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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路上突然跑出来个顽皮孩子,车奴强行勒马避过,惊了马,使马车突兀转来,冲撞了表哥马车,小妹在这儿陪个不是,还望表哥海涵。”姬倾城几步过来,在车窗外对谢涵敛裙一礼,自责担忧道:“表哥可有受伤?”

谢涵遮住里面的霍无恤,温和看她,“世间贵重,莫乎人命,表妹做的很对。孤无妨,倒是你,刚刚惊马,可还好?”

姬倾城扬眉一笑,“表哥放心,小妹没那么娇弱呢。”说完,蹙眉道:“可我观表哥上身微佝、脸色颇差、音带微哑,可是撞到胸口了?”

再次体验这位表妹敏锐的洞察力,谢涵不由想到:她能从人坐姿就看出一个男人是不是处/男,说不得等会儿一眼就能识破霍无恤是个假女人,可万不能让她瞧见了对方。

“咳咳。”面上,他手握虚拳,压了压嘴角,轻咳一声,低声无奈道:“表妹都不娇弱,难道孤要因为惊马受伤么?你不能给孤留点面子么?”

姬倾城撅了撅嘴,“谁叫表哥刚刚骗我哩……”

她话还没说完,却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咳咳咳咳──”

谢涵刚刚借轻咳牵动胸口的撞伤,这便咳得停不下来了,她立刻止了之前话头,关切道:“表哥……”

谢涵抽咳嗽间隙,摆摆手,“没事,咳……你先回去,孤回去……咳咳……找随行太医看看就好。”

“这怎么可以?本是因我之故,我哪能安心回去。”姬倾城摇头道:“再说,我此行本就是来找表哥的。”

谢涵:“表妹……咳咳咳……有什么重要的事?”

“母亲让我转告些事。”姬倾城着急看他,“表哥快先别说了,先回驿使馆找太医来看。”

放下帘子后,谢涵转头就对霍无恤道:“你等会儿……”

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忽然伸手,按在他胸口,然后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气,“你别说了,我晓得,等会儿就一直躲在马车里。”

那手有些暖意,有些力道,有些柔韧,总之落手按下来还不赖,既然对方都知道该怎么做,谢涵便懒洋洋往后一靠,任其服务着。

顺了有一会儿,耳边又听对方低声道:“你有化瘀膏么?”

谢涵睁眼看他。

霍无恤盯着他犹苍白的脸,“这瘀越早祛越好,越晚越难祛。”他一本正经道:“我医术真的还不错。你看你那天在忘忧山,又气晕过去,又肩头被抓伤,还半夜发热,都是我初步处理的。”

说完,他忽然面色一变。

怕是想起那毫不留情的当胸一剑了。

谢涵见状,立刻转移他注意力,笑了一声,“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孤又没说不让你治。”

说着,他从暗格里拍出盒化瘀膏抛进对方怀中,就解开衣带。

霍无恤捏着药膏,见对面人白皙的肌肤上大片青紫,他再看看对方雪白的脸、额角的汗,忽然静默了。

“怎么,你感动愧疚得要死了么?”谢涵哂笑一声,拿脚踢了他一下。

“没有,只是觉得你这人真的比女人还娇弱。”霍无恤慢吞吞道,然后舀了些药膏在那青紫处抹匀,“你忍一下,我要用力揉了。”

说完,就团了块布进人嘴里,谢涵咬住,对方就动作起来,原本轻柔的手突然之间如碾压而来一般,带起一阵沉重而绝不可忽视的连绵痛意。

谢涵闭上眼睛,头往后仰,冷汗顺着他下巴,滑过喉结,一路滚到霍无恤手边。

霍无恤加快了动作。

但饶是他已用最快的速度,等他揉完后,马车也快抵达驿使馆了,谢涵只来得及擦擦冷汗,拢好衣衫,就要掀帘出去,脚迈出一半,又回头道:“嗯,你医术确实不错。”

霍无恤看着他十分虚弱的面容,嘱咐道:“你小心点,多加件衣服,千万别受凉。推摩过后,最忌受寒了。”

“好。”谢涵一笑,掀帘出去,先对外面杨明说了下情况,让他等会儿不准任何人掀帘。

慢一步,姬倾城也踩着车奴的背下了马车,一见他,立刻提裙小跑过来,观他面色,越加担忧,“表哥,快进去让太医看看罢。”

“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谢涵对她摆手道:“还是姑母有什么话比较要紧。”

姬倾城咬了咬下唇,“表哥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表哥不看太医,我就不说。”

