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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苏母

公社到大队的路不好走,没修过,望过去都是黄土,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洞,坑大的地方苏国平会想办法避过,坑小的就不管了,赶着老黄牛变换方向可不容易。

再加上车斗狭窄,坐下来围栏只到腰间,相当于四面敞着,晚风吹过有点冷,因此牛车坐车连班车一半舒服都比不上,跟火车更是没法比。

但小孩都贪新鲜,而且这一段路程不长,两个孩子都挺兴奋,指着沿途的青山和房子,唧唧喳喳地问哪是哪。

这下苏婷能回答得出来了,胸有成竹地告诉俩孩子,完了还问:“看,我没骗你们吧,到了我们公社,我就知道哪是哪了。”

苏国平是个话多的,闻言脑袋后仰问:“啥意思?”

苏婷没瞒着,把火车上的事说了。

“出了咱们公社,我也不知道哪是哪。”苏国平若有所思道。

贺焱好奇问:“你也没有去过吗?”

“市里去过两回,但我上车就犯困,一路睡到终点站,根本不知道经过了哪里,其他地方就没去过了。”

他们县城比市区离得还远,又没直达的车,期间要翻山越岭,靠两条腿走一天一夜能到都算谢天谢地。

所以他们公社的人除非要办事,一般不往县里去,当然,市里也去的少,乡下人进城不容易啊。

苏国平知道兄妹俩年纪虽小,这几年却跟着父母去了不少地方,说道:“在这上面,舅舅我不如你们啊。”

见到苏国平前贺焱其实有些忐忑,虽然妈妈很好,但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毕竟不是亲的,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他。

但这一路聊下来,贺焱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半。

他觉得虽然有点傻,但看他的眼神坦荡里带着亲近,要是外公外婆都跟他一样,贺焱觉得他会喜欢他们。

因此听到苏国平这么说,贺焱安慰道:“没事,等我长大了,带你去别的地方。”

“真的?”

“对啊,我说话算话。”贺焱拍着胸脯说。

“那咱们拉钩。”苏国平伸出小指。

“拉钩就拉钩,”贺焱也伸出小指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勾,苏国平嘿笑着说:“你快点长大,舅舅以后就指望你了。”

“没问题!”

说话间,牛车驶入了苏家咀大队。

临过年地里没什么活,大队里的人基本都在放假,只是天气太冷了,中午大队里还有点人气,到这个点全躲家里了,外面路上没什么人。

当然那也是因为村头人少,到村中央,房屋明显密集许多,基本都是土坯房,房屋低矮,屋顶压着厚厚的稻草。

中间也零星分布着几栋砖瓦房,这年头能盖得起砖瓦房的,都是家境比较好的,要么是大队干部,要么家里有孩子出息了,或者家里兄弟多,且个个都勤快,一家子凑一起盖的房。

但最后这种住得未必有土坯房宽敞,兄弟多了总要结婚,结了婚总要生孩子,一个小家庭能有一间单独的屋子就不错了。

苏家也是砖瓦房,他们能盖起房子,有苏父在大队当干部的原因,也有苏家两兄弟长得人高马大的原因,但跟苏婷嫁得好没太大关联。

这几年她没有固定给苏家老两口生活费,只逢年过节给他们包个红包,算是孝敬。每次钱给的都不多,怕给多了把人心养大,但也不算少,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年一百多是有的。

贺东川父母那边也一样,但贺父贺母都有工作,而且资历深,工资都不低,老两口收入比他们小夫妻高多了,所以每次收到红包,贺母都会翻倍地买东西给他们寄过来。

苏父苏母收到红包后也会给他们寄东

西,但他们手头光有钱没用,没票照样买不到好东西,只能给苏婷他们寄土特产。

三年下来,他们手头也攒了一笔钱。

但这笔钱苏父苏母还没有动用,他们家房子盖得也早,当时原身还没遇上贺东川,听从父母的安排,在大队里当着记分员。

记分员这工作,说起来算得上体面,但实惠不多,记不了满工分,所以大队里很多记分员还要下地干活,否则年底分到的粮食未必够吃。

但原身好吃懒做,在这上面,她比苏国平还懒点,后者虽然也不太愿乐意干活,但为了口粮,该干活的时候不含糊,只是时不时会找点理由偷懒。

原身懒是一点都不做,要不是这样,苏父也不会想办法给她找个记分员工作,能挣几个工分是几个。

年底分粮本来就是人六工四,两边凑一凑,分到的口粮勉强够她吃的,要是年景好,年底还能分到点钱。

当然,以原身的懒惰,年底有分红是年景特别好的时候,而且她工分少,分到的钱也不多。

所以苏家盖房子,原身真没怎么出钱。

出钱最多的是老两口,然后是老大苏国安,这是老实人,特别勤劳肯干,满十六岁就能拿满工分。苏国平比大哥差不少,但男人在工分上有优势,所以每年除了粮食,手头总能落点钱。

