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朝听不懂鹅言鹅语,绕着新建成的企鹅屋转了一圈,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撑着下巴琢磨了下,忽然转身就往宿舍走。
企鹅球歪头看了眼没追上去,而是钻进他未来的小窝感受了下舒适度。
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杂七杂八的踩雪声,还有好几个人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带着喜悦和跃跃欲试。
沈秋探头看了眼,严朝带着梁雪几个考察队员,一人抱着些颜料笔绘画纸走了过来。往他门前一站定,再伸手一比划,严朝就率先下手。
沈秋眉头一跳,吧嗒吧嗒跑出去一看,发现他们东一笔西一划的居然在他的小窝上画起了花!
企鹅球想也没想就要阻止,但奈何梁雪动作比他快,先一步塞了一根画笔在他嘴里,然后指着空门板:“来,球球,咱们大胆的往上面画!自己的房子就得要自己动手!”
尖嘴叼着画笔,沈秋直愣愣的看着严朝在房门上画下的,站在草地里的白胖企鹅。
嗯,好像确实还挺好看的。
刚刚还十足嫌弃的企鹅球瞬间就融入了大家,尖嘴叨着笔,在空白的门上左一笔右一笔,涂了个四不像出来。
梁雪退后盯着一团乌漆嘛黑看了看,十分给面子的呱唧呱唧。
“好!球球画的真棒!”
十分清楚自己画了个啥玩意的沈秋:……
难为你还能夸的出来。
——
给企鹅做房子只是一个小插曲。布满涂鸦的三角房很快被抬到宿舍的背风处放着,旁边恰好就是宿舍的值班室。
把小窝放下,杨叔撸了把企鹅脑袋,开玩笑的说:“没想到我当初的话一语成谶啊,真来抢我饭碗啦。”
梁雪拍了下手,一脸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我刚还在想球球能做什么呢,当吉祥物好像太大材小用了些,现在看来,这小家伙也是可以当一个保安鹅的嘛!帝企鹅叨人贼疼了,看家护院一把好手不是!”
梁雪的想法和沈秋的不谋而合,主要是在考察站这一个月,除了保安鹅,他还真就没找到其他合适的职位。
反正现在已经成功打进考察站内部,就先当着看门鹅,等后续有其他工作了再换也是可以的。
沈秋想着,摇头晃脑的钻进了小窝,站在门口盯着外面的雪地一动不动。
惹的杨叔等人齐齐笑称他懂事:“说当保安就开始看门,我就说这小家伙肯定能听懂我们的话。”
保安鹅这个职位就这么暂时定了下来。
严朝还特意带着沈秋去跟站长做了个入职报告。
不过这都是带着些玩笑性质的,说是当保安,可谁也没真正把企鹅球当保安用。一只才成年的小企鹅,对已经二三十岁的人类来说,就跟个小朋友似的,大家都是能多宠就有多宠。
直到大家发现这小家伙是真的在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每天和杨叔一起值班、盯准一切来考察站的外来人员。包括且不限于其他国家考察站来窜门的工作人员、进入极地游玩但迷路的外地人。
每当有外人靠近他都会发出尖锐的叫声示警,久而久之,其他国家的考察站就都知道中国考察站居然有一只会看门的帝企鹅,还引起了不小议论。
等站长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时间来到九月份,南极从极夜来到极昼,暗了一个冬天的极地灭掉长明的灯光,进入极致的白日。
忙完考察站极昼的考察安排,站长终于有时间去会会老实上班的企鹅球。
到了企鹅小屋没看见鹅,找了一圈才在国旗下找到,试图进入考察站但被企鹅球拦住的一个外国人。
外国人满脸胡子,轮廓分明的脸上戳着一双幽蓝色的眼珠子,此时那双眼珠子正满是痛苦的瞪着拦路的企鹅球,嘴里不停蹦出中英俄三种语言。
“哦,我的上帝呀,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可爱,yan不是说你很聪明吗?怎么我说了那么久还一点都听不懂!”
