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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怜惜

薄时衍对于无关紧要之人,从来不多看一眼。汤幼宁也没说什么,与卓兰淳擦肩而过,只做不识。

回程路上,在马背颠簸着,她忍不住问道:"卓娘子往后怎么办呢?"她刚见识过庄子上那些管事的手段,拘着人很厉害呢……

“你担心她?”薄时衍淡淡一掀眼帘,道:“用不了几天,就有人来接她回京了。”老侯夫人定然坐不住。

不仅要把闺女接回去,她还会从历台寺搬回府,没法陪着太后演戏了……

汤幼宁扭过脑袋打量他,嘀咕道:“你又要做坏事了……”“是好事。”薄时衍纠正她。

******

暗卫十球出手,迅猛又见效。

在那历台寺的卓尤深,夜晚被人打晕,除了那虐根,赫然摆在普贤菩萨的大殿跟前。同时,京城卓家,卓任隆的一个妾室发了疯,满院子嚷嚷''小侯爷放过我''。

这么一句,透露的信息量极多,叫卓家一干奴仆跌破眼镜。卓尤深那样大胆?敢对自己老子的妾室下手?!简直是太过荒唐了!

老侯夫人不在府中,掌家的任务暂时落在苏氏身上。

她听见风声的第一时间,心下震怒,倒是立即控制了那个疯婆娘,并且对仆役们下了禁口令;但是,知道此事的人太多了,管不住他们私底下非议。

并且,事情有朝着府外流传的趋势!

苏氏察觉不对劲,马上报给公爹卓任隆。

卓任隆心头大震,用脚想都知道是薄时衍在搞鬼。

他严令府中不得妄议此事,通通烂在肚子里,胆敢乱嚼舌根的全都乱棍打死!

然而,事情还是传出去了,外头的版本绘声绘色。

卓尤深在家中沾染父亲的女人,有违伦常罪孽深重,被历台寺的神明给收回了孽根。’据说,他赤条条摆在殿前的模样,叫好多人看了去!

普贤菩萨修德行善,德行圆满,最是见不得他这般品性败坏之人。此事多半是天罚!

菩萨都看不下去了,往后没了虐根,才能六根清净!

这种牵扯上神佛又脱不离伦理的热闹,最为人所津津乐道。凭借卓家的力气,压根阻止不了此事的散播。……人人都知晓他们家有个废人啦!

卓任隆得知儿子真的被废了,急怒攻心,差点呕出一口血。

倘若薄时行这会儿站在他跟前,他定然毫不犹豫抽刀砍杀,跟他同归于尽!

卓尤深身旁跟了个暗卫,他不敌十球,已经被杀了,尸骨无存。老侯夫人在接到消息的当场昏厥过去,母子二人一同接受御医的诊治。这是在要她这条老命。

卓家的旁系虽多,嫡子却只这一个,嫡女是卓兰淳。

老侯夫人眼睁睁看着栽了一个,忍痛送去庄子做老姑婆,现在哪还经得起第二回?

卓太后恼怒又焦急,不得不先安抚老嫂子,再派人打听是怎么回事。他薄时衍真要赶尽杀绝鱼死网破不成?!

然后她很快便知道了卓任隆的小动作。趁人离京,身边随从没两个,就安排了死士刺杀。卓太后立即被兄长的天真给气笑了。

摄政王要是没点本事,那么容易被干掉,大堰还能支撑到现在?只怕先帝死的那一刻,国门就被踩破了!

糊涂,实在是太糊涂了!

卓家因为这个变故,乱糟糟吵成一团。

侯老夫人果然马不停蹄,带上卓尤深离开历台寺,返回京城。并且把在保阳县农庄的卓兰淳给招回来。

她须得从长计议,一个是复仇,再一个,是把控住侯府。

侯爷冲动招惹,害得她一对嫡系子女双双出事,难道最终便宜了庶子那一干人?她能把牙齿都咬碎了!

卓太后失去这么个重要的角儿,历台寺这出戏彻底唱不起来了。看着是白折腾一场,里外不是人。

*******

京城那般热闹,薄时衍反倒不急着回去了。从容淡定地留在农庄里,静候陆谦颜的到来。

陆神医果然被那幅画给钓着上门来了,比汤幼宁跟乐萝约定的日子还早一天。他听从指引,去京城拜见了如意夫人,打听画作上的红衣美人,

结果跟汤幼宁所言一致,如意夫人不认识那位美人,也只见过那么一回。陆谦颜注定失望而归。

那时候的陆云苓,行侠仗义,在望南坡救下如意夫人一行人,痛打了一群山匪,他也在场。

回想往事,恣意欢洒,历历在目,却不是他要寻的。陆谦颜所找,是心灰意冷离开他之后的陆云苓,她不见了。仿佛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为了再看画作一眼,谁都请不动的神医,自行改了规矩。与小徒弟范子悬驱车前来保阳圻石。

