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许对周思佳不友善的窥探一无所知, 她上半身向后转，双手抬起，慵懒地搭在有靠背的椅子上。
原来的椅子是普通的木椅, 这把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椅子是周露在她上次下山离开时添置的。
即使那时周露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
开直播前, 顾许见到这把椅子就很惊喜。
此刻, 她好像忘记了身后的镜头，双手搭在椅子靠背上, 脸枕在胳膊上, 元气高马尾微微晃动，俏皮美好。
[啊啊啊，顾许宝贝今天太美了, 背影也那么美。]
[头发好多啊，发质看起来也好好，秃头星人羡慕了, 顾许宝贝能不能分享一下洗发护发用品？]
[顾许宝贝现在状态真的好好啊, 要天天这么开心。]
[周医生呢, 怎么还不出现，好心痒啊。]
[周医生是不是害羞了？]
[哈哈哈，有这个可能。]
……
顾许背对着电脑，根本不知道粉丝就她的女友周医生聊得正火热。
周露在房间的另一角捣鼓路由器, 小声告诉她：“应该不是电脑的问题。”
[周医生怎么还不出现啊？]
[顾许宝贝跟画面之外的周医生是不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这旁若无人的样子好有恋爱氛围, 想磕。]
[好磕好磕，顾许宝贝跟白衣天使不比跟之前那个渣女配多了？]
[哈哈哈，楼上的姐妹说得对，渣女之前分了手还敢来抹黑, 当我们这些粉丝都是死的吗？]
[守护最好的顾许宝贝！]
……
“这都什么跟什么？”贾清看到直播间粉丝的评论气死了。
她除了出轨还有做错什么别的事情吗？
她是真心喜欢顾许的。
现在也是真心想道歉, 这些人都从来没犯过错吗？
看不上她也就算了, 现在竟然觉得一个村医都比她强了？
虽然她下午还受过这位周医生的帮助，对周医生印象不错，但此刻，嫉妒吞噬了她。
“思佳，你刚刚说有什么办法对付周医生？”贾清问。
她刚刚还觉得周思佳有这样的想法很恶毒，这会儿完全把这种想法抛诸脑后。
或许，某种程度上，她跟周思佳确实是一路人，也比跟顾许般配。
但如果能跟白天鹅在一起，谁会退而求其次呢？
她对顾许还没死心，她之前明明已经够到顾许了，已经成功成为了顾许的女朋友，只差一点就能牵到顾许的手，然后继续深入。
以后一定也还有机会，在这之前，顾许不能跟其他人在一起。
周思佳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
她之前以为贾清还是因为放不下顾许不愿跟她一起合作，想等贾清考虑清楚一些。
好不容易贾清主动开口了，她以为自己也算“守得云开”。
没想到贾清竟然连她最初说的话都没听清。
她没法不生气。
“思佳，你怎么不说话？”贾清拉她的胳膊。
周思佳深吸一口气，贾清按到了她被狗咬的伤口，有点痛。
贾清浑然不觉，焦急问道：“思佳，我刚刚没有马上回应你，是在考虑我们对付那个周医生有几分胜算，能不能在顾许那里重新赢回信任。”
“嗯。”周思佳冷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告诉她自己原来说的是找到对付顾许的方法，而非周医生。
现在顾许和这位周医生显然是一个同盟，对付周医生也能起到对付顾许的效果。
她抽回被贾清抓痛的胳膊，又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胸口，不打算继续跟贾清较劲。
“先看看这场直播顾许会说什么，我刚刚说的办法其实也不太成熟，我想清楚一点再告诉你。”
周思佳向来思维活跃，也更有办法，之前两人一起帮顾许经营直播事业，周思佳出力比她多，这一点，贾清不疑有他，继续认真看直播了。
正好，顾许也在这时转回身来，双手合十，歉意地对着屏幕微微弯腰。
“抱歉，刚刚我以为电脑出了点问题，其实是路由器的信号原因，现在周医生已经帮忙调试好了，今晚的直播正式开始。”