企鹅球翻了个一点都不明显的白眼。
听得懂归听得懂,但看守大门是他这个保安鹅的职责!前些日子他才从严朝嘴里听说,至今给他的食物都是站长从自己的腰包里省下的。
相当于他还是没能成功吃上国家饭,这让沈秋失落了好几天。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努力工作,国家饭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企鹅球工作的越发卖力,不仅将看门范围从宿舍扩展到了整个考察站。还经常在考察站周围巡逻,防止外人误入。
这才有了站长现在看见的这一幕。
油盐不进的企鹅球让个子高大的俄国人痛苦捂头,用英文说了句十分标准的“哦,谢特!”
偏偏他面前的企鹅球还跟没事鹅一样,十分淡定的模样。一人一鹅形成了强烈反差,站长没忍住笑出声,吸引了一人一鹅的视线。
看见站长的那一秒,大高个立马就冲过来,一副终于得到拯救的模样。
“我的上帝啊,yuan你终于来了,你家里这只小家伙快把我头弄的疼死了。”
他说了句怪腔怪调的中文。
袁站长好笑的问他来干嘛,又替企鹅球解释看门是工作,把他拦在外面情有可原。
得到认可的企鹅球摇摇晃晃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看着明明一脸嫌弃却还眼巴巴目送企鹅球离开的大高个,袁站长再次询问,“所以列夫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列夫回过神来抹了把脸,“哦,这不是很久没聚餐了吗?就想着跟你们一起聚个餐,就我们两家来吗。”
袁站长把他上下打量一遍,“就为这个?你就不能在手机上跟我说?”
虽然身处南极可这儿也不是没有网,考察站的每个人都有手机,就是网速慢了点而已,这点事完全可以在手机上说,袁站长不相信他来就为了聚餐的事。
列夫搓搓手嘿嘿直笑,“主要是想来看看你家里的神奇企鹅,顺便再带点吃的回去,我记得你们温室里的食物都长成了,看在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的份上,分我一点?”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冲另一个男人挤眉弄眼的画面太过刺眼,企鹅球盯着看了会儿就抖着身子移开了视线。
以至于等他摇摇晃晃巡逻一圈回来,就发现袁站长带着列夫去了温室,没一会儿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一个厚厚的背包,仔细一看,还能看见没拉好拉链的口子露出几个艳红的果实!
草莓!
这大高个居然是来拿草莓的!
企鹅球眼巴巴的望着,黑漆漆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向往。
温室的草莓不多,整个考察站一百来号人,平均每人一个星期也才能吃上一两颗,所以沈秋虽然喜欢吃草莓却也没问大家要过,第一次除外。
每次都是严朝他们省下自己的草莓留给他。但是这个男人,居然可以一次性拿走那么多!
企鹅球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鹅的参差。
大概是察觉到企鹅球灼热的视线,列夫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南极地理位置原因,各国补给基本都是每年的十二月份来一次,肉类,鱼这些倒是不缺,但水果蔬菜是每个考察站都极度渴望的东西。
也就只有中国考察队因为种植天赋的原因,即便到了年末也能吃上点蔬菜水果,于是每年年末来中国考察队换点水果蔬菜什么的也就成了惯例。
只是列夫这次来的不巧,恰好撞见了第一次成为南极动物啥也不懂的企鹅球,再加一人一鹅在门口发生的那点意外,让这两者之间结下了梁子。
如果是平时沈秋倒不会这么在乎,但这里可是南极!水果堪比石油的南极!
