧沐凑作一对,他压下心头愤懑,语气冷淡道:“母后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与剑无关的事,萧沐一向很少生气,他活了上千年,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分别,可这回他是真的不高兴了。
“她是你妹妹。”萧沐的声音变得很冷。
殷嗣挑了挑眉,似对此言不以为然,然后他又做出痛心状,叹道:“是啊,亲手把阿离送进萧府,孤也舍不得,不过妹婿该知孤的诚心了吧?”
“而且阿离与妹婿简直天作之合,若非孤与和母后,你二人不就错过了么?”
话落,整座雅间的气温忽而如坠冰窖。
在场者具是一怔,奚先生更是冻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在两人疑惑的眼神中,萧沐忽然拂袖而起,像是看着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般看一眼殷嗣,一向纯澈的眸底此时含了冰,叫人看一眼便浑身发冷。
须臾,他吐出一声:“告辞。”
话音未落,他转身推门而出。
二人具是一怔。
奚先生看一眼空空如也的门外,又瞥一眼留在茶案上的陨铁,对殷嗣道:“殿下,他这是拒绝了?”
“老朽可要将今日诗会之事写进文章里?便说萧沐大闹诗会,羞辱学子,不将天下文人放在眼里,甚至有司马昭之心。”
殷嗣眸色深沉,咬着牙根:“不。”
他闭眼沉下气,道:“你要写萧沐舌战群儒,有名士之范。”
奚先生错愕:“啊?”
却见殷嗣冷笑了一声:“如此,阿离才会相信,萧沐是真与孤合作了。”
奚先生恍然大悟,比出一个大拇哥,“能把五公主当做利剑为己所用,殿下高招。”
殷嗣勾唇望向窗外,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轻笑,“依阿离的脾性,落入如此境地,势必要杀了萧沐重获自由,孤不过是推她一把罢了。”
待到阿离闯下大祸走投无路时,还不是任他摆布?
想到这他眯了眯眼,露出势在必得之色。
*
萧王府院墙闪过一道黑影。
须臾,殷离翻窗而入房内,迅速换掉了一袭黑衣。
他沉着脸思索整件事。
萧沐才发了悬赏令求购陨铁,诗会就拿陨铁做彩头?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既然国师是皇后的人,那么整件事就很清楚了,皇后利用冲喜传言把他送进萧府,又故意将追光剑放在他的嫁妆箱里,意图逼他提剑自保。
一旦萧沐死在他手里,有追光剑为证,萧氏的怒火便会全部发泄在他与母妃身上。
此一举既能除了萧沐又能除掉母妃与他,一箭双雕。
只可惜萧沐并未死在他手上,反而身子日渐康健,于是殷嗣便转而寻求合作。
那么萧沐答应了吗?
只可惜他方才没有听到最后,也怪他自己,听见那些话终究没沉住气。
殷离换好衣衫,指尖摩挲了一下袖沿。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萧沐不论与太子合作与否,以他如今的处境,都应该杀了萧沐才是。
他本不应该犹豫。
可他还在等,等一个结论。
他不知为何就是静不下心。
萧沐......答应殷嗣了吗?
*
萧沐闷闷不乐地回了府。他白跑一趟,两块陨铁都没拿到。
不过他不后悔,一想到要跟太子这种人做交易,他就浑身难受。
可他刚刚踏入门槛,就见门房递上来一块陨铁,说是个书生送来的。
萧沐眼中一亮,便知是诗会上的那块,他抑制不住心情激动,问:“给钱了吗?”
门房回:“给了,照世子爷答应过的三倍市价给的。”
萧沐这才心满意足,抱着陨铁径直入府。
于是刚刚换了衣衫走出房门的殷离,就看见萧沐迎面而来,手中捧着一个琉璃盒子,里头一块乌黑陨铁盛放在盒中的木质展架上。
殷离见了那块陨铁,心头沉到谷底,但还是摆正了面容,明知故问道:“世子何事高兴?”
萧沐抬头,对殷离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得了件宝贝。”
殷离面上不显,袍袖下的手指用力攥紧,意味深长地道:“看来是笔好交易。”
萧沐不知他说的是自己与太子的交易,还笑着点头,“嗯,是很值得。”
殷离面色一如既往地温和,眸子里却寒光闪烁。
心道他怎么还会对这病秧子抱有希望?
此时一旁的茗瑞还在笑嘻嘻地报喜:“殿下!世子爷今日可威风了,街坊都在传他舌战群儒呢......”
殷离勾唇,“是吗,看来蓬莱阁为世子说了不少好话。”
萧沐疑惑,“有吗?”蓬莱阁,就是那些学子吗?他们会为自己说好话?
茗瑞也面露不解,那些酸儒生替世子爷说话?不可能!
可还没等他开口,便见公主转身回房了。
就在殷离转身的刹那,娴静的面容霎时变得阴沉无比。
茗瑞讷讷看了一会殷离的背影,自言自语般道:“公主好像不太高兴?”
而此时的萧沐早已回书房了。
屋内,殷离挥退下人,沉声道:“阿七。”
影卫应声出现。
他面色阴冷,纤薄的唇张合,一字一顿道:“安排下去,这一回,我要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