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坐进后排,手肘压在窗边支着额:“……还真的有。”
司机惊讶:“啊,那自己住六天能行吗,会不会拆家。”
盛檀给陆尽燃发微信:“燃小狗,你会不会拆家?”
陆尽燃给她回了一个小狗孤独蜷缩在门前,弱小无助,泪汪汪盼主人回来的表情包,附加一段一秒钟的语音。
盛檀放在耳边播放。
听筒里传来他质感十足的嗓音,夹着一抹戳人的沙哑,轻哼着对她叫了一声。
——“汪。”
陆尽燃在楼上看着盛檀的车开远,几十分钟后,收到她“登机”的微信,他陷在客厅沙发里睁开眼,她熟悉的乖巧剔透已经荡然无存。
手机屏幕一亮,从黑名单放出来的号码适时打过来,梁原唯恐再被拉黑,语气规规矩矩:“燃哥,我们到了。”
() 陆尽燃随手提起外套下楼,梁原和司机在单元门口紧张等着,见他出现,两个人脊背不由得挺到笔直,“小陆总”和“燃哥”同时响起。
上次去试镜片场接过他和盛檀的高大越野车停在外面,宽厚轮胎上压满雪泥,陆尽燃迈进后排,梁原跳进副驾驶,让司机开车,直奔谈今科技办公总部。
梁原在车上频频回头,看后排的人一如以往的冷淡懒倦,眉眼间都是漠然的锐利,陆尽燃其实并不俯视看人,但谁在他面前,都被压得很难抬头。
梁原越发好奇他在姐姐面前到底什么模样,不敢想更不敢问。
难道会扮可爱?
甚至会软着嗓子撒娇?!
梁原不能置信地咽了咽,拿出作为谈今明面上负责人的稳重,出声说正事:“燃哥,跟你想的一样,自从上次帮了盛檀姐姐澄清,闻家就查到我们头上了,闻祁正想方设法挖你身份。”
陆尽燃看他一眼:“谁教你叠字叫姐姐的,恶不恶心。”
梁原大为震撼:“啊,这么叫不对吗?盛檀姐姐——多甜呐。”
车内空间够大,陆尽燃抬脚踹在他椅背上,黑漆漆的眼让梁原一怵,他声音淡,梁原却脖子发凉:“那是我姐姐。”
噢——
你姐姐,你叫叠字就理所当然,别人叫就是恶心!怎么这么双标!
梁原扁嘴,反正他早习惯燃哥独.裁了,再想想自己之前不了解盛檀跟闻祁的关系,还希望燃哥同意跟闻家合作,他能活到现在就算燃哥高抬贵手。
梁原换了副正经口吻:“我错了,是盛檀姐——她还一点都不知道你的内情,如果闻祁查出蛛丝马迹,肯定会跟她说。”
陆尽燃不在意地低低“嗯”了声:“让他查,他要是没本事查到,就把他想知道的透给他。”
梁原诧异,但明白陆尽燃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他不多问,点头听命。
车径直开进谈今科技办公区域地下车库,陆尽燃一身黑色卫衣休闲装,抓着盛檀穿过的那件羽绒服走进自动玻璃门,从专用电梯上楼,大片镜面映着顶部冷光,照出颀长挺拔的身形,和隐去纯真之后,冷厉锋芒的一张脸。
电梯门打开,直通会议室,里面偌大长桌旁围坐的一群西装革履高层集体起身,提着心恭谨问好。
陆尽燃把羽绒服妥帖放身边,卫衣袖口拉高卡在手肘,露出修长小臂,利落腕骨上套一枚简单的黑色皮筋,面无表情坐在首位主座。
一场会开得很长,直到临近结束,陆尽燃并没露出明显不满,会议室里如履薄冰的气氛才稍稍好转。
陆尽燃这段时间一直深夜线上办公开会,没在公司里露面,一回来不少梁原他们签不了的字都要他过目经手。
散会后,梁原表情纠结,捧着一堆文件夹,磨蹭着不往陆尽燃身边凑,他一个眼神掠过去,梁原才老实认命,把手机按亮了竖给他看:“老大,我可不是故意看的啊,微博推送的。”
屏幕上是当红
小生周浮光的微博。
周浮光发了九宫格照片,是剧组在机场拍的,最中间,是他跟盛檀两个人单独的合影,还配上文字:“和你凛冬相约。”
照片上,盛檀只是淡笑,但与她平常清冷距离感的形象相比,已经算得上很亲昵了。
最近盛檀黑料被澄清后,风评好转,加上的确有实力,粉丝们又热情起来,很快就有人带话题,“她是他电影处.女作的导演,他是她电影处.女作的男主角,彼此都是特别的第一次,无可替代。”
以前旧电影的截图,青涩的路演宣传期,一起上节目跑影院,走红毯被采访,太多两人合照被翻出来回味。
周浮光够红,盛檀够美够话题,这么一会儿L,首页铺天盖地都是两人相关。
甚至还有人带节奏:“《独白》就应该让周浮光演苏白,演技为零的素人是什么鬼啊!他在这部电影里不觉得自己像横插一杠的三儿L?!”