谢涵本想快点把人打发走,但对方却还在对他使大攻略术,无奈只好顺她意叫来太医,所幸男女有别,要袒胸露乳的检查,姬倾城总归要回避,才没被她瞧出异样。

反而是老太医一眼看出有人先行处理过,对那人手法赞不绝口,还向谢涵求问是谁,打算去拜访。

谢涵:“……”

他只这么看着…看着…看着太医。

太医终于意识到自己话多了,摸摸胡子,道:“我先去给殿下现在吃的方里加些宽胸理气、活血化瘀的药,殿下只要服几帖就能大好了。”他一边告退,一边又一步三回头地,“说起来,这要多亏给殿下初诊的那位,良医啊……”

对他殷切的目光,谢涵冷酷无情、视而不见,很快姬倾城进来,此时缓过一阵,谢涵面色已是如常,姬倾城见状庆幸地拍手道:“太好啦,表哥没事,不然我可不会原谅自己哩。”

谢涵撑着额笑道:“都说孤没那么弱了。”

“嗯──”姬倾城拖长音,忽然俏皮地眨眨眼,伸出一个大拇指,“表哥最厉害了。”

谢涵好笑道:“好了,说正事罢。”

“正事正事,表哥眼里只有正事么?”姬倾城在他对面跪坐下来,嘟起的粉唇,让人很想啄一口,“人家其实是特意来看表哥,才从母亲手里拿下这差事的。”

美人撒娇,本是乐事……可现在谢涵头皮都要发麻了。

“怎么会?”谢涵心里轻吁一口气,面上柔声道:“表妹来看孤,孤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想快点处理好正事,才能好好陪你逛逛。”

姬倾城却不见高兴,反而眉头一蹙,“表哥在敷衍我哩,太明显啦,我都看出来了。”她剪水秋瞳里蒙上一层水汽,就这么凝着谢涵,“表哥是讨厌我么?”

“怎会──”谢涵叹一口气,从袖里掏出一块汗巾,“别哭。”

姬倾城攥着他塞进来的那方汗巾,洁白柔软,上绣淡雅兰花,角落一个“涵”字,她低头看了那字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还没等谢涵反应一会儿,就飞快凑过来,在他耳边吐下一口如荷清气,“母亲叫我告诉表哥,明德街尾那一家成衣店,是母亲的,表哥有什么事,可以在那里传消息。”

谢涵愣了一下,眸色一暗──他姑母能告诉他这么一个据点,说明已隐把他做自己人了,还让姬倾城来告诉他,是真打算让他做女婿了?

姬倾城已重新坐下来,边低头叠着那方汗巾,边轻快道:“我来告诉表哥这么重要的消息,表哥是不是要感谢我哩?”

谢涵真是怕了她了,“是──”

姬倾城抬头,巧笑满面,把叠好的汗巾推回谢涵面前,然后举起两只素手拍了拍,便有随行宫人奉剑进来,“公主。”

姬倾城接过剑,目中流露出崇敬倾慕,“表哥当日在会阳武士馆一剑动四方的事,我亦有耳闻,可惜不能亲眼一睹表哥英姿。”她遗憾地睇着谢涵右肩,忽然站起来,将那剑半拔出鞘,扬眉道:“不过小妹也学了几年剑术,今天是专程来请表哥指点一二的。”

谢涵……谢涵觉得他可能要和对方耗上大半天了,却无法拒绝,只得起身道:“指点担不起,孤来鉴赏鉴赏大梁公主的气魄。”

两人来到一大片空地上,只有几株桃树灼立,四周散开卫士,谢涵坐在一边树荫下,姬倾城站在场心,拔剑出鞘,娇叱一声,“表哥看仔细了。”

她身形忽然动起来,轻盈如燕,剑如流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场中众人无不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去目光。

谢涵已给自己吃了一颗强心丸,只看着她的剑舞──实战性并不强,但观赏性却十分之强,看周围人反应就是了。

他不合时宜地想着,若这不是姬倾城,而是一个刺客,他的武士恐怕都要慢一拍才能反应过来,美人计真是古往今来的一大利器。

他应该把抵抗美人诱惑也加进武士训练项目中的√

场中姬倾城绿袖一扬,似要拨开绵绵云彩,一个大回旋后,收剑回鞘,足尖一点,站定,回眸,明丽耀眼如清澈池水中婷婷玉立的碧莲,惊艳了光阴。

“啪啪啪──”谢涵起身,边鼓掌边朝她走来,“表妹剑舞之技,已登峰造极,孤哪敢班门弄斧。”

