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聚集站在一起,反而是站的零零散散,到处都是。
而且,统一都藏在阴暗的那一面,若不是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沈美云看到这里,便收回了目光,“我们下去?”
季长峥嗯了一声,“我来停车,你在路口等我。”
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从车子上一下来,便把棉袄上的帽子给戴上了,外加上前面戴着的围巾,只露出了一双过于清亮明澈的眼睛在外面。
这样打扮的沈美云,就是季奶奶在这里,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她一下来,暗处就有几个人在打量着她,目光算不上好,但是也算不上坏。
这让沈美云,下意识地捏了捏指节,大晚上的一个人站在这里,说实话,饶是她也少了几分安全感。
好在季长峥停车很快,在加上他也担心沈美云一个人,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把她揽在身后。
与此同时,季长峥抬眼扫了一眼暗处的人,鹰隼一样的目光扫过的地方,窥探的人顿时把头低了下去。
哪怕是离开了一段距离,他们也能感受到对方目光下的压迫感。
这是个狠人。
大家顿时打消了之前的探视的念头。
说实话,季长峥出现后,沈美云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来了。”
季长峥紧紧的牵着她手,藏在了大衣之下,“咱们进去吧。”
在门口杵着,也没意思。
沈美云嗯了一声。
说是十点钟开始的小摊会,其实这会已经陆陆续续,摆上了。
大家都带着几分警惕,四处搜寻着,一旦若是有检查者进入,便卷起铺盖走人。
进了里面后。
季长峥便从兜里面拿出了一根手电筒,巴掌大,藏在袖筒里面,打开光亮的地方,刚好能把前面一截给照亮起来。
沈美云见他打开了,她也拿了一节手电筒出来,比起季长峥的手电筒,她拿着的这一只更为袖珍。
刚好让她攥在手心里面。
“要去那看看吗?”
有个年轻人刚从身上褡裢上,取下了几件物品,摆放在地上的小摊子上。
和别的摊主一脸不舍不一样。
他脸上则是兴奋,终于可以把爷爷收藏的这些老物件给出手了。
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有句话叫做,崽卖爷田,崽不心疼。
可能说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沈美云见季长峥问她,她有些意外,在这方面她是不如季长峥的,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听你的。”
三个字一夸,顿时让季长峥心里美滋滋的,牵着她的手也越发紧了几分。
“走走走。”
“那个年轻人一看就卖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好忽悠。”
沈美云,“……”
年轻人,“……”
眼见着季长峥和沈美云一起过来,张长兴立马笑的露出了八颗牙齿,“同志,要看看我这里的老物件吗?”
“这可都是我爷爷珍藏的,被我一锅端偷出来了。”
沈美云,“……”
季长峥,“……”
还是季长峥反应的快,他嗯了一声,蹲下来拿起来了一个碗,“怎么卖的?”
“嗳,同志,你可真会拿,一拿就拿了一个和田玉碗。”
这话一说,季长峥就抬头看他,“和田玉?”
“真的,我不骗你。”
“我爷爷最喜欢这个碗了,每天晚上睡觉前还要摸一摸。”
“这还是我趁着他睡着了,偷出来的。”
季长峥和沈美云听到这话,都跟着无语了起来。
见季长峥喜欢,沈美云便接过来摸了摸,确实不错,莹润的白色,质地温润,入手细腻,哪怕是摸在手里也不冰冷。
这大概率是个真的和田玉碗了。
“多少钱?”
张长兴伸了一个巴掌出来。
“五块?”
沈美云面无表情地问。
张长兴一听,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怎么可能?同志,你看看,我这可是和田玉啊,上好的和田玉。”
“我爷爷说了,在往前推一百年,这一个和田玉碗,可能买两个我了,不,十个我。”
把自己和物件比起来,还不如物件值钱的。
也就面前这小伙子了。
真是一个妙人。
“你说多少钱?别比来比去,我不识字。”
沈美云淡定道。
这话一说,张长兴嘴角一抽,“五十块。”
怕他们还价,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最低五十块!”
听到这个价格,沈美云和季长峥都开始拧眉。
“高了。”
说话的是季长峥。
“这玩意儿别说五十块了,你就是现在白送给亲朋好友,他们都不敢要。”
这就是烫手的山药。
谁会要?
谁敢要呢?