[啊啊啊，顾许宝贝，能不能让周医生露个面啊？]
[想看周医生！]
[+1]
[+999]
……
顾许又回头看了一眼周露，周露坐在之前那张木凳子上，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顾许回过身去，对粉丝们道：“不好意思，周医生不太想露面。”
[真可惜。]
[还想对周医生表达一下帮忙照顾顾许宝贝的感谢。]
[只能让顾许宝贝帮忙传达了。]
顾许笑了笑，“周医生也会看我的直播哦，大家说什么周医生也看得到。”
[太好了！]
[周医生玫瑰玫瑰玫瑰]
[周医生比心比心比心]
顾许还看见又有粉丝刷起礼物来，跑车，飞艇，甚至还下了一场流星雨。
顾许忙道：“大家大热情了，够了够了，不要再破费了。”
晚上的人多一些，2000多万人一起在直播间看金钱下的流星雨。
[送给顾许宝贝和周医生的流星雨，现在是夏天，顾许宝贝买点雪糕和周医生一起吃吧，今年雪糕刺客多，多带点钱才行。]
看到雪糕二字，顾许笑意敛住，撇了下嘴，道：“可惜周医生不许我吃雪糕。”
“没有不许，是限量。”镜头之外的周露忽然出声辩解了一句。
顾许扭头，“你只许我吃一个酸奶粒大小的量，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嘛。”
[呜哇呜哇，刚刚周医生是不是说话了？]
[声音好温柔啊，喜欢温柔大姐姐。]
[顾许宝贝是在跟周医生吵架还是撒娇啊，哈哈哈哈哈，语气甜糯糯的。]
[话说身体不好确实要少吃冰的。]
[女孩子都要少吃冰的哇，尤其是生理期。]
……
最终，顾许傲娇地“哼”了一声转回身来。
又垂眸去看粉丝评论，看到那条她是在跟周露吵架还是撒娇，脸颊发烫。
之前刷流星雨的大佬带着金闪闪的榜一标识又发了一条评论。
[吃雪糕不好的话，顾许宝贝就给周医生折现吧，让周医生带你去看一看漫天繁星。不知道周医生自己能不能看到这条评论。]
“看到了。”周露出声道：“今天天气不错，外面星星也多，等会儿直播结束，我就带顾许去一个不错的地方看星星。”
上次说带顾许看星星其实没去好地方，只在楼顶随意看了看，她一直觉得遗憾。
“真的吗？”顾许惊喜地回过头，“周医生，我听到了哦，你要说话算话，待会儿不能以时间太晚或者危险为由反悔。”
“好。”周露笑着回复，只有顾许能看到她满目温柔。
接下来的直播，顾许认真跟粉丝讨论上次的问题，粉丝也很认真地一起讨论，还有很多有直播带货职业经验的粉丝帮忙出主意。
[农产品分散，包装运输，物流，售后等这些问题都需要专业的人来处理，顾许宝贝负责直播和介绍产品就行，这些问题其实都可以通过聘请专业的人来解决。]
[农产品的品质把关有点难，如果运输慢的话，很容易坏，选品环节要注意。]
[我家也是农村的，不过没桃源村这么偏僻，地势也不复杂，交通方便些，感觉农产品包装和运输这一环节，就是很大的问题。]
[雇佣村民一起干活呢，按照当地的劳动力价格定价，等后期规模起来了，再考虑提升待遇问题。]
[顾许宝贝真的需要重新组建一个团队，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朋友愿意去偏远地区工作，不过可以试试。]
……
粉丝的建议，顾许每条都认真看完了。
“谢谢大家的帮忙出主意，等有进展，我会继续跟大家及时交流沟通的，如果真的能成，那第一批货我会自己买下，当成之前欠大家的粉丝福利送出去。”
顾许跟粉丝们道完别，关上电脑，就迫不及待起身奔向周露。
“周医生，你说要陪我去看星星的。”
“嗯，我记得。要不要缓几分钟再去？”
顾许摇头，“不过，我要去做点准备。”
“什么准备？”
“约会的准备啊，周医生，这算不算我们两个光明正大的秘密约会？”
光明正大是因为所有看了直播的粉丝都知道她们今晚要一起看星星，秘密约会是因为大家还不知道她们是情侣。
“周医生，我突然觉得我们这样好像偷情，你觉不觉得？”
周露笑而不语，顾许从她眼里看到了不认同。
“你不这样觉得吗？”顾许追问。