不过沈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列夫能拿走这么多水果肯定也是和袁站长进行过交换的,他拿走了水果肯定也给考察站留下了什么。
所以,尽管万分羡慕嫉妒不舍得,企鹅球也只是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反而是列夫,也不知道是脑补了什么。一个大高个十分猥琐的弓着背离开企鹅球的视线后,就狂奔向停在门口的雪上摩托,跨上去骑着摩托速度跑了。
沈秋:……
不是很懂这个大胡子在想些什么。
摇摇头,丢掉不舍,企鹅球继续巡逻。
也没注意到袁站长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眼神明灭似乎在琢磨些什么。
晚餐的时候沈秋就看见了列夫带过来换的东西。
各类乳制品,以及坚硬的大列巴,和大块大块的肉,各式各样的肉。
不过这些都和沈秋没关系,他的食谱依旧只有鱼。
虽然眼巴巴的看着满脸渴望,可帝企鹅的食谱基本都是鱼类,磷虾等。
陆地上的畜肉没人喂帝企鹅吃过,也不敢喂,万一消化不|良吃出问题,考察站可没有专业兽医帮忙治疗。
所以沈秋也只能看着,看着看着还给看出食欲来了,硬是吃了超出平时一倍多的食物,后果就是半夜撑得走不动路。和杨叔告了假,摊在小屋前晒太阳去了。
有工作还包吃包住的日子过的很快,眨眼就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当保安鹅的日子实在是过于枯燥且无聊,沈秋琢磨了下考察站的位置。
因为每年都要有补给船过来,考察站肯定不会距离海边太远,所以他在四周转了一圈后,还真就找到了距离考察站仅两公里的海边。
十月的南极已经进入了秋季,气温已经逐渐开始回暖,再过一个月就会进入南极的暖季。
海上的浮冰已经慢慢融化,分成几个大块,像是世界地图上的大陆板块一样分布在海洋中。
沈秋在岸边观察了一圈,没看见天敌的身影,直接一个跳跃跃入海中。
帝企鹅是企鹅家族中顶尖的潜水高手,游泳速度快,在短距离的飞速中可达一小时十九公里的高速。闭气时间长,经常能在水下呆个二十分钟左右,下潜的深度更是可以达到五百多米。
沈秋一下海,就立马朝着最深处游去,吃了这么久站长自掏腰包喂的工作餐,沈秋决定在海里找点好吃的鱼送给站长,让站长改善伙食的同时,给自己多拉拉好感度。
企鹅球动作迅速,先是游到南极磷虾群饱餐了一顿,再游到海底叼了几只海星在嘴里。
赶在二十分钟前游上岸,甩甩身上的海水,扭头在周边看了一圈。
失策了,他应该带着盆子来,企鹅这张小|嘴可装不下能让工作人员改善伙食的食物重量。
不过他也没犹豫,叨着海星就吧嗒吧嗒的冲回了考察站。
在宿舍前转悠一圈,挨个敲门看看谁最闲。最后把海星丢在杨叔的门前,再用尖嘴敲敲门。
房门打开,杨叔探出一颗脑袋来,在半空看了一圈才发现地上的企鹅球。
“球球啊,来找爷爷做什么呀?”刚说完就看见被扔在地上已经冻的梆硬的海星,意外的挑眉。
“哟,感情是给爷爷送惊喜来了。”
企鹅球上前叨住杨叔的裤兜就往食堂方向拽。
杨叔一个没注意险些让企鹅球把裤给拽下来,连忙一手拎裤腰带,一手关门,嘴里着急忙慌的喊,“球球,球球,你等等。你这是要干嘛呢。”
沈秋没吭声,将人拽到食堂找了一圈,找出一个深蓝色的水桶后才松开杨叔的裤兜,然后吧嗒吧嗒摇晃着的走过去将水桶递到杨叔面前。
杨叔才将将把裤子穿好,见状满头问号。
“干嘛呢这是?”
沈秋又把水桶往他面前怼了怼。
杨叔试探的提起水桶,企鹅球“qiuqiu”的叫着点头,显然是表示他做对了。
杨叔:“……?不是,球球你要这个做什么?”
