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不下,爸,您能别烦我吗?”
“你开门,让爸见见你呗,这都大半年没见了。”
终于,薛梨还是打开了房门。
小姑娘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水光点点,别别扭扭地望了客厅一眼,见赵美萍不在,这才走出来。
薛有恒拉她坐到桌边,将鸡汤递到她面前:“多少喝一口,不吃饭怎么行呢。”
她摇了摇头:“吃不下。”
“一口行吧,就当慰劳爸爸辛苦这么久,你看,你跟你妈闹脾气,爸爸没有得罪你嘛。”
“但你也站在妈妈那边。”
“谁说的。”薛有恒环顾四周,小声说,“我站在你这边。”
“真的?”
“当然,快喝一口。”
薛梨终于端起碗,吹了吹漂浮的油沫子,浅浅地喝了一口。
“诶,我闺女还是乖。”薛有恒眼底笑开了花,“把这一碗都喝了。”
“我男朋友炖的鸡汤也特别鲜美,但他不会放这么多油。”
“怎么还有对比了,小白眼狼。”薛有恒没好气地问,“那小子对你好不好?”
“嗯!特别好。”
“他那样了,能照顾你吗?”
“他特别厉害,空间方位感很强的,生活根本不是问题。”
“这样啊。”薛有恒点点头,叹了口气,“嗐,可惜了,多有能力一孩子,我以前还经常看他的射击比赛。”
这时候,赵美萍从书房出来,父女俩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
赵美萍将厚厚一沓GRE题库书放在桌上:“你们辅导员说了,下学期没课,是实习。我给你的实习申报了免修,你就待在家里,好好准备年底的考试。”
薛梨猛地站了起来:“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学校!”
“你回学校,我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
“你关我一辈子吗!”
“我不会关你一辈子,我把你关到出国。”
“谁说我要出国,不出国!我就考国内的研究生。”
“薛梨,又跟我来劲儿是吧。”赵美萍冷冷望着她,“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薛梨不敢再和她犟嘴,因为赵美萍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陈西泽仅有的人生之路已经无比狭窄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名气、有了起色,她不能毁掉他。
薛梨抱着书,转身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了门。
晚上,她躺在床上,紧紧抱着陈西泽的枕头,失眠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陈西泽能不能睡着,还是和她一样失眠。
已经习惯了身边的人,现在要一个人睡觉,就是很难适应。
她摸出手机,给陈西泽敲了一行字:“你怪不怪我?”
123:“怪。”
现在是晚上3:42,他几乎是秒回。
薛梨眼泪顿时涌了出来,跟豆子似的,她吸了吸气,回复道:“哥哥,可我想你。”
123:“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多想了,否则只会消耗自己。”
冰糖雪梨:“你永远这么理智吗,难道你不会想我吗。”
123:“小猫,我是无能为力的那一个。”
薛梨从床上坐起身,真的恨不得立刻订机票飞回他身边。
他的世界那么黑,他什么都抓不住,他只有她了。
薛梨甚至都穿好衣服了,临到出门的那一刻,还是失去了勇气。
人越是长大啊,就越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陈西泽说得对,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
薛梨关掉了手机,重新躺回了床上。
……
整个暑假,她没有再联系陈西泽,几乎全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每天吃的很少,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而整夜整夜的失眠也让她精神状态无比糟糕。
赵美萍对此视而不见,这小姑娘明里暗里地跟她较着劲儿,如果因为她消耗自己,就心软松口,那她这个母亲当得也未免太失败了些。
她既然要损耗自己,那就随她去,反正今天一过,一个飞机送出国,几年之后再回来,又是另一番物是人非的景象。
等她增长了见识、提升了学历,有了更开阔的事业,就会知道,在漫长的人生长河里,这段傻瓜爱情根本就不值一提。
直到意外发生。
那天下午,脸色苍白的薛梨出门买卫生巾,结果晕倒在了路边。
路人赶紧拨打了120,将她送到医院。
赵美萍和薛有恒匆匆赶过来,医生告知父母俩,说她现在身体各项指标均不合格,首先就是营养不良导致贫血,再加上长期失眠,神经衰弱,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希望父母能够重视起来。
病房里,赵美萍怨怼地望着她,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薛梨嘴唇苍白,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英文书,甚至都不接她的眼神,黑眸里只剩了麻木。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妥协吗?你做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她怒声说,“就算你今天死在街上,我都不可能让他再见你一眼。”
薛梨捏着书页一角的指甲盖,隐隐泛了白,良久,她平静地说:“哦。”
赵美萍气呼呼走出医院,薛有恒也有些来气了:“你看看你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我现在不逼她,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有护士小姐姐跑出来提醒:“请不要在医院高声喧哗。”
赵美萍平静了心绪,转身走出医院大楼,准备回家做一些清粥小菜送过来。
在医院门口,她看到了久违的陈西泽。
男人背着黑色单肩包,手里杵着盲杖,似乎刚从机场赶过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好过,明显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轮廓更显锋利。
“谁让你来的!”赵美萍满心窝火无处发泄,冲他怒声叱道,“都说了让你离开我女儿!你看看你,你有什么资格和她在一起!”
“你别耽误她了行吗,我培养她这么多年,倾注了多少心血,不能毁在你身上!”
“你能给她幸福吗,你什么都给不了她!”
……
等赵美萍劈头盖脸地发泄结束之后,陈西泽才缓缓走到她面前。
什么话也没有说,放下盲杖,他笔直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