苏家没分家,所以兄弟俩的分红都由老两口收着,盖房时他们也没说谁出的多,谁出的少,反正要盖的就四间房和一个堂屋,除了他们老两口住的,三兄妹一人一间。

新房盖好,几个房间面积都差不多,只是朝向有区别,两间坐北朝南,两间坐东朝西,明眼人都知道前两间比后两间朝向好。

苏父苏母住进了坐北朝南那两间屋其中一间,另一间则被分给了苏国安一家子,毕竟这些年,他为家里做的贡献最多。

在这时候搞什么一碗水端平,让几个孩子抓阄分房,才是没有把一碗水端平——亏待老大了啊!

对这房屋分配,苏国平没什么意见,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原身看二哥没意见,自己一个要嫁出去的女儿,更不好发表意见了。

只是他们没意见,原身大嫂李红很有意见,觉得自己丈夫是长子,也是家里最勤劳肯干,除苏父外挣工分最多的,结果房子盖起来,兄妹三个分到的房间一样大小。

偏心,公婆太偏心了!

所以原身婚事还没着落,李红就盯上她这间屋子了,想把两个闺女弄去跟姑姑一起睡,他们一家五口睡一间屋,实在是太挤了。

只是原身跟爸妈一个房间挤了好些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间,哪肯再跟别人挤着住,坚决不肯同意。

苏父苏母心里偏袒闺女,就随了她的心意,让她一个人住。

公婆不答应,李红只能按捺住这份心思,原身结婚去随军不久,就又盯上了原身的房间,但这次她想的是把儿子移过去睡。

她打算得好好的,闺女再好,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她们一嫁人,房屋就要空出来,另作处置。不如早点让儿子搬进去占着,这样以后儿子也能有个现成的房子。

只是她一提出来,苏国平不乐意了,都是儿子,我平时也没少挣工分,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了啊!

不行,坚决不行。

李红心想你又没儿子,就一个闺女,要房子干啥?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奈何老公不强势,这话她也就在心里想想,没敢直接说出来,只委婉地提了下。

苏国平听完就说:“得亏你是我大嫂,不然我得以为你在咒我一辈子没儿子。”

这话刚出口,就被苏父给骂了。

苏国平是被骂着长大的,丝毫不怕亲爸发火,说:“您别生气,反正我觉得自己

挺年轻的,未来十年里,我们打算三年抱俩,五年的养仨,十年争取生六个,不信生不出儿子!所以婷婷那间屋,要么空着,要分,也得等我儿子生出来再分!”

李红听得吐血,心想你结婚早满三年了,也没见你媳妇生出老二来啊!

但最让她郁闷的还是她公公婆婆,明明知道他在满嘴跑火车,却偏偏听了他的话,就这么把房间空了下来。

快到苏家时,苏国平说:“听说你们要回来,咱妈老早就开始收拾屋子了,还是你结婚前住的那间,这几年一直空着,家具都没变。”

苏婷面露惊讶:“我原先那间屋子没住人?”

苏国平没为自己邀功,只笑着说:“有人想住进去,但爸妈怕你回家没地方住,没答应。”

