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一吹,宋云回刚吃完饭兴起的一点点困意瞬间没了。
小公园离这里不算太远,只要沿着路一直走就再绕一小段路就可以到。
你们这边房屋稀疏,人少,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在走。
宋云回依然是农民揣,整个脖子都缩在了围巾里。
秦书低头看他,收回视线。
再低头看他。
垂在空中的手微微动了下,他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晚上出门溜达的人少,但不是没有,公园中心的广场上更是载歌载舞。
在这种严寒天,唯一每天坚持出门锻炼的大概就是广场舞大队。
灯光打下,音响摆在最前边,小广场里的人意外的多。
其中在跳广场舞的大部分都是大爷大妈,穿着稍微薄一点的羽绒服在那里蹦来蹦去,其他的大部分是
孩子,在一边绕来绕去地跑,有小情侣坐在一边的长椅上挤在一堆取暖,还有其他不知道为什么来这
里就坐着看手机的年轻人。
宋云回保持农民揣,有些好奇,在一边认真看着大爷大妈跳。
这些大爷大妈们还挺专业,前面有领舞,后面的人就跟着领舞跳。
他们放的歌都很有年代感且节奏性很强,就算音乐停了那股子旋律也还在脑子里转。
宋云回好奇,再凑近了些。
一个大妈发现了他。
大妈热情朝他招手,说:
“孩子来一起啊,跳起来很好玩!”
大妈的热情引起了其他大妈的注意,大家热情拉他入伙。
宋云回入伙了。
他把围巾稍稍扯开透气一些,之后站在大妈身后跟着她们的动作不是很熟练地照着做。
因为是第一次跳,他动作经常性慢半拍,跟在后面莫名显眼。
不狼狈,反倒看上去很好玩,有一种平时没有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旁边大妈夸他:“跳得很好!”
看来是个鼓励式的家长。
宋云回转头看向秦书。
秦书在他转头之前就已经拿出手机在开始拍。
镜头里,戴着红色围巾的人迎着逆光,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呼出的热气在逆光下看得清楚。
大爷大妈队伍里多了一个年轻人,动作总是慢半拍,小朋友觉得好玩,没有再围着广场绕圈圈,站在
一边也跟着跳。
他们来得或许不算晚。
等到之后,来小广场的人越来越多,广场舞队伍不断壮大,不少年轻人也加了进来,混在人群里乱扭
动。
慢半拍的人终于不止宋云回一个。
在一众年轻人里,他甚至算得上正常的。
有的人在里面浑水摸鱼,摸到被同伴嘲笑,后来发展成互相嘲笑。
中场休息时间,劳累了一天的宋师傅终于扯开了他的围巾虚虚搭在身上,之后靠近秦书,压低了声音
小声说:
“今天我先练着,等我学会后就回家教你。”
他们在家悄悄练习,然后惊艳小广场里的所有人。
秦书配合他,微弯了腰,在他耳边同样低声说:“好。”
两个人如此说好。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下一首歌响起的瞬间,宋云回虎躯一震,动作一僵,随后不自觉把围巾向上拉高了些,悄摸摸退出了
广场舞队伍。
他稍稍往秦书身边站了站,还没反应过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写的歌有被改成广场舞曲的一天。
感觉每踩一个节拍都像是把自己脑子里的谱子踩得稀碎。
他只能遗憾退场,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秦书和他一起离开。
离开了小广场之后,路上的人又变得少了起来。
宋云回刚才蹦了半天,有些热,把围巾摘下了。
秦书自觉接过围巾,他刚好就可以空出手来调整一下自己的帽子。
放下弄帽檐的手,隔着层层树影看向小广场,宋云回之后收回视线,抬头看向秦书,说:
“等以后我们都是老头子了,到时候就是广场舞里最拔尖的老头子。”
秦书笑了下,对他这个伟大愿景表示肯定。
夜色沉沉,路边的灯光延伸开来,逐渐汇入成城市灯光中的一点。
灯火通明的大厦之下,黑夜的酒吧是年轻人宣泄的场所。
依旧是熟悉的卡座,只是这次人多了不少。
接近过年,平时国内国外到处跑的人终于舍得回到这里,几个交好的人决定在这个老地方碰面。
只是这次跟之前不一样,不止有几个朋友,顺带还有他们带来的人。
钟许依旧是晚到的那一个。
越是到这个时候公司就越是忙,员工需要加班,他也是。
平时几个人坐起来还宽了一大截的座椅现在却刚好剩两个位置一样。
“大精英,每天都这么忙。”
张贾坐在人堆里,看到他来了之后就站起来递给他一个水杯。
钟许喝了一口。
跟上次一样,纯纯的白开水。
张贾揉着脑袋笑,装得体贴温柔,说:“这不是看你风尘朴朴,特意给你润润嗓子。”
“怎么说。”
一个人反反复复看了几眼钟许身后,没见着其他人影,眼睛稍稍睁大,有些疑惑地问道:
“钟哥一个人来的?”
