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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四章

……而且,威熙不是正在抢救吗……

“去做。”

“是。”

-

消息传回瓦弗波德的时候,威姚正腾出手销毁威燕手里的某些痕迹。

“没有了?”

“没有。”

威姚和威燕对视着。威燕深吸一口气,目光定定:“我知道我蠢、我笨,比不上威熙天赋卓绝,也没有威黛果敢英勇,在您面前我不敢耍什么把戏。只期许您看在我一片真心,毫无保留的坦白上,答应我的请求。”

从小嚣张跋扈的人,总乐意把他人真心弃之敝履的人,此刻竟为了一个男人,拿出了她的真心。

威然真是养了一颗好棋子。

“如果之后再出现那个人的东西——”威姚顿了顿,“威然和你……”

“真的没有了!”威燕失控叫道,“我手上就只有几段录音和偷拍的视频,那个威熙很少说另一个世界的事,她不敢说!”

威姚没有说话。

威燕怕她不信,又道:“这都是我故意引导问出来的话,拍的视频都是她喝醉了……她很小心的,一直利用应激障碍的病理伪装,她虽然和我坦白了一些,但也谨慎地没有留下任何客观证据……我敢发誓,瓦弗波德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

威姚笑了一下。

“蠢货。”

威燕瞳孔一缩,立刻恼得满面通红,然而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牙受着。

威姚看她变了脸色,“我不是说你,燕燕。”

明着暗里告诫了多少次,还是守不住秘密。威姚眯了眯眼,死了都要给她找麻烦。

威燕并没有好受多少。

“我不能帮你救威然。”威姚开口。

威燕“噌”地仰头,怒视着威姚:“姨妈,我们明明说好的!”

“我只能承诺你,当你救威然的时候,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有关你和威然的一切,我保持沉默。”

威燕顿了顿,咬咬牙,“……也行。”

威然的事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总统既然表示默许,就代表威然的事不再是国事。

如果只是家事,她和她母亲还有撒泼打滚的可能。

就在威燕要离开总统府时,威姚的讯息中心闪现红灯。

二人皆是一愣。

红灯代表特急重大事故——要不是死了很多人,要不是死了举足轻重的人。

威燕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威然的脸,心跳滞空了半秒,但她立刻回过神来——威然的死没有这么重要,他的死甚至可能不会出现在威姚的政务通知上。

威姚面色微沉,开启屏蔽系统,隔离了威燕的目光。

下一瞬间,威燕的通讯闪现她母亲威娜的标识,一行消息映入眼帘:速回,威熙死了。

威燕一瞬间脑袋空白。

刚刚闪过的红灯重新回到她脑中——原来是威熙?!

威熙死了?

她愣了两秒,突然想到什么,没有回复威娜的消息,飞行器一转,去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

总统府的讯息红灯亮后足足有两分钟,威姚才发布她的行动:“立刻逮捕尼克斯博士。”声音冷硬,像普雷亚尔山积雪的峰。

与此同时,威狄亚副将已经全副武装——在去往诺恩区尼克斯博士府邸的路上。她无视交通法则,一路违规,异常举动很快引起军部注意。

消息转瞬出现在威姚的书房,威姚垂眼,伸手触上水波屏,解除了一切阻拦,并顺手开启限制权限——威狄亚拥有了逮捕任何人的权利。

此举动无疑是给《帝国日报》新的头条——临时总统滥用权力,瓦弗波德是走向共和,还是走向新的帝国?

威姚能想象到舆论会如何沸腾,然而紧随其后,她再次利用总统身份,强制联络威黛——对方没有拒接的权利,一经连接,即为接通。

威黛的全息立体形象出现在总统府书房。二人面对而立。

在威姚开口前,威黛开启通讯加密,隔绝了一切窥探。

“威熙已经进入医疗舱了吗?”威姚问。

威黛深吸一口气,脑中闪过送入医疗舱时毫无生气的两人,动了动嘴,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此刻需要说事实。

可是事实她说不出口。

之前发给威姚“死”的消息,只是为了逮捕尼克斯而已。实际上,她不信。

威黛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威姚未等她开口,斩钉截铁道:“不管发生什么,威熙只能待在医疗舱。在我见到她之前,不要让她接触任何人。”她顿了顿,“你也不行。”

威黛一愣。

“这既是总统的命令,也是威家的命令。”威姚直视着威黛,“和一个母亲的请求。”

威黛脑中划过什么,却转瞬消失,她没有抓住那瞬间的灵光,然而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受伤了吗?”威姚又问。

威黛心中一紧:“尼克斯七代爆裂的机体插入了她和嬴渊的心脏。”

绝无生还可能。

威姚的表情没有波动,不知道是长年的政治生涯让她学会了隐藏情绪还是本就不在意,“不管是死是活,尽力修复威熙肉-体伤口,她得完完整整回到瓦弗波德。”

在很古老很古老的传说中,人们热衷于完整的尸体,听说只有尸体完整了,人的灵魂才能再次转世为人。

威黛眼眶一酸,钝痛姗姗来迟,而又排山倒海。恐惧和痛苦同时袭击了她,浩瀚的宇宙仿佛庞然大物,张着血淋淋的大口,她们正毫无知觉地驶向腹里。

威黛点点头,眼眶通红。

“这件事只通知了总统府?”

