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由黑暗走到光明的感觉。
记忆就这么自动填补了起来。
宁绥一直以为自己与季郁呈认识不过他醒来后的十五天,可没想到,他们早已在三个月十五天之前便已交汇。
……所以,现在一切的发生,自己是因,季郁呈才是果。
自己无意中养出了一只有些凶的狼狗,却又将它丢在一个雪夜里。
宁绥像季郁呈那样,用手臂挡住眼睛,忽然发现这真是掩藏情绪的一个好办法,比如现在,他胸腔剧烈嗡鸣,但挡住了眼睛,情绪仿佛就不会泄露出去。
时间悄悄转到了十二点,宁绥仍辗转反侧。
他一直在听楼下的声音,然而十一点多管家便关了别墅的大门,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
季郁呈没回,管家和周助理不过问吗?还是已经问了,已经打了电话,但是没让自己知道?
宁绥的外套本来就没脱,此时也不用重新穿上。
他忍不住踩着拖鞋下了楼。
管家倒是还没睡,还在厨房里擦拭一些盘碟。
听见动静,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您怎么突然下来了?”
宁绥朝玄关看了看,没看到季郁呈的鞋和外套,问:“季郁呈还没回来吗?”
这还是宁绥在季大少爷醒来后第一次问关于大少爷的问题,是吵架和好了吗。
管家擦着盘子道:“十一点没回,应该不会回来了。”
宁绥问:“去了公司?”
管家道:“应该不是,可能是去了季氏名下的一处山庄。”想了想,管家特意加了句:“大少爷心情不好才会去那里。”
他这话应该没瞎编排吧!本来大少爷这几天心情看起来都很沉默嘛!
当然会心情不好……宁绥心想,毕竟自己说了那些话。
本来对于季郁呈的靠近无法理解,只觉得负担想逃,可现在当陡然反应过来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后,自己不可能不担负起责任……当然,用责任来形容并不准确,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意外、酸涩、复杂的感觉。
宁绥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宁绥问:“那里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吗?”
管家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他毕竟在季郁呈十五六岁那年才来到季家,先前的员工都被辞退了。
“周助理在吗?”宁绥忽然问:“能送我过去吗?”
管家忙道:“周助理睡了,不过我这就去叫他起来?”
“算了。”宁绥又道。
管家心中一紧,生怕自己把大少爷的事情弄黄了,正要说要不然我送你过去,就听宁绥道:“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自己开车。”
既然是心情不好才去的地方,肯定不想让外人知道。
说完宁绥便匆匆朝别墅门口走,换鞋,围围巾,没有半点停留。
还从没看见过宁绥自己开车,管家有些愕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迅速追上去,别墅门口已经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宁绥顶着风雪,钻进车内,把季郁呈的车开走了。
位置很有些偏远,差不多有一百公里出头。宁绥本来速度很快,但是半夜下的雪忽然变成了暴雨,道路打滑,他不得不降慢速度。
于是抵达管家发的那个地址,将车子停在山庄前时,已经凌晨三点。
宁绥在车上找了找,还好有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他撑开雨伞走过去。
小石铺就的路有些泥泞,溅了宁绥两裤管,好在进了山庄的大门就好了,里面搭了顶。再往前是一处日式庭院,暖气扑面而来。
幸好有暖气,不然宁绥觉得自己要冻死了。
他赶紧加快速度,朝那边走去。
老板在前台处玩手机,一抬头,见到凌晨三点居然还有人来,有些讶异,赶紧迎出来:“有预定吗?可今晚已经被包场了……”
刚走进去,宁绥就发现了不远处坐在檐下的人。
他收了伞,迟疑了下,没有理会老板的一大串问题,径直朝那边走过去。
季郁呈漆黑短发微湿,抱着被子坐在庭院檐下,漆黑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外面的暴雨,整个人显得很冰冷,几乎和黑色的暴风夜融为一起,仿佛无家可归的野兽似的。
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怎么那么像宁绥的,他下意识想要转过头去,但生生遏制住了脖子。
季郁呈视线向下,盯向地上的鹅卵石,心头自嘲,听错了吧。
直到来人拎着一把收起来的伞,走到他的面前。
季郁呈抬起头来,朝左边看去,呼吸立刻顿了一下。
宁绥垂眸看着他,没说话。
视线在宁绥身上停驻半晌,季郁呈又重新落下眼去盯着暴雨:“老爷子让你来的吧。”
说这话时他脸上有几分阴郁的冰冷,淡淡道:“我没有颓废的兴趣,明早就会下山,你不用……”
“不是因为这个。”宁绥道:“老爷子还在国外,不知道你和我的事。”
季郁呈抿起唇,冷冷地问:“那你来做什么?”
“……”宁绥眼底似乎也浮起一些疑惑,产生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开车来到这里的疑问。
他虽然有驾照,但从不开车,老实说还是一个生手。
出门的一那一刻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开着车子疾驰在路上了。
空气那么寂静,除了暴雨就没有别的。
季郁呈内心有些烦躁沉郁起来,他就知道他不该有什么指望。
“可能是……想你了?”
话从喉咙里蹦出来的那一瞬间,宁绥自己都愣了一下。
季郁呈猛然抬头盯向他,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