“表哥又敷衍我哩。”姬倾城似嗔似恼地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是我要给君父准备的寿礼,里面一个动作不流畅,我苦思冥想好几天才来找表哥求助的,表哥就这样待我。”

谢涵……谢涵觉得自己早该想到,像对方这样的人,绝不会无备而来才是。

他忽然用左手拔出她掌中的剑,旋身一扫,舀了空中一圈桃花,再一个下腰,剑尖从底下穿上来,之前凝在剑上的花瓣,就都像一串细流似的自剑尖散开,纷纷扬扬,如一场绚烂烟花。

白衣、虹剑、流光、落英、少年郎。

姬倾城看着飘过眼前的一片嫣红桃花瓣,流转的光阴在此刻似乎都变得缓慢,她不禁伸手去接,心中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几句话: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样可以吗?”谢涵把剑柄递回姬倾城手里。

姬倾城回神,扔了手里的桃花瓣,喜滋滋道:“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表哥教我。”

谢涵目露微妙,这不是只有两个动作么?他道:“你模仿着孤的动作来一次。”

姬倾城“哦”了一声,然后……没有然后了,只有一扫和弯腰,全然没有花瓣。

“你荡开剑锋时用扫,侧扫,剑脊朝运舞动方向,然后捞花瓣……”

“不不不,快一点,不然花全掉了……”

“那你站得离桃树近一些、再近一些……”

连着几十次失败后,姬倾城哭丧着张俏脸过来,“表哥,我太笨啦。”

“哪有,初学都是这样的,你回去以后多练练就是了。”谢涵安慰道。

姬倾城摇头,“回去之后没有表哥,更练不会了。”说完,她大眼睛盯着谢涵,“表哥可不可以带我一次,让我切实感受一下。”

“带?”谢涵目露异样,这得是多亲密的姿势啊。他把这动作在脑内过了一遍,然后招人拿了块白绫过来,“孤拿它引导你。”

姬倾城:“……”

谢天谢地,对方再又三次尝试后,终于玩够了──学会了,但是……

“糟了,君父寿宴设在宫内辟疆大殿,那儿可没有花儿。”姬倾城又可怜巴巴看谢涵,“表哥怎么办?”

谢涵沉吟片刻,道:“你可使人在附近准备好一袋新摘的花瓣,等你到这个动作时洒出来。”

“谁?表哥么?”姬倾城看他,“这可不好洒,既要配合,又要有些力道才能从我眼前飘过,别人倾城实在信不过。”

谢涵:“……”

他似乎被套路了。

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帮对方洒花瓣,有眼睛的人都会觉得他们有点什么了。

他摸了摸鼻子,道:“表妹可在自己腰包里准备一袋花瓣,要用时刺破腰包就是,自己控制,岂不比孤远远的来要好太多?”

这倒是。姬倾城没有理由拒接,只得在心里叹一口气,然后和谢涵一起往室内走去,“今天真是多谢表哥了。”

“举手之劳罢了。”谢涵一哂,心里却想着对方要是再来一次,他可就要心力耗尽了。

“对了,听说表哥武士中,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黄衣姐姐?”姬倾城状似好奇道:“她还替表哥挡过一箭是不是?倾城有办法使党神医过来,或可治好她的哑疾。”

谢涵:……

他忽然压低声音道:“表妹,这先不急,其实孤另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嗯?”姬倾城疑目,这回她是真好奇了。

“孤对一件事很是迷惑,前日朝阳夫人偷偷带孤进雍质子府,你说这是为什么?”谢涵目露深思。

“什么?”随着他话音落下,姬倾城脚步一顿,止在门口,惊疑不定。

谢涵又道:“她本不应该带孤一个外国人进去的。朝阳夫人与姑母的关系是否真的是好,孤怀疑她想像公子高一样借孤对姑母做什么?”

“不,大姐姐和大哥的关系才是真的差。既然和大哥关系差,就只能和我们好。除非暗中有第三人想渔翁得利。”姬倾城冷静道,说完又追问,“那表哥进质子府后,可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不寻常……”谢涵拧眉思索一会儿,道:“雍质子凌虐一少女后又杀了她,算吗?”

“他一直这么好色嗜杀,哪算什么大事。”姬倾城蹙眉道。

谢涵却奇道:“你们都知道?既如此,何苦还总派那么些苦命女人过去?都是美人,赐给他人岂不有价值得多?他一个质子,少几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这么纵容他?”

“派人?那不是质子府中本来就有的么?”姬倾城奇怪,“我记得是一早准备在府里的歌舞姬啊。”

“孤前日,却听质子府内人说,是刘正卿新买的一批。”

姬倾城目光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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