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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59章

贴脸

鲜红刺眼的大字歪歪扭扭, 血迹滑落,斑驳行走,最后清晰直白地倒影在众人的瞳仁中。

毛婆罗吓得往后倒退一步, 直接撞上一侧的龙首,又疼得龇牙咧嘴,直接跌坐在地上。

“来……”

“闭嘴!”

两个异口同声的声音骤然响起,掐断毛婆罗的还未出口的尖叫。

唐不言目光格外冰冷, 似雪寒霜地斜斜了他一眼, 就像一把刀把人完完全全钉死在原处。

阿罗撼则是第二个出声的人。

那声音一反之前的温文尔雅,近乎狠厉,目光冷冷扫了一眼毛婆罗, 吓得他僵直站着,不敢动弹。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 随后各自一开始视线。

“王新,把门关了。”唐不言平静说道。

王新自毛骨悚然间回神, 也不多问,很快就把大门关上, 甚至站在门前, 目光锐利地看向塔内众人。

微亮的光骤然消失,整个内塔的光线在眨眼间便暗了一下, 紧闭的大门后, 第一层的地面只剩下塔身头顶还未完全合上的小光照散落下来。

斜照的日光落在鲜红狰狞的血泪上斑驳隐晦, 莫名多了点阴森。

“这,这事怎么回事啊。”泉献诚打了一个寒颤,靠近莫白, 惶恐问道。

沐钰儿蹲下.身来, 那道长长的血迹尖锐而饱满, 浓厚的血痕因为不堪重负而流下血泪来。

“是血吗?”唐不言问。

沐钰儿伸手沾了沾暗红色的血,入手冰冷粘稠,还带着一股腥味。

“有点像。”她放在鼻尖闻了闻,扬了扬眉。

“是,真的是血?”毛婆罗磕磕巴巴说着,“流,流这么多,血,人,人是不是要死了。”

沐钰儿起身,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帕子,睨了一眼唐不言,便顺手接了过来,一边擦着手指,一边淡淡说道:“这里的血量可以不是一个人的,怎么也得到了七.八个人。”

阿罗憾扭头看她。

这位波斯王子不笑时,深邃的瞳仁被高耸的眉骨阴影所遮挡,便露出几分上位的凛然锐利。

沐钰儿把沾血的帕子随意塞到袖子里,随意说道:“就是说要不这个鬼天赋异禀,流不尽血,要不就是这里有七.八个鬼。”

毛婆罗被吓得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唯有扒拉着那个龙头才能勉强站住。

“鬼?七.八个鬼吗?”泉献诚喃喃自语,“传言是真的吗?”

“哪来这么多鬼,又不是月初来赶集的。”沐钰儿绕着那个血字走了一圈,“这底下是空的吗?”

她用力踩了一下,那血迹晃晃悠悠,彻底扭曲了。

张一吓得立马紧拉身侧人的袖子,半个人缩在那人身后。

唐不言垂眸。

张一不巧和他对视了一眼,抓着袖子的手一松一紧,最后还是老实巴交地紧紧握着,半个脑袋藏在他背后。

“对,对不起……”张一怂怂道歉着,但是还是不肯松手,“我,我害怕。”

唐不言移开视线,不再说话,继续看着站在鲜红大字上的沐钰儿。

——少卿,少卿原来是好人!

张一感动落泪。

“铜制品不可能像石头泥土一样把底下全都夯实,但因为这座天枢实在很高,所以我们在底下挖了一个四尺高的地基,台基做成铁山模样。” 阿罗憾解释着。

沐钰儿沉默,站在正中的位置,摸了摸下巴:“所以底下还有一层?”

毕竟他们进入这个塔内只走了九阶台阶,不算高,是够不上四尺高的。

阿罗憾眉间微微蹙起,抬眸去看毛婆罗。

毛婆罗正虚弱地猫在龙首后面,冷不丁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磕巴说道:“是,底下还有一层,但里面是严实的,用了巨石压阵,天枢高一百五十尺,必定是要重物压尾的。”

“把里面可以藏人吗?”沐钰儿问道。

毛婆罗吓得连连摆手,脸色青白:“司直不要开玩笑了,怎么可以藏人呢,已经被铁山封死了啊。”

沐钰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确实不能藏人。”稍微冷静下来的泉献诚开口说道,“底下夯实是我亲眼看到的。”

他比划了一下:“天枢是这样的宽度,容纳它的深坑又比它大一些,铁山则是最大的。”

“一层层套上去,但司直也该看到了,整个铁山是完完全全封闭的。”泉献诚眉心紧皱,“就算有空,也进不去下面。”

沐钰儿颔首。

“这地面是铁板一块,这个血迹就好像是有人写上去的一样。”毛婆罗哆哆嗦嗦问道,“这是为何?”