威黛点头。

威姚切断通讯。

威黛从密闭环境重回现实,刺耳的“嘀”声一声长过一声——那是医疗舱经过抢救后表示病人已无生命体征的提示音。

众人望着她。

威黛张口,声音暗哑:“继续抢救。”

众人沉默。

一秒后,医疗舱进入抢救循环。

嘀声持续而平稳地响着,然而每响一声,众人的心就沉一分,听到后来,竟刺耳异常,让人一抖。

“修复伤口,继续抢救。”

“嘀——”

“嘀————”

“嘀——————”

-

穿胸而过的痛感没有让威熙皱眉,熟悉的眩晕凝滞感袭来时,她有了预感。一瞬间想法万千,难捉其一。母亲悲冷的脸,威黛失控的叫声,身前温热的身体……

冲动啊,嬴渊。

未等她多想,黑暗袭来,一切戛然而止。

等她再次醒来,尘土的味道,汽鸣声,甚至照在眼皮上的光亮,威熙还没有睁眼,已经失控般嗤笑一声。周身血液有片刻凝滞,心脏却跳动如雷。她头痛如针扎,片刻冷,片刻热,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困兽相搏。

她睁开眼,看到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房屋,看到笨重的汽车,看到铁锈斑斑的栏杆大门,来来往往灰败的人——男人,女人。

太阳烈烈,当空照耀。威熙仰起头,直视这颗恒星,却又因为?婲刺眼的光不得不闭上眼,眼眶里红蒙蒙一片,像血。

“威熙?”颤巍巍的叫声,小心,轻柔,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雀。

威熙身体里的血液有瞬间凝结。

她朝声源望去,明晃晃的太阳光让她眼里晕开一团暂时的黑影,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人跪坐在地,似乎正愣愣望着她。

威熙没有回答,她缓缓眨了两下眼,眼里的黑影逐渐变小,人清楚暴露在她眼中。

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细胳膊细腿,干瘦,肤色黝黑,他眼含忧虑,又略带犹疑,瞳孔深处是无法对人言说的惊恐慌张,威熙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再叫她,迟来的谨慎让他似乎有些后悔刚刚的出声。半大的少年就那样坐在肮脏的地上,薄唇紧抿看着她。

“是我。”她回答。

男孩的眼睛一瞬间爆发绚丽夺目的光彩,干裂起皮的嘴唇无法控制般咧开,他目光灼灼,比太阳的光似乎还要耀眼:“我是嬴渊。”

威熙低头,终于打量起自己的新身体:同样干瘦黝黑的手,骨节稚嫩,一看就不是成年人的手。脏脏的衣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你好,阿尔思。

===========第一部完=============

作者有话说:

诚然,这是一个懦弱、犹豫、千疮百孔的主角,看起来强大的表面下,内里一片废墟。即便回到瓦弗波德,她也优柔寡断,思绪空濛。很多时候她在想,在看,在说,可是她的身体停滞在某一处,没有前进。她所有撕心裂肺的呐喊,看起来咄咄逼人,实际上都是反方向刺自己的针。

她在阿尔思的时候,不够勇敢;回到瓦弗波德后,她也没有变得勇敢。她从来没有变好,因为她是“被迫”回到瓦弗波德,她所恐惧的一切,因为特殊的回归方式,客观变成她逃避了一切。

一个不够勇敢的主角逃避了她恐惧的一切,身边再多的肯定、赞美、崇拜,都没有办法使她内心的废墟重新建好。

我想写的,从来不是一个建功立业风光无限的女人,我想写的,是一个被打败后重新站起来的女人。

曾经,我也犹疑、懦弱、困惑,困兽自搏,难以出路。勇敢,不是说勇敢就能勇敢的,它是一种能力,需要无数勇敢的小事、勇敢的决定、勇敢的行为,渐渐坚定一条勇敢的路。

我找到了它。

威熙也需要去找它。

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来。

威熙重建内心世界的第一步,是回到阿尔思,去面对腐蚀她的一切。她不一定要战斗,但她要不恐惧。

至于男主角——说一些题外话,作者本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丧失了对男性的审美能力,或者说,什么样的男性是令一个追求男女平等的女性所欣赏的——我想象不出来。在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正处于这样对男性的倦怠期,故而,嬴渊的形象,单薄脆弱,难让人喜爱。至少,我不喜欢。

我只是程式化地设定了一个男主角。

笔墨走到最后,他的形象才终于确定了意义。

在我想要探索的男女世界里,如果真的要有爱情,男性应该是怎样的?