薄时衍对此很满意,算到人心后,什么都能叫对方妥协。他让苒松好生招待陆谦颜。

有这句话,再松在客房里跑进跑出,亲自盯梢,务必保证一切稳妥,迎接神医师徒的到来。

陆谦颜抵达后,薄时衍让他先给汤幼宁看看。

虽说一些迟缓乃是天生,药石无医,但不妨给他诊脉一遍。即便保持原状也挺好。

“是给我看脑袋么?”汤幼宁问道。

她脑门上的外伤已经结痂,随后留意别落了疤即可。薄时衍让她坐下,道:“随便看看,别怕。”

陆谦颜对汤幼宁的印象还不错,一双漆黑眼眸,如林间小鹿般纯粹,瞧着就是个心思浅显之人。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喜欢并接近无害的生灵。

陆谦颜在汤幼宁对面落座。

后者不由自主,又被他这满头银丝给吸引了。

容颜未老发先衰,他看上去不显沧桑,反而沉淀了满溢的愁苦。

是在红尘中挣扎的人。

汤幼宁伸出手腕,放在小药枕上面。陆谦颜看一眼薄时衍,道:"陆某不用丝帕。"

他知道,深宅大院里头与江湖儿女不同,看个病还得垫上丝帕。好在薄时衍并不介怀:"先生请随意。"只是触碰手腕,他不至于迂腐至此。

汤幼宁乖乖给陆谦颜诊脉。这一搭上手,却是许久……

陆谦颜原本随和的态度,逐渐凝重起来。

薄时行冷静自持,然而随着这漫长的安静等待,忍不住眉间蹙起。就跟等待县官宣判的犯人,一颗心高高提起,落不到实处。

直到陆谦颜开了口:"子悬,把药针取来。"“好的,师父。”范子悬守着药箱在一旁,立即照办。

秦婆子脸上发白,不顾规矩抢先问道:“敢问神医,我们娘子是何病症?……严重么?”怎么看这样久呢?

“不严重,”陆谦颜笑了笑,安抚他们的心,“不过比较罕见。”“先生请直言。”薄时衍握住了汤幼宁的另一只手。

陆谦颜也不卖关子:“她体内有余毒,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竟是连陆某也不曾见过……”他不敢自诩多么学识渊博,然而常年在外行走,积累下来的经验与见识,是寻常医者的许多倍。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此话不仅仅适合读书人,对大夫而言,同样如此。

“毒?”薄时衍稍稍捏紧了她的手心,第一时间想到了汤家主母彭氏。汤幼宁愣愣的:“什么?”

秦婆子吓了一大跳,同样想到了彭氏,气得牙痒痒,她怎能如此恶毒!忙问道:“神医,此毒好不好解?”这才是当务之急。

陆谦颜不答,接过范子悬递来的针灸包。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扎进汤幼宁手上的穴位。引出一滴血液,沾在针尖上,举到鼻翼间轻嗅。

“闻之有异香……”陆谦颜把银针递给小徒弟:“你闻闻看。”范子悬一看学习的机会来了,极为认真。然而皱着鼻子使劲嗅,也没闻出什么异香来。小少年不禁失落:“师父,只有血腥味…”

汤幼宁好奇心重,跟着举起手上的血珠子,小猫似的闻闻,“确实是血腥味。”薄时衍在一旁接话道:“本王可以闻到,很明显。”莫不是天生美人血,闻之有异香?

陆谦颜不由讶异,他生来嗅觉灵敏,父亲曾说,是天生的医毒料子,想不到这提政王同样如此?可即便是他,也只能察觉淡淡香味,他为何说很明显?

这会儿倒没有探听,陆谦颜道:"汤娘子这毒太过罕见,能冒昧询问下来源么?"他难免都生出好奇心来。

此事汤幼宁一问三不知,秦婆子能答上两句,便说汤家主母彭氏容不下妾室庶女,日常苛待些也就罢了,没想到是个毒妇!

陆谦颜听完一摇头:“若是寻常小官之女,应拿不到这等厉害毒物,何况,此毒并不致命。”薄时衍立即明白了: “太过迂回了。”彭氏哪有这个本事。

她只知道是南边带回来的美貌小妾。

来源暂时难以追溯,薄时衍自会派人去查。眼下还是解毒要紧。

陆谦颜并不推辞,他一旦接手了病患,便负责到底。他需要做些准备。

薄时衍把人带去书房,请坐奉茶。

周围没有旁人,他道:“还有一事,想请教先生。”“王爷请讲。”陆谦颜托起茶盏。

薄时衍直白得很,“想问问先生,有无房中事叫女子好受些的膏药。”"……"陆谦颜身为医者,什么没见过,自然是有的。他面上稀疏平常,道:“稍晚些让徒儿给王爷送去。”

他顿了顿,抬头打量这位手握大堰权柄的摄政王,轻笑一声:"王爷顽疾在身,却不轻易开口,莫非信不过陆某?”

若想对谁不利,确实大夫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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