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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曲园

又一具尸体!

曲园守卫的郎将眼前一黑。

曲园是陛下迁都后修建的第一座观赏园,一向得陛下青睐,每年都会设宴,如今却一连出了两具尸体。

张一本来证带人搜查曲园,就连通往几个花园小路的边角墙角都一寸寸翻过去,却在搜索唐不言昏迷的那条梅园路时,发现了古怪,进而发现那具尸体。

沐钰儿在张一的碎碎念种踏进曲园。

曲园粉墙环护,亭台楼阁,姹紫嫣红,一入内就看到入口出一面极大的影壁,深灰色的石壁上雕刻着月宫桂树和昆仑群山,意味蟾宫折桂,右侧是雕刻的一句前朝世人的名句——‘折桂一枝先许我,穿杨群叶尽惊人’。

守卫曲园的郎将荣薪早已在门口等候,两人各自见礼也不多话。

他带人绕过影壁,往前走了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再一抬眸就看到刷着朱漆,坐北朝南的三层高楼。

“这里就是早上办宴的地方。”荣薪抬手指了指,“北面的玫瑰园正在修缮,今日不开放,只开放了梅园和牡丹园,都在南面。”

沐钰儿听他介绍,眸光却看向不远处一个极为奇特的假山群洞,远远望去,假山顶上布满了嫩黄色的迎春花,春意黯然。

“这是什么?”她抬手问道。

“当初设计的大师说此地靠水,又以花为重,不能采用一般的土泥墙作为隔断墙,这些石头都是从太湖挖来的假山石,做成了两条东西,南北走向的假山隔断墙。”荣薪解释着。

“可以走?”沐钰儿挑眉。“四通八达的那种?”

“可以走,应该是四通八达的。”荣薪无奈说道,“但假山毕竟逼仄,而且格外长,岔路很多,曲园的仆从走过几次,无一例外都迷路了,而且里面又黑又潮,所以基本没人会走。”

“我走过一小段路,有些很空旷,有些很逼仄。”张一站在她身后也说到,“很奇怪的布置。”

沐钰儿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先去看看尸体吧。”荣薪说。

状元的死还没查清,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他作为曲园守卫郎将急的嘴里都长泡了。

“带路吧。”沐钰儿不再多问。

一行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踏上通往梅园的主路,沿途十步就站着一个士兵,守卫森严,路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

“这几日虽不曾见太阳,可也没有下雨,路上哪来这么多水。”沐钰儿看着越来越密集的泥脚印,狐疑问道。

“司直有所不知,这条路之前是干的,但后来因为找不到唐别驾,礼部侍郎为了寻人出动不少人,消息传来传去,也不知怎么说是着火了,侍卫和仆役抬着水来灭后,后来见是乌龙,直接把水倒在这里了。”荣薪重重叹了一口气。

“当时真的乱得很,不少进士为了救火还打湿了衣服。”侍卫补充着。

沐钰儿按刀的手一紧,扭头,严肃地看着中郎将。

张一也堪堪停下脚步,也跟着扭头去看人。

“查到是谁传错消息了吗?”沐钰儿严肃问道。

荣薪被两个人齐齐看得心里发毛,干巴巴说着:“不知道怎么传起来的,等我知道时,这里已经湿了。”

沐钰儿眉心倏地一皱。

——这么巧。

“卑职好像听说是进士那边先传起来的,说是一个南方进士郎把找到了的方言听成着火了,然后就彻底传乱了。”小侍卫小声说着,“但具体是谁,卑职并不清楚,他们当时除了个别穿了不一样的衣服,其余都是绿色的,卑职也记不清。”

“去查!”荣薪也敏锐察觉出不对劲,端正板正的脸阴沉下来,“一个个对过去,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源头找到。”

“是!”侍卫连忙抱拳离去。

“张一,今日赴宴的人询问得如何。”沐钰儿随口问着一侧的张一。

“正在问,只是这些读书人颇为谨慎,都不敢多说。”张一说道。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沐钰儿并不生气。

“不过他们说梁坚在赴宴前和一人吵起来,叫什么程行忠。”张一随口说道,“那个人我们还没到,正在加快寻找。”

“对。”荣薪也出声,“吵得太凶,侍卫们之前还以为打架了,好像是涉及到钱。”

他顿了片刻:“梁状元闹得颇不好看。”

沐钰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梁坚遇害前,侍卫们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她问着荣薪。

“最后一次就是他们看到梁坚和唐别驾在凉亭内争吵,最后梁坚就和人走了。”荣薪小心说道。

“和谁走了。”沐钰儿响起唐不言说的话。

“不知道。”荣薪摇头,“我们的人只记得是一个中等身材,同样穿着进士服的人,那人躲在树荫后,我们隔得远,看不清。”

“那人能找到吗?”沐钰儿问。

张一插嘴:“正在拿着花名册一个个核对,只是白日里太多人了,礼部为了热闹还请了很多国子监的学生来热场,现在曲园只有一半的人,还有一半被祭酒带回去了。”

“回了?”沐钰儿皱眉,“如何能回去?”