梁原呼吸都小声了,他也没想到燃哥一刷新能出来这么多糟心言论,还说他是三儿L?!
陆尽燃垂眸看完,把手机扔回梁原手里。
梁原忙问:“我们马上下了这些话题,把风向——”
“下什么,”陆尽燃扯唇冷笑,“让他闹,越不能收拾越好,等热度差不多了,把新的话题替他放上去,就说苏白的素人演员一无是处,靠脸吃饭,被全组唾弃。”
梁原瞪了瞪眼:“然后呢?”
“然后?”陆尽燃天然上翘的狭长眼尾略勾,粹着冰,他莞尔,“我姐姐心疼。”
心疼得哄他,抱他,抚摸他,把为他证明的照片视频挂满她的微博,替代一个脏眼的过去式。
梁原一愣,震惊又有点害怕。
他燃哥好像宫斗剧里的大正宫,盛檀姐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是渣。
陆尽燃从会议室出来,青大交叉信息学院的宋教授正沉着脸坐在走廊里,面色不善地守株待兔,朝他吹胡子瞪眼:“你不在公司,不回校帮我做课题,跑去拍电影,追女人?!”
陆尽燃不卑不亢:“教授,您要的数据我都已经帮过了,其他的真没空,我不是在追女人。”
他毫无笑意地回答:“我去她身边,只是在活命。”
梁原好言好语哄走宋教授,让人赶紧送这位大国宝回学校,也听出了陆尽燃话里的意思。
他千辛万苦撑到今天,去找盛檀,在她身边有了位置,他只是在拼命地活,拼命地想要一个人,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可能他早就放弃自己。
他完整地站在这儿L,呼吸心跳,百转千回,都是为了她而已。
梁原笑得有点发苦,振作精神说::“燃哥你不回学校好哇,这几天总算能留公司主持大局,29号还是你生日,马上要到了,这次——”
“我明晚走。”
“啊?!”梁原怔住,“去哪!”
陆尽燃手机一响,收到盛檀微信,说她们落地了,等进山信号不好,尽量少联系
。
他按着语音键,贴近唇边,跟开会天壤之别的温软语气,慢着嗓音,含一点乖顺的委屈说:“那你会想我吗。”
说完,他放下手机,看了惊呆到瞠目结舌的梁原一眼,冷然又矜持地低声说:“去进山口等她出来,我不放心。”
————
盛檀带领团队紧赶进度,进寻蒙山拍摄的第四天晚上,就基本完成任务,山里确实没什么信号,打电话发信息都挺困难,更别提上网。
山里条件有限,住的也不好,房子取暖不够,很冷,深夜睡不着的时候,她身体上记忆最深的,竟然是临走前一晚,陆尽燃滚烫的怀抱。
她挡住眼,强迫自己不想,盘算着时间,跟她计划好的没差,可以比她告诉陆尽燃的日子提早一天回去了,不知道在家的小狗看见她意外出现,会是什么表情。
这一趟回去,她跟他之间会彻底不同。
进山的第五天清早,盛檀把最后的收尾镜头拍完,临近中午的时候收整好器械准备离开。
江奕抬头看了眼天色,心有余悸地跟盛檀说:“你看这天,暴雪比预报的提前了,今天下午肯定得下,咱们再晚一点都别想出去,更惨的就是拦在半路,幸亏拍得快。”
盛檀笑了笑,幸亏她赶着回去,要给小狗惊喜。
她让大家抓紧出发,务必赶在下雪前到达进山口外面的驿站。
寻蒙山春夏秋三季都算是一个小众景点,只有冬天没人过来,山口外的驿站除了接待剧组,最近唯一的客人,就是窗边那个好看到些许离谱的年轻人。
老板搭话:“帅哥,你是明星吧,我看你比那些当红的好看多了。”
陆尽燃抬了抬眼,无害地淡笑摇头,并未回答。
他不能进去,留在这里等,见到盛檀还有话可解释,一旦追得太紧,她就会警惕退后,何况跟他的关系,她从未想过曝光。
他的身份,只是一个不能公众的地下情人,甚至现在而言,他不过是她一把还没到手的工具。
老板找准陆尽燃看不到的角度,给他偷拍了几张照片,激动发到刚刚认识的娱乐圈人脉——盛檀导演的手机上,虽然她在山里暂时收不到。
“导演你看,他帅不帅,能不能给你当演员!要是行,可别忘了给我一份星探费!”
