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请客?”
许烟杪蹲在河堤上,默默盯着高贺看。
——刚下朝不能立刻离开,他们是等各自衙门落锁后,才一起离开的宫城。
高贺咳嗽一声,脱了长衫,挽起袖口:“洛水边直接买鱼便宜,我才刚当官,这个月的薪水还没发呢。”
说着,摆弄起自带的铁炉、铁叉、铁丝蒙,生了火,把鱼肉或者整条的小鱼放上去烤。
“而且在这里吃烤肉,还能免费听曲儿呢!”
高贺振振有词:“免费的!”
许烟杪默默抬手往江上指:“你说的免费的曲儿,是指这个吗?”
大船从江面驶过,船上水手们摆弄风帆,粗重的大嗓门唱起歌来,那声音仿佛万马齐疯,左冲右撞,整条洛水似乎都成了宽大的马车,随着疯马咆哮起伏,浪涛翻涌,欲要直冲云霄。
高贺又咳嗽一声:“野趣,咳,野趣。”
许烟杪瞥他一眼。二人目光对上,突然又在同一时间忍不住笑起来。
这确实是一场别样的请客。
【唔,躺平——】
许烟杪伸了个懒腰,往河堤上一趟,看着天空,嗅着河风,十分放松。
他在看天空,高贺一边烤鱼,一边偶尔看许郎两眼。
短短一个朝会,许郎在他心中的形象已是面目全非。
在第一次见到许烟杪的时候,他的印象是站在一旁不怎么说话,但举止自然,脸也精美得像上等瓷器的美青年。
(划重点)而且,和另外一个人给他送了一大笔钱,简直是财神下凡。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耐心告诉他科举注意事项,还写了一本科举手册印刻给众学子。
这时候,许郎如同菩萨再世,浑身都散发着普渡佛光。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许郎直接化身作弊考生眼里的恶魔,铁面无私,眼力卓绝。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又过几日,大家共度朝会,他懂得了……
原来许郎的真面目,竟然是爱看别人热闹的乐子人!
许烟杪:“你的腿怎么在哆嗦?”
高贺擦了擦额头的汗:“第一天上朝……嗯……”
然后知道朝堂上有你这么一个大杀器。
“……紧张的。”
“不用太紧张。根据我的观察,除了个别人,大家伙儿都比较和蔼可亲,朝堂上氛围也不阴暗,虽然有时候会上演全武行,但那都是为了抢东西,有时候也是因为气急败坏。”
许烟杪挺起胸膛,像一个可靠前辈那样,给新进来的小官传授经验。
高贺实在忍不住笑,拱手一礼:“多谢许侍中点……嗯?那是什么?”
许烟杪下意识转头。
*
武英殿中,老皇帝从一重又一重,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包袱中,颇为珍惜地拿出一个红木盒子,绳结处隐约见封泥痕迹,中间一封,两端各两封。
“置传五封……”
老皇帝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
大夏传书制度,有不同的规格。由轻到重,分别是:单马一封、轺传二封、乘传三封、驰传四封、置传五封。
说得再明白一点就是:
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匹马一辆车来送就够了。
稍微需要用心一点的事,便用二匹马拉的车来传递。
而到了紧急且不得玩忽怠慢的事,该用四匹下等马拉车传递消息。
那些定死时间限制,比如皇帝的诏令、玺书等等,就是用四匹中等马拉车传递消息。
而能用上五封,四匹上等马的……嗯,基本上不是国家存亡的紧要关口,也是全国戒严的大事。
这封置传,他早早便收到,且拆开看过内容,并且重新下了一诏,令相关城池进入戒严状态。
“秦关啊,你可算回来了。”
朕的宝贝红薯、土豆、玉米!你们终于回来了!
*
许烟杪扭头后,就见洛水之上远远来了一艘豪华大船,足有两层楼高,上面似乎坐满了人,隐约还能听到河风中传来欢呼雀跃声、哭泣声、狂叫声。
船帆哗啦啦收落至桅杆底部,船就停在河心。
很快,他们就放下了一艘小船,一行人先上了船,那船便向岸边驶来,随着波浪一颠一颠。眨眼到了跟前。
许烟杪看到他们用力把铁锚抛到滩上,放下木跳板,顺着跳板上岸。
那些人的衣服破破旧旧,他们上岸后疯了一样,有人故意摔在地上,用力拥抱河滩土地,有人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脸颊:“回来了!我回来了!”
还有人疯狂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拔拽自己的头发,痛哭流涕,浑身脏兮兮像是披了一身瘆人黑毛的山怪。
许烟杪从那艘船上看到了熟悉的人——
谢洛水,还有,大将军秦关。
最后跳下船的,像来自野蛮部落里的夷人——黄皮肤,光着脚,几近赤身裸体,唯有腰间裹着布料作为遮挡。脖子上戴着挂了鸟毛的项圈,手臂上缠了珍珠串。
他的眼睛明明完好无损,但却如同野兽那般,上岸之后到处嗅来嗅去,似乎是在用嗅觉观察四周。
而谢洛水笑着问这个夷人:“怎么样,是不是skookum(顶呱呱)?”
对方用力点头,拍打着手掌:“skookum!skookum!”
他用着奇奇怪怪的音调结结巴巴叫了一声:“大夏!夏!”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土话,似乎是在赞美。
许烟杪:“……”
【嘶——】
许烟杪瞪大眼睛。
【印第……呸,叫习惯了,不应该这么叫人家。】
但是许烟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叫,这些土人这时候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叫法,而是根据各自部落族群,有着各自的称呼。
打开系统翻了一下这人的八卦。
许烟杪恍然大悟。
【哦!来自巴拉圭部落!那应该就是叫巴拉圭人了。】
【你们可真行,当地土人都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