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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谢涵呵出一口气, 心头前所未有的茫然,屋外树影幢幢,他披了件外袍起来, 推开窗户, 想看看亘古的明月,是否能替他照亮前路。然后──

一阵大眼瞪小眼。

谢涵率先移开目光,“大晚上的,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窗底下蹲着一个窄袖劲装的青年, 生得俊眼飞眉, 左手拿剑、右手耷拉, 不正是被谢涵“哄去”练左手剑的叶猛?

他皱了皱脸,“殿下,你不开心啊?”

“孤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谢涵冷道。

“啊……这个啊……”叶猛抬头看看天, “殿下今夜睡得好早啊。”

谢涵:“……所以你就是过来说这句话的?”

叶猛忽然低头,又皱了皱脸, 支吾几声, 终于道:“今天殿下又召见杨明和王洋了, 说您想把‘抵抗女色’也加入武士训练项目里?”

“嗯。”谢涵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殿下为什么现在商量事只叫他们两个?”叶猛抿抿嘴, “是不是觉得属下现在是个废人?”

“不是。”谢涵低头看他,认真地对他摇了摇头。

“那殿下下次可不能漏了我了。”叶猛顿时眼睛亮晶晶的。

谢涵还是看着他,“孤想你记忆出了些岔子。孤不是现在商量不叫你, 而是从来没叫过你。”

叶猛:“!!”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缺了一样他们两个都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沉稳?智慧?耐心?属下都可以学的!”叶猛急急道。

谢涵伸指点了点太阳穴,“脑子。”

叶猛:“……”他心中一痛,低下头, 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喉头发涩道:“属下告退。”

“等等,孤和你一起走。”谢涵叫住已经要转身的人。

“是……啊诶?”他抹着脸抬头。

“孤想走走。怎么,不愿意陪孤么?”谢涵道。

“属下一个没脑子的人,殿下还要和属下一起走么?”叶猛低头看鞋尖。

谢涵奇怪道:“你只是没脑子,又不是没头,走在路上难道会吓人么?”

叶猛:“……”

寿春服侍谢涵穿好衣裳后,又准备好夜灯递到叶猛面前,小声道:“叶大人,殿下今天回来脸色很不好,躺了很久也没睡下,您陪殿下说说话罢,他就喜欢听您说话。”

“真……真的么?”叶猛看着屋内剪影,“殿下很嫌弃我的样子。”

“殿下怎么会嫌弃您呢?叶大人难道忘了,您是殿下亲自从一百个禁卫军里挑出来的,您也是殿下一手提拔到太子卫队三队长之一的。您受伤后,是殿下拦下您,也是殿下着人搜罗的左手剑谱,殿下还亲自吩咐过厨房不要煮鸡羊肉,免得叫你们的伤溃脓。”

“殿下还关心我们吃什么?”叶猛吃了一惊。

“是啊。所以您今夜务必得把殿下给逗开心了,才不辜负。”眼见着卧房里的人要出来了,寿春连忙把夜灯塞叶猛左手里。

“啊,等等……”叶猛把剑往腰间一别,接过灯,讨教道:“可我要怎么逗?”

寿春顿了一下,道:“其实叶大人您也不用刻意,按您往常一样,就已经很好笑了。”

叶猛:“……”他皱了皱鼻子,“寿春公公,我感觉你似乎在嘲笑我。”

“对,就是这样,叶大人您保持这种稚子娇憨就可以了。”

“……”

“在说什么这么高兴?”谢涵穿好衣裳出来,倒没束发,长发垂腰,微风拂过,带起几缕鬓发亲吻他的侧脸,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皎洁。

叶猛忽然脱口道:“殿下干嘛要再加‘抵抗美色’的项目,我们每天看殿下难道还不够吗?”

寿春:“……”他给了对方一个“真勇士”的眼神。

叶猛也注意回来自己说了什么,脸红了一下,看看远方,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殿下我们去哪?”

“演武场。”

“啊?”