他这个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往后面看过去。
的确没半个人影。
今天这个局不一样,是他们的老传统,会带上他们的男女朋友来这里,不管是真是假,算是介绍给其
他人认识认识。
带的人是真是假他们会在群里提前说,现在上面催得厉害,过年要是不带一个人回家就得被唠半天,
有人没想被家里人唠了之后被亲戚唠,带了个临时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回家,两人相互合作或者单方
面出钱雇佣,这就是假。如果是真的就认识认识,算是给所有人知会一声,让帮忙担待着点。假的也
得混个脸熟,避免到时候要是在哪个宴上碰着了结果完全认不出对方,被别人察觉出端倪。
之前在群里提前说明的时候钟许没出声,但是联系到最近的新闻,他们默认了对方会带人来,还想着
好好打个招呼。
他们平时不会没事就打个电话去问人家谈恋爱没有,觉得钟许这种人要是真没有什么事的话不会平白
无故传出这些消息来,猜到了对方最近应该是有动静。
结果他们做好准备了,对方却是一个人来的。
多少有点出乎意料了。
张贾重新坐下,没去看钟许脸,视线下移,看到他脖子上还系着那小破围巾。
对方把围巾摘下折好放包里,之后拿过一杯真酒喝了一口。
这是默认他的确是有一个人来的了。
几个或真或假的男女朋友看着这个似乎和周围这些不太搭调的人。
上流社会佼佼者,无可反驳的精英,没有表情时像是和所有人隔着一段距离。
张贾质问他为什么没把他辛苦递的水喝完,他松开领带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懒散露出个笑。
他这一笑瞬间就对味了。
果然不是同一类人坐不到一堆。
人到齐了,几个拖家带口的把身边人介绍了,酒走过一圈,气氛瞬间就活络起来了。
几个借来的男女朋友自觉找了理由离开,剩下人更放得开了些。
喝了酒,所有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有人问钟许,说:
“怎么今年还单着,真打算和工作过年?”
他们这几个里面被催得最紧的大概就是钟许,不少人都盯着,想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他们一直以为对方对宋家那宋子舒有意思,明里暗里护了好几回,最近传的也是他们两个的消息,但是看对方现在这态度来看,又不像那么回事。
钟许还是那句话:“明年再说。”
问的人说:“已经新的一年了哥。”
“别净往我身上扯,都新的一年了先把自己的事情掰扯清楚。”
秦书再喝了口酒,笑骂了句之后站起身往洗手间方向走。
他前脚走,后脚出声的人就被围攻了一顿。
倒不是因为其他,主要是他这一连问两个问题啥也没套出。
他们还想着要是钟许有目标他们还能帮着追,对方嘴严,他们就一点点翘——但也不是这种刮痧一样的翘。
张贾跟着闹了一通,之后也跟着起身。
钟许果然已经没有在洗手间,跑去坐在舞池后的吧台边喝酒,一个人刚从他身边离开,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张贾在他身边坐下,说:“这不是小陈雇的那个人?眼神还挺准。”
同样找酒保要了杯酒,他稍微放低了点声音,说:
“听说宋云回今年没回来?”
钟许看着酒杯里晃荡着的酒,“嗯”了声。
这可难办。
张贾又问:“知道他在哪儿吗?他不回来你就去找他不是,你俩这拖不得,万一对方想开了现在找了个秦书脸……”
“我找不到他。”
钟许这次没扯出和之前如出一辙的笑,说,“他这次忘了给我留后路了。”
之前每一次矛盾的最后对方都会给他留个台阶下,之后恢复如初。
但是好像这次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