他没明说,但有原身记忆的苏婷知道,李红一直惦记着原身的房间,知道他说的是谁,心里不由有些感动。

苏父苏母对原身这个女儿,确实是掏心掏肺的好,不知他们,苏国平也是真心疼爱原身这个妹妹。

只是原身显然辜负了他们,原著中她结婚后就没回来过,跟父母兄弟都断了联系。后来原身锒铛入狱才想到家人,托律师联系他们,希望他们能捞自己出去。

苏家人的住处一直没变,所以律师很顺利地联系到了他们,当时苏父已经去世,是苏国平陪着年迈的苏母去的首都探监。

原身见到苏母后痛哭流涕,告诉他们自己入狱是贺焱害的,因为他恨自己没有尽到养鱼的责任,想报复自己,让苏母帮自己求情。

苏母听后有些为难,虽然她和程晓曼是至交好友,但程晓曼去世那么多年,她更是从未见过贺焱,他都这么恨她闺女了,又怎么可能会看她的面子。

但她毕竟是原身母亲,见她身陷囹圄,做不到袖手旁观,而且原身隐瞒了虐待贺焱的事,所以她以为他们之间有矛盾,才打算试一试。

打定主意后,苏母就让苏国平想办法联系贺焱。

当时贺焱生意已经做得很大,想见他一面不容易,不过苏国平脑子灵活,几经周转搭上了线。而贺焱虽然痛恨原身,但知道她跟苏家人已经十几年没联系,好奇他们对原身什么想法,想为她说什么好话,就跟他们见了一面。

只是见面后,不等苏母为原身求情,贺焱就像讲故事一样,把那些年原身虐待他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说完后,他微笑着问:“如果你们是我,你们会选择报复,还是原谅?”

虽然面上带笑,但苏母和苏国平都看清了他眼神里的恶意,遍体生寒,再说不出一句话。

贺焱欣赏够了他们的表情,又问:“我记得她结婚以后再没有回去过,跟你们断联十几年,你们心里就不怨恨吗?”

苏母叹气道:“再埋怨,她也是我的女儿。”

“是啊,骨血相连,心里再多埋怨,也盼着她能过得好,”贺焱说着,深色渐冷,“可我的爷爷、奶奶和父亲呢?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信任的人在他们死后,把他们的孙子、儿子当成狗养,他们该多痛心啊!”

至此,苏母泪流满面,却再说不出一句为女儿求情的话。

回到酒店,苏母就病了,再次去探监时只有苏国平一个人,他在面前重复了贺焱说的那些话,问她是不是真的。

原身刚开始还否认,后来见否认不了,就暴露了本性:“如果你们把我当亲人,就想办法救我出去,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无父无母没有亲人。”

苏国平很失望,说:“这些年,我们一直再找你,我们以为你不跟家里联系,是因为你过得不好,甚至以为你出事了,可原来,你是觉得我们没用,根本没想起我们。”

那次探监后,苏国平就带着苏母回了老家,后来原身在牢里病死,

是他独自到首都为她收尸。

牛车停在苏家院子外面,苏国平一转头,就看到苏婷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顿觉头皮发麻:“妹,哥有哪里没做好,你说,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

就怕苏婷跟爸妈告状,自己将要到手的大红包飞了。

苏婷说:“我觉得你做得挺好的。”

苏国平一下就乐了,凑到苏婷面前压低声音问:“既然你哥我做得那么好,待会你在咱爸妈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成不?”

“为什么?”

苏国平搓手说:“爸妈最疼你,你帮我说好话,说不定过年这红包他们能多包两块钱。”

苏婷:“……”

里苏国平带着苏母去首都时,作者捎带着提过苏家的情况,老大苏国安勤劳肯干,所以被选上当了小队长,改开后他们这些小队长都进了村委会,没有正式岗位,但给村里办事,能拿工资。

只是苏国安这人除了老实,实在没什么本事,苏父活着的时候还好,没人挑他的刺,苏父一去世,他也迅速被踢出了村委。

不过苏国安运气好,苏父活着的时候能靠爸,苏父去世了还有弟弟帮衬他。

改开前苏国平是大队里出了名的懒汉,除了一张脸能看,浑身上下找不出多的优点,但他抓住了改开这股风,从倒卖货物干起,八十年代初因为政策不明朗,他一度面临牢狱之灾,好在没进去,攒了笔钱,八五年前后开了家小卖铺,后来小卖铺变成大超市,大超市变成连锁超市。

到九十年代,苏国平已经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苏国安前脚被踢出村委,后脚就进了苏国平开的超市当仓管,活少,但开的工资高,完全是为了帮衬兄弟。

总的来说,原著中苏国平戏份虽然不多,但成熟稳重的企业家形象立得很稳。

看着面前为了两块钱折腰的男人,苏婷的心情怎么说呢,就挺一言难尽的。

苏婷说:“哥,咱眼光放长远点行不?”

“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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