“孤打算考教考教你的左手剑了。”

“……”

此时夜深人静,演武场空无一人,叶猛垂死挣扎,“殿下,真的要啊?”

“点灯。”谢涵言简意赅。

叶猛心中哀嚎一声,认命地去把四周架上的油灯都点上,一片黑暗霎时做灯火通明,一排架子上有十八般兵器,谢涵上前挑了把剑。

叶猛吃惊,“殿下也要用剑?”

“不然呢,让你一个人野草乱舞么?”

“……”

等两人在场心站定,相对而立,各左手握着一把剑时,叶猛心里很是不安,“殿下,您肩伤?”

“无妨。”

“殿下,您也会左手剑?”

“雕虫小技。”

“殿下……”

“孤要过来了。”谢涵打断他,眸光一利,笔直冲来。

“啊──”静夜里,发出声声惨叫,谢涵一剑就削了叶猛手里的长剑,然后套上剑鞘,抡起七斤重的铜剑专挑他痛处又砸又戳,在他要站不住倒下时,又偏偏伸出一只脚抵在他肚子上,不让他摔个狗啃泥。

凭什么呢?

凭什么让他执行这种任务?

问过他了么?

就绑定宿主!

凭什么高高在上颁布任务?

以为给个修仙的奖励就很了不起么?

他不需要!

“啊──”谢涵扔了剑,一拳捶在叶猛胸口。

让你发任务!

他早晚让你后悔找上他!

“呸。”叶猛吐出一口瘀血,大声道:“一点都不痛。”

“不痛是么?”谢涵猛一俯身,右腿一扫,施一招“横扫千军”,把人从小腿处刮翻在地。

“哎哟哟──”整个右边一起着地,右腕更是钻心的痛,叶猛顿时呲牙咧嘴,这就让他脸上想表现出来的嘲笑变成了狞笑,“没力气么?用点力,这么轻。”

谢涵拍拍裤腿、拍拍衣袖,然后缓步踱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站得起来么?”

叶猛伸手搭上,借力跳起来,眨眨眼,“刚刚只是开胃菜,属下一直让着殿下呢。”

“哦。”谢涵哼笑起来,忽然道:“你说如果一个人抓着你的把柄威胁你,你该怎么办?”

“我啊,我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让他不敢说一个字。”叶猛也拍拍衣上泥灰。

“打不过怎么办?”

“打不过……”叶猛挠挠头,“那我肯定没办法了,但殿下你反正这么会骗人,骗死他就好了。”

谢涵一愣,仿佛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他有顷,忽然笑了,“你觉得孤很会骗人?”

“啊……”叶猛抬头看看天,“殿下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厨房大娘煮的荠菜饺子很好吃。”

第二天,谢涵起了个大早,正要去接霍无恤,倒先遇上两桩事。

一桩好事,神医党阙已经联系上了,预计今天下午、最晚明天就能过来。

还有一桩,说不上是好事坏事──原来宋太子子期病了,才一直闭门谢客。

“病了就病了,难道不会使人通传一声。”谢涵闷哼一声,又道:“那咱们既然知道了,总得去看望一番。”

“我也这么说。哪知宋人那边连连拒绝,说怕叫我们过了病气,影响明日梁公寿宴。”玖少卿道。

“哈──这什么意思?我们还上赶着去求见么,他们好大的谱。”谢涵几乎怀疑自己耳朵。

玖少卿沉眉,“臣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侯不是像他爹那样的软脚虾,姐夫是觉得他已不愿臣服我国,不愿继续做齐国属国?”谢涵眉头一皱,“可他们才娶了大姐,才娶了我大齐嫡长公主。”

“说不得这是宋人为了麻痹我们所做的计策。”玖少卿道:“更何况这是先君在时,就定下的婚约,宋人又怎么能背信弃义呢?”