周露道：“许许，我们是清清白白的恋人。”
顾许被周露的认真感染，点头道：“你说得对。”
清清白白的真挚感情总最动人。
顾许不纠结了，她往门外跑，跑到门边，忽然停住脚步，道：“周医生，等等我，我去画个美美的妆。”
梳妆镜在侧卧，顾许跑到侧卧，心里好像揣了只小兔子。
*
顾许下播后，周思佳和贾清继续之前没聊完的话题。
贾清追问：“思佳，你之前说的办法，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刚刚的直播，顾许频频转头去看那位周医生，气氛很微妙，连粉丝们都嗅出了一丝暧昧，周思佳和贾清两个经验丰富的更是姬达在线。
只是，她们都还不能确定顾许和那位周医生是否已经在一起，亦或是还停留在相互试探的暧昧阶段。
周思佳道：“我之前想的是，桃源村这种小地方的人都封建，同性恋是不被人接受的，如果顾许和那个姓周的医生在一起，这事被那些愚昧野蛮的村民知道了，说不定会被排斥，甚至赶出桃源村也说不定，直播事业，后续带货肯定也会泡汤。”
贾清听得有些傻眼了，“思佳，我们自己也是同性恋，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我们的目的也不是毁了顾许，是让顾许重新接受我们。”
周思佳道：“用什么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式要足够有力才能达到目的，况且这样也不会真的毁掉顾许和她的直播事业，只是让顾许以后无法在桃源村生活下去，而且直播事业和后续带货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只要顾许愿意回到城市。”
“这不正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吗？”
“贾清，你不要告诉我，你也可以接受留在这样的地方发展？你真的可以吗？在这里，顾许甚至不愿意看你一眼，她被这里迷惑了，被姓周的医生迷惑了，是看不到你的。”
贾清被戳中痛处，心中那点并不纯粹的善良漏了风，黑暗的东西侵入，填满空隙，并一点点入侵边界。
“我不想顾许受伤害。”贾清痛苦地说。
周思佳道：“我也不想。”
虽然伤害已经造成了，且她们必须继续用伤害顾许的方式让她再次回到她们身边。
“你忍心吗？”
“忍心啊，”周思佳笑了一下，“贾清我告诉你真相吧，其实顾许发现我们上床那天，是我故意引导，让她发现的。”
“思佳，你……你……你！”贾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眼睛不大，此刻眼珠却像要跳出来了，周围的红血丝像是红线，试图拉住眼珠。
“我也很后悔啊，是我鬼迷心窍，以为这样就能让顾许心甘情愿地退出，我想要什么东西，她都会给我，看上同一个娃娃，她也会让给我，这次为什么不让了？”
“不是她不让，而是你直接抢了，抢完还不装作不经意地炫耀，往她心上扎刀。”贾清愤怒地指责周思佳。
周思佳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出轨的是你，我又不能强迫你，是你自己定力不够，背叛顾许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以为把罪过都推到我身上就能把自己摘干净吗？”
贾清痛苦地拿酒店泛黄的被子蒙住头，“我也有错，我对不起顾许。”
“况且当初没我帮忙，你以为你追得上顾许吗？”周思佳道：“顾许多相信我，每一个追求她的人我都会私下偷偷试探，但凡我说不行的，顾许都不会考虑。”
贾清蒙在被子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都是以前了，现在顾许不是一样对你不屑一顾。”
这次被狗咬伤，她们都没见到顾许，也就是说，现在在顾许眼里，她们都是一样的不重要。
周思佳辩驳道：“不可能，在许许心里，我一定比你有分量。”
