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绥看了季郁呈一眼,犹豫了下,在他身边盘腿坐了下来,像他那样用被子拢着自己,只露出一颗脑袋。
两人都坐在长廊檐下,像是两只奇怪的白糯米烧麦。
宁绥在旁边坐下以后,季郁呈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想扭头看他,但是又生生遏制住。
宁绥则是时不时看季郁呈一眼,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夜间的暴雨狠狠地往檐廊上抽,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
互相头都没转过去,视线也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郁呈猛地站了起来,绕过宁绥,朝前庭里面走,他身量高,那么大一床被子披在身上也不沾地。
宁绥看了眼院子里的暴雨,又看了一眼身边,顿时觉得空荡荡的。
宁绥忍不住也站了起来,低着头闷闷地跟在他身后走。
季郁呈一直听着动静,走了两步就发现宁绥跟上来了。
他低头看脚下,视线往后方瞥了瞥,长廊每隔两三米,点着一盏黄色的蜡烛壁灯,在风雨下一晃一晃的。
他视线往下往后,刚好能瞥到宁绥的影子。
宁绥也披着被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两人的影子一会儿缩短相交,一会儿被拉长分开。
快要抵达前厅,距离门口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季郁呈忽然顿住脚步,冷不丁回过头来。
宁绥没想到他会忽然站住,差点刹不住脚步撞到他身上,也立刻停在原地。
感觉季郁呈黑沉沉的视线一直晲着自己,宁绥有点尴尬慌张,顿时将头撇向旁边,假装在看暴雨。
季郁呈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宁绥见他进了前厅,赶紧跟上。
季大少爷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居然走到前厅的吧台后面,开始煮面。
他煮面的时候宁绥不知道该干什么,视线左右游移,在前厅里转了一圈,不远处倒是有书架和昏昏欲睡趴在篮子里睡觉的猫,但现在即便再好看再精彩的书放到宁绥面前,他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索性裹着被子,在几排木质桌边坐了下来。
趁着季郁呈转过身去用筷子搅拌面条的时候,宁绥赶紧飞快抬眼,打量季郁呈。
季郁呈应该是来的时候也淋了雨,换了身衣服,此刻穿着宽松的套头黑毛衣,显得肩膀很宽,左手垂着,自己给他缠的绷带还在,右手的袖子捋起,抬起来拿着筷子,露出半截白瓷般的手臂。
居然会下面……那么会做饭吗?
这完全是宁绥意想不到的,什么时候学会的呢?留学的时候吃什么呢?
季郁呈煮了面,转过身来切柠檬,宁绥做贼心虚地垂下眼去。
季郁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待宁绥眼睫动了动,像是想抬头的时候,季郁呈心中也一紧,迅速移开视线。
很快季郁呈的面条煮好,他挤上黑胡椒,放上柠檬和西兰花,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将盘子和叉子放在宁绥面前。
宁绥愣了一下,居然是做给自己的吗。
季郁呈做了两盘,拿着另外一盘,去了另外一张桌子旁边,一声不吭地坐下,背对着宁绥。
宁绥吃了两口,口感非常符合自己喜好。
他情不自禁看向季郁呈的背影。
迟疑了会儿,宁绥拿起盘子走过去,在季郁呈同一张桌子边坐下。
坐下时他偷瞄了一眼季郁呈,忽然发现季大少爷神色还是冷冰冰的,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眼圈居然有点红。
季郁呈僵了下,不想被看到,端起盘子转过身去,继续背对着宁绥。
飞快地吃完后,他将盘子放到吧台的洗碗池里,沉闷地去到另一张桌子边坐下。
宁绥边吃面边抬头看他,忽然注意到他右手手指被水果刀划开一个半厘米的小口子,就在指腹上。
宁绥忍不住也赶紧将面吃完,放到了池子里,然后到处看了看,去书架上的医药箱里取了一块创口贴走过去。
宁绥坐下来,指了指他的手:“你……划开了。”
说完,宁绥把创口贴放在桌面上,用两根手指推过去。
季郁呈视线向下,瞥了那创口贴一眼,嘴唇紧紧拧着,似乎没有要拿起来的打算。
宁绥又推了推,结果一下子推过了头,创可贴掉在了地上,沾了灰尘。
宁绥:“……”
季郁呈偷偷地看了地上的创可贴一眼。
宁绥视线则盯着他修长手指上的殷红,待会儿碰水会难受的吧。宁绥忽然忍不住抓起他的右手。
这一抓,两个人都愣住了。
季郁呈抬眼盯他。
宁绥被他盯着,心跳很快,呆呆地看着季郁呈,心想,完了,冲动地抓他手了,这下怎么收场?
放下他的手重新去拿一个创口贴吗?还是就这样抓着他的手,牵着他去拿?他会动吗?
自己要是拉他起来,拉不动,岂不是很尴尬?他会把手缩回去,甩开自己的手吧。
宁绥很快想起了之前季郁呈对自己做的。
他脑子一抽,低头,含住季郁呈的那根修长手指,吮吸了一下,亲了亲。
这件事做了一半,宁绥头皮突然炸开,他为什么干出这种事。
宁绥赶紧放下季大少爷的手。
季郁呈手指放在桌面上,紧紧握住,攥得发红。
一时之间空气再一次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两人心跳极快,纷纷不看彼此,看向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