企鹅球“qiuqiu”两声,继续拽着他裤兜往外面走。
相处了两个多月,大家都深知企鹅球是一只非常聪明的企鹅,所以有时候他有些什么超出人预料的举动,大家都是随他去做,等他做完了总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杨叔发现企鹅球将他往海边带后,也没阻止,等到了海边小家伙让他在岸边站着,再跳进水里。
没一会儿又叨了几只海星出来,杨叔总算明白企鹅球要做什么了。
他试图用企鹅球的脑回路理解这个行为。
沉吟一会儿:“所以球球你是想给大家捞海鲜吃吗?”
“qiuqiuqiu~”企鹅球的嘴里发出欢快的声音,杨叔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好笑的同时不免还有些感动。
“咱们球球可真懂事!都知道给爷爷和叔叔阿姨们弄好吃的了。”
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让沈秋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又跃入海中。
相处久了,他总觉得考察站的这些人类对他有着及厚的滤镜,明明在帝企鹅中已经是可以养育下一代的年龄。
可在考察站的众人眼中,他大概还只是一个一岁出头的小宝宝。
他速度快,杨叔的话还没说完,帝企鹅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了海水中。
游上游下大概十几次后,水桶已经快装满了。
里面除了海星还有章鱼、乌贼,以及一些海鱼。沈秋找的时候就尤其注意不会抓到不能吃的,再加上杨叔看见样子奇特或者比较珍惜的鱼类也会扔回海里,水桶里剩下的都是能吃的。
掂了掂沉甸甸的水桶,杨叔乐呵呵的冲企鹅球比了个大拇指。
“站里最近忙,要不是小球球帮忙,我们还想不起要冰钓呢,也有些时候没吃海鲜了,感谢球球让我们今天能吃到海鲜大餐!”
企鹅球不好意思的游回水中,水桶还有点位置他准备再去最后一趟。
小脑袋冲杨叔甩甩,就钻进了海水中,直冲海底而去。
他本来想找一条大点的鱼,特意往远处游了游,但刚钻进珊瑚丛中,还没来得及找个位置把自己藏好,忽然就感觉面前的海沙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反光。
有一瞬间的静默,但沈秋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游过去脚蹼踩了踩海沙,将清澈的海水搅得的浑浊起来。
海沙散开,珊瑚也因为帝企鹅的忽然闯进被挤开,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东西。
黑色的外壳,透明的,圆圆的镜头。
是一个摄像机。
认出这东西的第一秒沈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尖嘴将东西叨起来才敢确定这真的是一个水下摄像机。
为什么会遗落在这儿?谁掉的?里面拍摄到的内容还能看见吗?
无数个问题闪进脑海里,沈秋来不及多想,叨着摄像机就往上游,
再说杨叔这边,等企鹅球无事可做,索性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这是在南极的工作人员都喜欢做的事情,毕竟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忙工作,就无事可做了,拍下极地好风光也能解解闷,回家还能给亲朋好友转着圈的观赏,
杨叔熟练的拍拍极昼的太阳,再开广角将整个海面都映入镜头下,第n次在镜头外感叹:“南极是真的太美了,镜头拍不出它的百分之一的美貌。”
说着又将镜头对准收获颇丰的水桶,“看见这个没,是咱们球球孝敬叔叔阿姨们的!我跟你们说啊,这个球球可乖可聪明了,一想到以后等我回去就看不见这么聪明的企鹅了,还有点小小的伤心……”
话没说完,就听见海面传来破水声,忙不迭将镜头移过去。
“先不说那些了,给你们看捕食归来的球球!看,是不是很帅气!游的是不是很快?!”
“让我们来看看球球选手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上来!”
镜头移到帝企鹅的嘴中,熟悉的摄像机形状让杨叔一愣。
“等等,海洋里有什么海洋生物是和摄像机长得一模一样的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杨叔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球球叨着东西爬上岸,将摄像机吐到杨叔的脚底下,然后甩甩身上的水,尖嘴指指地上的摄像机,又扯扯杨叔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