“有一点点分量和没有分量有什么区别呢？”贾清道：“你在顾许心里那点分量不过也是残余的伤害罢了。”
两个人都情绪激动，原是打算一起合作，现在互相攻击。
金树荣让叫来的两个女生离开了，准备睡觉，忽然又听到隔壁有争吵，似乎跟顾许有关，他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听，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这两个女人一起背叛了顾许，现在又来求顾许原谅，结果一番折腾连顾许的面都没见到，现在又想到直接曝光顾许是同性恋这招，大概率是连带着周医生一起。
她们还不确定顾许和周医生已经在一起。
金树荣作为偶然得知两边惊天消息的第一人，此刻身体里热血翻腾。
他有种自己掌握了他人命运的兴奋感。
他要怎么做呢？
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伺机在顾许和周医生被村民们排斥咒骂的时候加入村民，还是干脆让三波人鹬蚌相争，他来渔翁得利，到时候顾许和周医生双双受挫，能不能继续在一起都不一定，也许会被迫分开，他就能借机靠近顾许。还是，试着做一回好人，给周医生和顾许报个信，让她们早做打算，好应对接下来的风雨。
金树荣越想越激动，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重要过。
他甚至出了一身汗，跳下床，去浴室里又冲了个冷水澡。
他拿着手机下了楼。
镇上的夜晚也没有多热闹，过路行人只有几个，没有人摆摊卖夜宵。
但他还是觉得好热，黏糊糊的热气带着灰尘一起糊在他出了汗的肌肤上。
他左顾右盼，最终掏出手机，纠结几瞬，拇指重重按下，拨通了周医生的号码。
*
顾许认真地画了一个妆，补涂了蜜桃色口红，牛仔裙没换，想把高马尾卷成丸子头，试了几次没成功。
周露在主卧耐心地等顾许，顾许爱美，打扮多花点时间很正常，她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她可以慢慢等。
等待的时候，她拿起那本已读过很多遍的《瓦尔登湖》，书签夹在最末章节，这是顾许读到的进度，她抚摸着书页，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顾许读书的样子。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周露弯腰拿起自己放在桌面的手机，看到是金树荣打来的电话。
她握着手机，没有马上接，想到金树荣是跟周思佳和贾清一起下山的，怕那边出了事，金树荣想联系顾许没有联系方式，只能打电话给她，便接了。
电话接通，谁也没有说话。
三秒后，对面挂断了电话。
应该是金树荣拨错了电话，周露想，但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安感，额角也突突跳了两下。
是要带顾许看星星紧张了吧？
顾许很认真地对待这次约会，去了侧卧许久没回来，周露不由得也紧张起来，深吸一口气，决定去侧卧看看顾许。
周露到侧卧时，顾许还在捣鼓她的头发，她怎么都没办法弄出一个完美的丸子头，有些泄气了。
顾许将皮筋往梳妆台上一扔，忽然看见镜子里出现了周露的身影，她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是不是等太久了？”
周露反问她：“想扎什么发型？我帮你。”
顾惊喜地抿了一下唇，道：“扎个丸子头就好。”
顾许端端正正坐好，周露来到她身后，双手托着她长长黑发，一圈一圈绕好，再扎起来，不算完美，但比他自己扎的好多了。
“这样可以吗？”周露俯身从桌上立着的镜子看顾许。
顾许重重点头，“嗯！”
周露的视线落在顾许唇上，由衷夸道：“唇色很好看。”
顾许抿了抿唇，蜜桃色的口红很衬她肤色，显得她肌肤通透而非苍白，她扭头，朝周露勾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