谁要谁就完蛋。
这是事实。
听到他们这话,张长兴难得沉默了片刻,“我知道这是烫手的山药,但是也不可否认,这是好物件。”
不然,爷爷不会这般爱惜了,每天睡觉前都要摸一摸。
“是好物件,但是没人敢买。”
“这也是事实。”
双方一下子僵持了下去。
“算了美云,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这周围的摊子,陆陆续续多了起来,若说刚开始来的时候,只有三五个的话,现在已经有十多个了。
连带着摆出来的物件也多了起来。
眼见着他们要走了。
张长兴立马着急了,“别啊,你们在看看,我这确实是好东西。”
若是错过面前这两位买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呢。
这是个机会,据说,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季长峥和沈美云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你报个实心的价格。”
一开口就是五十块,都赶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谁舍得?
就是季长峥也舍不得。
他一个月工资才六十多块呢。
要不是美云喜欢,他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三十。”
一下子就砍了一大截。
季长峥还是拧眉。
“一十五,真的不能在低了。”
张长兴叹气,“我家当年收这个物件,都不止这些钱了。”
这是实话。
据他爷爷说,当年花了十块大洋买回来的,按照现在的来算的话,都要一百多块呢。
这都亏的裤衩都没有了。
要不是家里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他也不至于来卖祖传的东西。
“十块。”
沈美云报了一个数。
张长兴,“这不行。”这也太低了。
沈美云,“你别急,十块钱的话,我在你摊位上在买一个东西。”
她蹲下身子,挑起来一个发黄的鼻烟壶,“我买两件,给你一十。”
张长兴顿时急了,却被沈美云制止了,“你我都知道,你这个摊位上,最出彩的就是这一个和田玉碗了,这鼻烟壶说实话,说是在路边捡的,我也相信。”
“更甚至,废品收购站也有,我要像是诚心想买的话,去废品收购站能买个几个回来不成问题,这十块钱我给多了,多的是贴在白玉碗上的。”
话她都说在明面上。
这让,张长兴陷入了纠结,他思索了片刻,一咬牙,“一十块可以,在给我十五斤粮票。”
光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呢,还要粮票才行。
沈美云听到这话,去看季长峥,季长峥点了点头,旋即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十五斤全国粮票递过去。
张长兴一看到是全国粮票,顿时一喜,把白玉碗和鼻烟壶一起推过去。
“你们的了。”
这钱和票,够他们一家人生活好久了。
当然,若不是生活所迫,也不至于大年下的来卖东西。
沈美云嗯了一声,季长峥顺势把东西收了起来,藏在了胸口的衣服里面,起码从外面来看,是看不出来的。
当然,周围的摊贩都是看到点了。
大家顿时眼睛一亮,“同志,我这里也有好东西。”
“我这里有个沉香木手串,要看看吗?”
压低的嗓音,还是传了过来。
沈美云摇头,她对木头不感兴趣,就爱玉石翡翠,还有黄金。
她牵着季长峥的手,很快就走到了另外一个摊位,对方的布摊很小,也就巴掌大。
上面摆着的物品也不多。
“这个手镯?”
很漂亮,尤其是灯光一照,那玉镯里面的绵润好像是会流动起来一样,莹润中透着几分光滑。
“翡翠。”
“你要的话,一十块拿走。”
这个开价,显然是听到了之前沈美云和张长兴,他们成交的价格。
不算高,但是也不低。
但是,对于沈美云来说,一十块钱就是洒洒水了。
“这是冰种?”
对方有些意外,沈美云能认出来,他点了点头,“对,冰种。”
“这个质地不算好,不值一十块。”后世的冰种翡翠,一十块当然买不到。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这玩意儿扎手,有的人别说卖了,甚至砸掉当垃圾丢了的都有。
对方沉默了片刻。
“你打算出多少价?”