沐钰儿沉默一会儿,突然蹲下来,掏出刚才的帕子,把第一个出血点的位置抹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那鲜红流血的字格外大,牢牢占据着正中的位置,沐钰儿站在其中便显出几分渺小脆弱。

唐不言蹙眉看着。

张一心中又怂,但又格外好奇,忍不住扒拉着唐不言的手臂,探出脑袋来。

最开始流血的地方看着小,实际上却格外浓郁,沐钰儿一条帕子都浸湿了还没完全擦干净。

张一紧张地不敢呼吸。

滴答。

一个冰冷的水滴突然落在他脑门上,瞬间鼻梁逐渐滑落。

张一眼尾看到一抹红色,下意识抹了一把,却看到指尖全是血。

他呆呆地抬头。

——一双冰冷的猫瞳正冰冷地注视着,黑色的毛发甚至能感觉到轻微触碰到发顶的毛绒感。

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她嘴角正滴着血,见了他,嘴角微咧,露出不似人形的笑来。

这一次,一滴血直接滴到他的鼻尖。

“啊啊啊啊,鬼啊!”

他吓得整个人抱紧唐不言。

唐不言在他出声的第一下就紧跟着抬眸,那张长满猫毛的脸便猝不及防靠了过来。

强烈的腥臭味迎面而来。

唐不言仔细打量这面前突然出现的怪物,直直注视着那怪物的瞳仁,神色冷静。

“啊啊啊啊。”

那怪物靠的太近,红色的袖子甚至贴在他脸颊上,张一的声音尖锐响起。

“救,救……”

唐不言不得不侧了侧首,避开自己人的声线攻击。

一侧的昆仑奴猛地回神,下意识把唐不言连带着张一提起来,放在身后。

沐钰儿倏地起身。

“啊啊啊啊。”毛婆罗看着那古怪模样的猫女,眼白一翻,差点晕过去。

与此同时,王新回过神来,腰中长刀肃然出鞘。

那猫女柔软好似一滩水,在王新的刀和昆仑奴的拳头堪堪到达前,宛若水一般消失在第一层平台的缝隙中。

“是那个被陛下杀了的萧淑妃吗。”泉献诚惊恐说道,“不是说她最喜欢黑猫吗?”

阿罗撼脸色阴沉地扫了他一眼。

此时,唐不言等三人站在大门口右侧,王新在正中,毛婆罗在右侧,阿罗憾和泉献诚都在正中,莫白和陈策在他们边上,而沐钰儿则在最前方。

是以一开始谁也没发现,竟然有人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脱离危险后,唐不言想要推着张一的手,却不料张一抱得越紧了,不由无奈说道:“闭嘴。”

张一被吓得一个激灵,大概是恐上加恐,唐不言冷沁沁的话,反而让他冷静下来。

“松手。”

张一楞楞地松开手,整个人显得越发不聪明。

沐钰儿已经折返回来,担忧地抓着唐不言的手臂:“没事吧,没吓到你吧。”

唐不言摇头。

“我,我被吓到了。”张一见了老大,小心翼翼拷过去,心里才安心一点,可怜兮兮说道。

沐钰儿敷衍地拍了拍他肩膀,眼睛却是仔细打量着唐不言,确定他不是故作镇定,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张一最勇敢了。”

张一在迷茫中升出一股莫名的骄傲。

那边,王新已经跃上平台,猫女消失的地方仔细走了一圈,随后站在上面,高声说道:“奇怪,竟然真的凭空消失了。”

昆仑奴眉心紧皱,小心翼翼地用手指仔细擦了擦唐不言的披风肩。

一滴血不小心落在他雪白的大氅上。

“脏。”他口气硬邦邦地说着。

沐钰儿顺手沾了沾,放在鼻尖闻了闻:“和那个味道差不多。”

“少卿没事吧。”莫白紧张地走了过来,“这个是不是就是大统领见到的猫女。”

“猫脸人身,穿红衣服,四脚着地,手脚互换,而且会凭空消失。”他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声音紧绷不安。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去看张一:“你刚才看清了吗?”