“当时太乱了。”荣薪苦着脸解释着,“而且姜祭酒强硬……”

沐钰儿叹气。

一行人说话间,很快就来到案发地。

尸体在一处假山里发现的。

这个假山也是假山群的一个小分支,中空颇深,颇为曲折,真正的入口也不在这个方向,这里只有一个矮小狭窄的偏口用来通风。

设计的人为了好看地遮住这个洞穴,在头顶种了一大片成群的迎春花。

迎春花热烈张扬地盛开着,爬满了整个石壁。

北阙的人见了人齐齐行礼:“司直。”

沐钰儿站在假山偏口,仔细打量着周围,却在往左看时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凉亭隐在树后。

“这是唐不言被发现的地方?”沐钰儿看着被布条拦起来的凉亭,心中暗自比划了一下距离。

——大概十三步路。

“这么巧。”她喃喃自语,蓦地想起那支没有着落的血匕首。

凌乱的血手印,左撇子。

——也许答案要来了。

“也许是故意的。”张一明白她心中所想,直白说道,“灯下黑,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沐钰儿敛下心思,正准备入内,目光一凝,看到墙壁上垂落的断花,不悦问道。

“这花是谁折断的?”

张一连忙解释着:“是本来就断的,就是因为被人扯断了不少,我想着这群读书人心气高,按道理看不上迎春花这种小花,不可能被人当成彩头折,这才翻动了一下,然后就在入口看到半个泥脚印,觉得奇怪,这才进去发现了一个尸体。”

“脚印已经拓下来了。”他赶在沐钰儿问之前说道。

沐钰儿捏着其中一根被折断的迎春花打量着,随后收到袖子里。

倒春寒的日子,天黑得快,酉时还差正刻,太阳便已经落下西山,只留下微亮的天光,不屈生长的迎春花也暗淡地垂落下来。

“老大,进去吗?”张一问道。

沐钰儿蓦地回神,看着被花挡着的入口,用刀柄轻轻拨开垂落的花帘,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位置竟不能第一时间看见尸体。

“尸体在一个交叉口,入口的泥土很新,很像被人磨平过,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我之前去过其他洞穴,里面长久没有走动,泥土都灰蒙蒙的。”

沐钰儿顺势低头看去,只看到甬道里的黑泥格外平整,太过整齐,反倒显得奇怪。

常年无人踏足的地方会落满灰尘,不会显得这么新鲜,色泽浓艳。

如今上面只有张一进去的脚印。

“进去看看嘛。”张一咳嗽一声,“还挺诡异的,要不是我摸了一下尸体,我还以为是有人在睡觉。”

沐钰儿在他说话间已经弯腰进入入口。

这一条小道逼仄狭窄,沐钰儿身形修长纤细,在里面尚且要弯腰弓背走着,张一这等瘦小的男子,要半蹲着才能进去,若是凶手再拖着一个尸体,怕是难以行走。

沐钰儿走了几步分析着。

“这个分支的假山其他入口在哪里?”

“这条贯穿整个梅园,一路走来有两个入口,但兄弟们踩点的时候发现不远处也有一个更小的一点,同样被人抹过地。”张一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响。

沐钰儿沉吟片刻:“回去找一下曲园的设计图。”

这条长道格外复杂,曲折弯绕,若是不熟悉的人极容易迷路。

“这迎春花是什么品种啊,也太香了。”张一捂着鼻子,闷声闷气说道,“有点熏我脑袋。”

两人说话间,假山高度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宽,足够两人直起腰来走路,走到第一个三岔路口,就来到张一发现尸体的地方。

尸体就在一个拐角处位置安静地靠着墙角坐着。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洞内视线近乎昏暗,乍一看好像有人闲坐在这边一样。

他身下的泥土被血晕开,渗得深,乍一看看不出是血。

浅绿色的新科进士袍子整整齐齐地笼着。

沐钰儿拿出火折子,火折子火光一闪,死者发白毫无人气的面容便骤然亮了起来。

他闭着眼,脸颊上的血渍像是被人擦过,却擦的不干净,留下几道晕开的痕迹,两腿岔开,两只手被人端正地放在大腿处,半个身子靠在墙壁上。

墙壁上血迹如散开的花一般,大片大片散开,昏暗光亮下好似盛开的红花,若非此人脸色近乎惨白,不知情的真的会以为是谁在小憩。

“这条路都很干净,没有凶手的脚步,也没有死者的。”张一看着四通八达的岔路说道。

沐钰儿动了动鼻子,水汽潮湿带来的不流通霉味,混着一簇簇迎春花热烈开着的浓郁香味,熏得人头疼。

“怪不得没人发现。”沐钰儿抿唇,“把血腥味都掩盖住了。”

张一一怔,随后大惊:“是这个迎春花吗?”

他仰头,头顶的缝隙中迎春花不甘心地钻了进来,攀出枝枝藤蔓,“这花可真能长,有道缝都给你添上。”

沐钰儿蹲在尸体前,凑近后仔细闻了闻:“好熟悉的味道?”

“迎春花日日闻,可不是好熟悉。”张一说。

“最近的出口在哪里,找人把尸体抬出去。”沐钰儿仔细检查了周围,却见每一条路都黑漆漆的,看不到头。

张一站在甬道中间,朝着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会儿,随后张开手臂感受一下风向:“好像都有出口。”

左右两侧的来风明显更大一些。

他犹豫一会就朝着更近的左边走去。

张一走路的声音在洞内回响,三岔口的假山道越发空旷恐怖。

东北风穿过长长的甬道,迎面吹来,风中裹挟着阴暗潮湿的水汽,火折子扑腾了几下,烛火若隐若现,照得尸体苍白的面容顿时森森阴气。

“又一个死人。”沐钰儿不为所动,狐疑地看着面前尸体,“也是新科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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