“十块吧。”
“可以。”
老板连还价都没有,直接答应了下来,“外加十斤粮票。”
沈美云,“……”
显然是和之前张长兴学了,而且粮票刚好比钱又少点。
沈美云去看季长峥,季长峥秒懂,拿钱拿票,递过去一张大团结,外加十斤粮票。
对方一看是全国粮票,顿时高兴了几分。
等离开了这个摊位后。
季长峥朝着沈美云,“钱还有,但是票不多了。”
他们拿了两百块出来,不算少了,但是架不住没想到粮票,也是硬通货啊。
粮票就拿了五十斤呢。
这还是季奶奶给他们准备的。
当然,以季家的家底,自然是不差这五十斤粮票的。
沈美云拧眉,四处看了一眼,“这里宝贝太多了。”
“都喜欢呢。”
这是实话,她刚花的那三十块钱,在未来能翻几百倍,几千倍甚至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季长峥失笑,“买些小物件方便拿的。”
这样,买回去后,也方便藏起来。
不让人找到。
沈美云心里有数了,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接下来,她便悠着点来了,又买了一个玛瑙雕梅花耳杯,呈琥珀色,莹润光泽,澄澈透亮,放在手心里面,刚好能握住把玩。
很漂亮!
真的很漂亮。
沈美云一眼就喜欢上了,“就要这个了。”
五块钱就拿下了。
眼看着差不多了,季长峥便打算喊沈美云回去的,结果转身的时候,突然看到地上摆放着一个偏褐色的长命锁。
足足有成人巴掌大。
她顿时走不动路了,“那个适合绵绵呢。”
季长峥苦笑,沈美云拽了下他,他顿时也没走了。
“那这个是最后一件?”
沈美云点了点头,“最后一件。”
她一过来,那女同志就交底了,“这是我太姥姥小时候的长命锁,清代的银质,半斤重。”
“你要是要的话,给个六十块。”
这个价格倒是不算高,但是也绝对不低。
如果按照当前的物价来说,这都顶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沈美云没急着还价,而是拿起来看了看,灯光下,那长命锁有些发黑了,连带着外围也跟着包浆起来。
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但是胜在做工很好,雕刻的很细致,这一看就是手工雕刻的。
沈美云看完后,沉吟,“你价格喊高了。”
“现在外面的银子没那么贵。”
对方沉默片刻,“你想给多少钱?”
沈美云,“一十五。”
在她眼里,这个长命锁的价值不如之前的和田玉碗,但是胜在寓意好。
长命锁,长命百岁,富贵平安。
这是她对绵绵的期盼。
听到这个价格,那女同志下意识摇头,“这个价格成交不了。”
“太低了。”
真的太低了。
就是清朝的时候,这一个长命锁都不止一十五块的,那可是半斤重的银子啊。
“你没拿着这个长命锁去当铺,显然是不方便流露出来。”
“才来到的这里。”
沈美云低声道,“我家也有孩子,若不然我不会花半个月的工资来买这玩意儿的。”
“这样,我们一人退一步,我给你加五块,三十块,若是你愿意的话就成交,不愿意就当我没来过。”
三十块是底线。
这话一说,对方迟疑了片刻,“三十块可以,能在给我点粮票吗?”
面前这一位是个大户,之前他们都看到的了。
不止能给钱,还能给出粮票。
这年头能拿出粮票买这些不能吃的玩意儿,家里的条件在北京来说,都是凤毛麟角的那一撮了。
沈美云,“多少?”
“三十斤?”
“我没有那么多。”
她从口袋里面拿出最后的十五斤粮票,“全身上下就这么多了,你要是要就要,不要就取消买卖。”
这——
对方一把答应了下来,“要!”
在这里,显然粮票比钱更受欢迎。
沈美云嗯了一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把钱和粮票递过去,对方也把这个长命锁给她。
沈美云接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送给了季长峥。
“接着。”
季长峥手里一沉,顺势揣在了口袋里面,“这个是最后一件了。”
“当然!”
季长峥见她答应了下来,松了一口气,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片刻,“走了,我们现在回去。”
他们买了好几件东西,显然已经被盯上了。
这里不安全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跟了上去,没一会就消失在潘家园市场。
上了车子后,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路上又没人。
一路畅通无阻。
等回到家后,季家人已经睡了,绵绵却还在坚持,听到动静顿时迎了出来。
“妈妈妈妈!!”
沈美云接着她,朝着季奶奶道了一声谢谢,旋即,领着绵绵进了自己屋子。
季奶奶看着他们安全回来,也跟着松口气。
她就怕出纰漏呢。
人说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等进屋后,沈美云便把门关上了,把之前那个长命锁拿出来,递给绵绵。
“爸爸妈妈,给你带的礼物。”
绵绵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就要接过来,结果这长命锁太沉了,她没接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等捡起来的时候,上面竟然磕掉了一层颜色,露出了内里的金色。
“妈妈,这长命锁掉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