谢涵吐出一口气,“现在一切还言之过早。后日便要回国,等回去把这件事转承君父罢。至于明日寿宴,料他宋期不敢不来,孤亲自去探探口风。”

“只能如此了。”

说完这一事,玖少卿又道:“殿下如今终日和那柳絮姑娘……”他顿了顿,终于没把“厮混”两字说出来,“在一起,都没空处理其他事务。如今大公子已把会阳权贵都拜访了遍,您看……”

谢涵抬了抬手,“孤已遣人一一送礼过了,不算失礼,至于拜访──”他端起茶抿了一口,“难道见次面,还能真交上什么朋友不成?论翻脸不认人,谁比得上这些个高官政客们?”

“话虽如此,可殿下也不能就白白放过结交的机会啊。”玖少卿还要再言,谢涵已站起身,“姐夫,这回来再说罢,孤有事出去。”

话到此处,玖少卿便知对方意已决,只得叹了口气。

接回霍无恤后,早上依然是念书认字。等让对方自己抄写后,谢涵就开始在一边理书籍,霍无恤不禁凑过去看,“呀,这些书都抄在绢帛上,你好浪费呀。”

谢涵看他一眼,“这些孤打算放在忘忧山的山洞里。”

霍无恤愣了一下,“给我的?”

“所以,孤为了不让自己搬的时候累死,就用轻薄的绢咯。”谢涵继续理这些书,分门别类地放好,在卷外做上标记,“明天后,孤便要回扶突了,你把这箱书看完,不敢说能走遍天下,但认全字、晓得些基本道理是没问题的了。”

【叮,男主愉悦度-5】

【叮,男主愉悦度-10】

【叮,男主愉悦度-15】

谢涵现在已懒得理会对方叵测的心思了,又在箱里放上几袋箭、一把剑、还有些平民衣裳、碎银子,“质子府的东西都太华贵,不适合你在外行走。”

“嗯。”霍无恤只吱了一声,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对方整理的双手,过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四岁后,就没再见过雍人了。”霍无恤语气很平淡。

“你想见他们?”谢涵问。

“不,我不想见他们。”霍无恤脱口而出地反驳。

“那么?”谢涵抬头看他。

霍无恤深吸一口气,“你明天可不可以带我上梁公的寿宴?”

谢涵没有说好,有没有说不好。

见对方没吱声,霍无恤又道:“每次雍使过来,梁公都会拿我说事,我想听听他们会怎么说我,我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有没有可能回去……还有没有人记得我……”他声音渐渐低微下去,又垂下头,气息也一点点不稳起来。

忽然,谢涵伸手捏起对方下巴。

对方眼眶微红。

“干嘛?”霍无恤连忙挣开他的手,“你不愿意就不愿意,我也没求你。”

被甩开了,谢涵继续伸手,还用了更大的力,钳住对方下巴,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擦了擦他眼角,“别动,有脏东西进去了。”

霍无恤挣开的动作一顿。

谢涵低头,对着他眼睛轻轻吹了口气,然后松开,“好了,吹走了。”又没事人一样地问,“怎么,书背完了?”

霍无恤坐回案后,一计失败,盘算着下一计。

然还没等他生好下一计,不过一会儿,谢涵出去了趟,又回来,便拿着一套武士服及佩剑、靴子还有身份铭牌,放到他面前。

“这是?”他不禁睁大眼睛。

谢涵点着铭牌上的“严文”两字,“严文和你身材相仿,到时你就顶着他的身份随孤进梁宫。”

霍无恤张了张嘴:“你……”

“怎么?”谢涵奇怪看他一眼,“你不会是想顶着柳絮的名头进去罢,女扮男装什么的自己玩玩就好了,带进梁宫,叫沈澜之他们看见,可是对梁公不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谢涵歪了歪头,忽然长长“哦──”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孤没这么好心帮你?”

他叹口气,在对方身侧坐下,“本来孤是没这么好心的,可谁叫咱们家絮儿是水做的骨肉,孤怕你哭啊,孤最怕漂亮女孩子哭了。”

霍无恤:“……”他磨了磨牙,“我不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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