陆尽燃始终盯着外面的天色,中午应该最晴的时候,天色阴沉到可怖,风声逐渐呼啸,远处的进山口在视野中开始模糊。
他抵在桌上的手指节泛白,直到驿站大厅里一直开着的本地频道电视插播极端天气预警,说特大暴雪今天下午就会抵达寻蒙山区域。
老板看着新闻喃喃了一句:“剧组在里面没信号,不知道暴雪提前吧,等到明天可就彻底出不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站在窗边的陆尽燃果断转身,三两步跨上楼梯,冲进房间带上自己拿来的背包,回一楼门口捡起墙边的备用踏雪工具,攥出褶皱的一叠现金被他扔到吧台,而后推门就走。
老板吓得忙去追他:“你干什么?你要进山找剧组?!雪眼看着就下了,你被拦半路怎么办!严重了会要命你知不知道!”()
“我跟你说,大雪封山这种不可抗力的事,谁也没有办法,真在半路出危险,救都没人能救!不是钱能解决的!”他严肃警告,“剧组最多就一段时间出不来,你去可是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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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尽燃唇线冷冷抿着,对不相干的人一个字也没有。
不止是困在里面,装备,食物,安全,健康,失去信号,任何一点都保障不了。
盛檀怎么样,会不会出事,有没有人照顾,所有这些,他都不可能坐在这里忍受。
他命这么硬,多少刀山都踩过来了,他死不了,就算封在山里,他也必须去陪她,即使就是这幅身体,也能挡在前面,给她做道屏障。
老板焦躁得直打转,眼看外面天气急转直下,瞬息万变,风越来越烈,大团雪花落下来,而陆尽燃油盐不进。
不光劝不了,陆尽燃的神色更让他打心里畏惧,他怕了,才指着驿站后院:“那你——你总不能走着去!后院有车,钥匙在这儿L,就是好久没开过了,你——”
陆尽燃高大背影透出根本无人可以掌控的偏狂野烈,他一步不停地扑进风里。
外面能见度降低,他长腿狠狠踩着地上一层浅雪,握着钥匙绕去驿站后面,没看到朦胧前方,有人影正在奔跑靠近。
两分钟,他交代好梁原公事,打开那辆旧车,手机忽然又响,在猎猎风声中几近于无。
他没时间去接,冰冷手指拧动钥匙,失败几次才终于启动,沉闷的打火震动中,他手机滑落,上面清晰显示着的名字,是盛檀。
陆尽燃一动不动看着,凝固的血液猛然烧沸。
他抓起手机,重重划开接听,刺在喉咙里的话还未出口,盛檀的声音裹着风急促撞进他耳中。
“阿燃,我有个快递,到门口了,你过来取。”
陆尽燃艰涩说:“我不在……”
“不用了,你不用过来,”她几个字被吹得七零八落,“快递自己过去,你不要动,就在那等着。”
电话随即挂断。
陆尽燃手机脱落,蓦地打开车门往前面跑,只迈过一半的路,絮状的风里就冲出一道纤瘦的影子。
她直奔他过来,完全不曾停顿,比漫天的风更烈,冲撞着闯进他张开的怀中。
盛檀一把摘掉挡眼的帽子,长发凌乱,眉目明俏,她用力搂住陆尽燃绷到坚硬的腰,仰起脸看他,描摹他此刻极力忍耐的表情,淡白的唇向上骄傲弯起。
她不问他为什么来,要去哪,也不解释自己怎么早一天出来,知道他在这儿L,她握着最温柔的刀,只剖他的心。
“阿燃,这份快递,你千里迢迢来取到了。”
“我不止想让你难受,”她终于面对了那个晚上他说的话,“我更想让你开心。”
盛檀踮起脚,手从陆尽燃冷透的后颈,一直抚摸到脸颊,压在他干涩唇上,她在风里柔软贴过去,极轻地亲吻在他微颤嘴角。
“我给了你固定时间的盼头,还给你提前见我的惊喜。”
“我家阿燃,就该应有尽有,得到姐姐的所有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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