-

写这本小说的最最开始的初衷,来自于看了李银河女士的《李银河说爱情》,即便李银河女士在书中尽量用平和温柔而乐观的语气表述有关婚姻、感情、性的东西,然而我只感受到一股郁气——在婚姻、爱情、性三者中,女人无一不处于被动地位,一直被巨大而坚牢的模子构建着,性偏见无孔不入。

凭什么?

凭什么千百年来女性于“性”一事上,永远是被动的,取悦人的,被压抑的?女性的性-欢愉、性-权利、性-审美在哪里?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件事,人们看待男性和女性就会天然的有两种态度?

那一瞬间的愤懑,成了文案上广受争议的那句话:女性受的苦,男性也该尝一遍。

如果性-偏见落在男性身上——会怎样?

如果不允许享受-性-快乐的人变成男性,一旦他们有享受的迹象就被有色眼镜看待——会怎样?

如果需要死守贞操的人变成男性,荡-夫-羞辱无处不在——会怎样?

从-性-事到-性-文化,到社会风俗,再到整个社会,在生理特征没有发生离奇改变的情况下,女性就是女性,男性就是男性——就是这样纹丝不动的情况下,男女处境翻转,会怎样?

这样的翻转,能让女性更对比鲜明地意识到自己处在多么荒诞离奇的处境中吗?

那一瞬间的愤懑与想象的快感让我激情开文。

当然,这只是一开始。

随着设定一步步铺开,随着威熙的故事层层往里,我感到痛苦。在无数个一个字也写不下去的夜里,我产生了无数个愤怒的为什么。

为什么?怎么能?你们怎么敢?

只说我是人,不是女人,不是男人,没有性别。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子-宫-卖给一个家?我为什么要额外负担一个家庭的洗衣做饭打扫?为什么孩子的荣耀属于男方,养育他长大的却是女性?为什么在同一个职场,做着同一份工作,男性的薪资就是比女性高,男性的晋升就是比女性快?为什么受侵犯的是女性受惩罚的还是女性?为什么要我深夜尽量别在外游荡,穿衣服要保守?为什么酒桌上的性笑话都是有关女性?为什么明明是男性不得体却反过来指责女性敏感?为什么色-情-片里总是强迫、偷窥、侮辱、猥-亵、乱-伦?为什么内裤要有蕾丝边和蝴蝶结?

我身而为人的舒适和自在,要因为我的性别被剥夺吗?

我身而为人,我有本来的权利,不需要被赋予,不需要争论。

而现实是,我得到了吗?诸位得到了吗?

现实的愤怒使这部小说举步维艰。

“三十年异文化的扭曲摧残,她常常在两种思维模式里撕扯。她好像已经丧失了欣赏异性的能力。”

“她早就是个千疮百孔的人了。她早就被摧毁了。”

越往下写,越感觉自己喘不过气,走进深渊。矛盾、挣扎、拉扯、困惑——不仅在文中,亦在行文之外。

在这一年里,我想过好多次推翻重写,想要让“威熙”更冷酷果断一点。然而她的存在,无数次照见我自己,又变得难以推翻。

那就,继续这样写吧。

让她重建自己,让她成为自己。

-

而关于男主,他存在的第一意义,在我的想象里,希望他能真正做到尊重女性。一个未受男-权环境影响的男性,如果他爱一个女性,他的表现应该如何。而当他进入阿尔思,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会表现出如何有异于阿尔思常规文化的举动?我希望他从另一个镜面,照射我们面对的现实。

除此之外,我也试图想象,在瓦弗波德的文化语境下,以女性为主的性文化应该是怎样的(它需要男性出席)。

当然可能会写出来四不像,个人的观念也会两边不讨好,但没有关系,我要写的。要起笔,起笔,起笔,要探索,探索,探索,才能进步,进步,进步。

除人物之外,更令我可惜的地方,在于日渐严苛的审查环境,以至于我一开始最想写的部分写得遮遮掩掩。

那些被遮掩的情节,我希望在第二部里好好阐述清楚,更多面的铺展开一个完整的瓦弗波德。办法总比问题多,是吧?

最后,想说一说写这篇小说以来遭遇的评价和讨论。

想法可以探讨,观念可以表达,就是可不可以,不要带那么强烈的情绪呢?不要轻易定义我,不要轻易指责,我尊重每一种想法和观念,但我不接受任何刺人的情感。所有发送给作者的评论,当发送的方向转向自己,您或许就能知道这些语言是否无礼。与诸君共勉。

这是一篇充满个人实验的小说,它像小学时候写的想象作文。我用我蹩脚的创作水平爱着它。

我们第二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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