张一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拉着沐钰儿手臂,苦着脸说道:“脑袋都吓空白了,我还记着什么啊,就那眼睛怎么也不像人的眼睛啊,而且她嘴巴可以拉开这么大!”

他颤抖着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手指直接裂到耳朵后。

沐钰儿蹙眉:“刚才发生的太亏了,我还未来得及仔细看。”

刚才那一瞬间的混乱极了。

“王新,你又看到什么吗?”沐钰儿抬头去看王新。

王新摇头:“那人动作太快了,而且我刚才也吓住了。”

沐钰儿又去看昆仑奴。

昆仑奴粗黑的眉紧紧皱起:“臭,女人,猫脸,红衣服,脚在前面,人刺溜一下就不见了。”

沐钰儿随后去看毛婆罗。

毛婆罗神色虚弱,面容苍白,一脸见鬼模样的蹲在龙首边上,讪讪说道:“吓,吓晕了。”

众人小心翼翼睨了一眼最后一个见证人的唐不言,又不敢多问。

谁知唐不言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人的衣服好像和秋儿女官屋中发现的衣服不一样。”

沐钰儿眼睛一亮。

“你真的不害怕啊,还仔细打量了。”她惊喜问道。

唐不言看了他一眼。

“我是怕你心里害怕,嘴上不说,又是太害怕了,不叫一下反而容易生病。”沐钰儿小声说道,“你要是害怕,就偷偷叫两声。”

唐不言无奈,脑海中好像还残留着张一和毛婆罗一左一右的尖叫声,伸手揉了揉额头:“这有什么好怕的。”

——倒是那两声尖叫震得他头疼。

“少卿胆子超级大。”张一小心翼翼说,“那个鬼靠近她,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你看到什么了?”事情峰回路转,沐钰儿来了精神,“真的是猫鬼吗?”

“那个人的眼睛有点像猫儿瞳。”唐不言脑海中浮现出那双冰冷幽深,完完全全兽瞳模样的眼睛。

沐钰儿蹙眉。

“不过,应该是人的眼睛。”唐不言话锋一转。

沐钰儿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人眼就是人眼。”唐不言说道,目光落在沐钰儿的眼睛上,“那人的眼睛又大又圆,在满脸猫毛的错觉下,确实会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真的好像猫的眼睛。”张一打了一个寒颤,“真的很恐怖,一点人的感情都没有。”

“因为她看不见。”唐不言冷不丁说道。

莫白惊诧:“为何如此说。”

“我以前看书时看过一则奇怪志文,说是有一个小女孩在冬日被父母遗弃,恰好被一只刚好失去狼崽的母狼叼了回去,两人生活了七.八年,直到被一个砍柴的农夫发现,那农夫惊惧,以为那小女孩是狼妖转世。”

沐钰儿扬眉:“那小女孩长成了狼的模样?”

唐不言沉吟片刻:“沾染上狼的生活习性而已,四肢走路,脸上生毛,不会说人话,视力很差,但嗅觉极好,乍一看和小狼并无区别,但人毕竟是人,她不会有狼尾巴,也不会也有狼耳朵,生活习惯可以改变,但人的身体怎么能改变呢。”

“因为看不见,所以见人的目光是散着的,也没有光,有些读书人因为读书太用功了,会患上眼疾,看人时便常让人以为是目中无人,但其实是他无法看清你。”

“你是觉得这人也是这样的?”沐钰儿沉思问道。

“那这人的手脚是反着的。”张一小心翼翼说道,“真的是反着的,她刚才打算用脚巴拉我。”

唐不言蹙眉:“因为她的身体是倒折的,虽然她穿着衣袍,但爬行和倒折行走,身体轮廓还是不一样的。”

沐钰儿眼睛一亮:“我之前看南市杂耍,似乎就有这个技能,整个人就像蛇一样柔软。”

“而且她在王新拔刀之后后退,且之前在和大统领对峙时,一直没有交手。”唐不言回想起那一瞬间,慢条斯理地说道,嘴角露出笑来,“因为她的眼睛畏光。”

阿罗撼走了过来:“为何会畏光。”

“因为常年不见太阳?”沐钰儿敏锐说道,“是有人把她培养成这样的。”

“可这人确实就是凭空消失的。”阿罗撼蹙眉,“好像水一样,直接在那夹层缝隙中消失。”

沐钰儿和唐不言的目光齐齐去看毛婆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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