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后在海边停下, 蒋铮闭着眼牵着他的手，感知似的拉着他到曾经两个人即将上船时藏匿的废旧小屋。

如果那时候他们逃上了船，现在又会是什么样？

这一片的街区重新修整过, 在黑夜的灯光也能点亮一小块地。

两个人坐在年久失修的木椅上，蒋铮仰头看着海边, 只是静静的坐着。

蒋野能够感觉到他长大了, 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自己, 侧脸的线条变得更加锋利, 显示出了几分作为Alpha的硬朗。

还记得他们小时候刚从火场里跑出来的时候, 瘦瘦小小的一个, 可怜的让人心碎。

蒋野下定决心要照顾他一辈子, 终究也是没有做到, 半途作废了。

蒋铮像是往常一样枕在他的大腿上。

蒋野低头, 掌心摸着他的脸，扯了扯嘴角一言不发。

吹着微凉的海风，闭上眼，时空拉扯到了曾经。

一切是那么的历历在目。

过往的伤痛如同梦似的在脑海中放映。

火海中的尖叫，和小铮在黑暗的地下室中抵着额间挨过冰冷的雪夜, 遇见池颜川, 满是鲜红的浴室，他和那人一起坠楼……再到现如今，蒋铮重新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哥, 为什么是他呢？”蒋铮的脑袋在他的怀里拱了拱, 找到最合适舒服的位置问:“不会难过吗？”

蒋铮的话中一语点明，蒋野和池颜川中间不仅仅是情爱那般简单, 还隔着一个孩子。

“小铮, 其实你什么都懂, 不是吗？”蒋野舒心的抚摸着他的发丝。

柔软的小卷毛手感很好，都说小狗养的好，毛发会亮一些。

蒋铮从他的怀里坐起来，静静的和他坦然四目相对，没有了那一份天真，取而代之的只有几分沉。

他不否认，可也只是一笑置之。

世界上最不需要语言沟通的就是他们，只有蒋铮最懂蒋野。

蒋铮有无数的手段能让蒋野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一辈子，却还是甘愿因为他当初的一句“想睡”明白他想死去的心思。

相顾无言并不是尴尬，而是太懂太懂。

“颜川他只是年轻，不懂，但是他愿意学，愿意放下身段去试试，小铮…哥也不明白什么是爱，只是觉得，或许和他在一起，我只觉得放松。”

只要池颜川在，辛苦了数十年的蒋野似乎能有短暂的停靠，席地而睡也不怕明天没有家，不用担心那种可怕的日子。

“哥，他对你好吗？”蒋铮问。

蒋野想了想:“嗯…”

“哥高兴，我就高兴。”他的嘴脸扬起阳光的弧度，似乖巧的小狗。

蒋野反问:“霍邱呢？他对你好吗？”

蒋铮重重的点头:“好，”

他仰头仔细想合适的形容:“哥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霍邱是我的命。”

“哥把我当成命，可我变心了。”蒋铮笑嘻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蒋野被他逗笑，心里却因为这句话似乎放下了千斤重担，点了他他的脑袋:“小没良心。”

如果蒋铮不把他看成唯一的，他才可以真的活成自己。

蒋铮真的长大了……

蒋铮认真的说:“霍邱，真的很好，我爱他胜过爱自己。”

菟丝花是要依赖其他的植株才能活命，他们也是。

蒋铮绘声绘色的给他描述这一年来他的经历，在霍邱的身边体验无数次的生死瞬间。

他们出生入死，携手进退，霍邱护着他的秘密将他整个人改头换面，而蒋铮成为他身边最得意的伴侣，让他学会如何昂首面对曾经，蔑视未来。

霍邱不嫌弃他的曾经，他说:“小铮，用身体的过往去定义一个人干净与否太荒谬了，你可是我的Alpha，打起精神来，不许哭。”

他教会蒋铮开枪，带他飙车，体验速度与激情。

这一年，蒋铮觉得自己才是真的活着，哥哥赐予了他重新活在这个世界的生命，那么霍邱便给与了他灵魂。

“你知道吗哥？当时子弹就在我的耳边飞过，突突突……”蒋铮绘声绘色的给他表演着自己的经历。

蒋野含着笑看他，世界都被放缓了似的。

他逗着自己笑，肚子里有着自己的孩子，幻想着这样的一天是那样的安逸。

“太危险了，答应哥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蒋铮向来乐观，眼上永远笑眯眯的如弯月牙。

不知不觉，两个人聊了很久很久。

蒋铮的指尖凑近过他的脸，突然问道:“哥，如果当年我标记了你，现在会什么样？”

“只要你愿意，哥会守着你一辈子，不需要标记。”蒋野淡然的回答。

蒋铮愣了一秒，笑了笑:“是啊。”

他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蒋野的一辈子，但是他舍不得让哥被自己禁锢，更舍不得霍邱。

“蒋野，我再也不用你负责了。”蒋铮让蒋野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沉声说:“你自由了。”

“嗯…”蒋野知道。

这一次，蒋野也要真的放下了，他照顾了他十年，如果可以他会把自己的生命奉献。

可蒋铮说:“就算再来十次，我仍旧愿意代替哥，因为我舍不得哥受苦。”

“小铮，谢谢你。”

蒋野有些犯困的靠在他的肩头，看着远方的海面，吹来的咸湿空气，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看到日出。

靠着他的肩沉沉睡去。

孕期的嗜睡总是不分时候，蒋野朦胧间感觉到肩膀被披上了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