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回朴城就躺着,他听到脚步声从门口进来,没做出丁点儿反应。
商少陵走到他床边,问他要不要喝水,他没回。
陈子轻就这么睡了过去,他醒来的时候,商少陵已经不在公寓,等商少陵下班回来,他已经睡了。他几天没和商少陵说话。
到了第五天,陈子轻说他想回小虹县。
大概是理亏,或许是别的什么心理,商少陵同意了,条件是让他走之前做个全身检查,看他滚下坡的时候伤没伤到内里,他全程配合,身体是自己的嘛。
小虹县
陈子轻下了大巴就搭摩的去看望院长,老人家葬在郊外山里,他送了束花,烧了些纸,对着坟拜了拜,搭上在路边等他的摩的离去。
摩的师傅蛮热情,问他还想
() 去哪儿,去的地方多了,能让他少给钱,他想了想,让摩的师傅带他去了以前住的出租房。
到了那儿才发现,那地带拆迁了。
“人事已非啊。”陈子轻唏嘘,他给摩的师傅钱,沿着街边走。
他没走出小虹县前,没觉得这个县城有多小,当他出去了再回来,感叹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跟朴城相比就是芝麻粒大。
陈子轻买了杯喝的,边走边喝。
找份短工做做吧。
这个念头刚起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当即满大街的找墙上的广告,找工作的事很顺利,陈子轻第一天就到一家牛肉粉丝店上班。
干老本行,送外卖。
不过他不接别家的单子,就接这家店的,所以不会太忙,小虹县他熟,哪都能送。
陈子轻上班第一天,察觉有双眼睛在哪看着他,黏着他,哪怕他外出送外卖,那双眼睛也跟着。
他不用去验证都知道,一定是那个叫明空,也叫谢伽月的和尚。
陈子轻没在意,他人回了小虹县,自由没回,一举一动都让人监视着呢,只不过那双眼睛的存在感最强,哀怨又委屈,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白兔,啧啧。
沈不渝说徐小少爷是被谢伽月间接害死的,小白兔没那能耐吧,陈子轻没去费心打听那几人的过往,他也没渠道打听。
他们一个个的,二番两次通过不同的方法试探他,确定他不是徐敛之之后,还围着他。
替代品的意义,他算是亲身体会了一把。
陈子轻打开手机的拍照模式,照了照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手机的动作在看到一对老人时,一下停住。
那对老人搀扶着站在店门口,一看就不是来吃粉丝的,他们呆呆看他,老泪纵横。
是徐老先生和徐老太太吧?
陈子轻还坐着,就有一辆车停过来,车里下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大步走近,跟那对男人低语,眼睛一直看陈子轻。
老板娘让他们进来坐坐,男人拒绝了,他劝两个老人跟他走。
老先生突然就往地上一躺,陈子轻“哎哟”了声,他赶紧过去查看,可不能在店里出事。
老太太抓住他胳膊,哆嗦着,反复叫他敛之。
陈子轻解释给她听,同样解释给一直看他的男人听:“我不是,您老认错人啦。”
老太太满眼的失而复得变成恍惚,她语无伦次:“对,不是,阿呈,这不是敛之,不是你弟弟……”
徐呈低低“嗯”一声,他背起父亲,带着母亲离开,上车前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和老板娘说话的青年,之后才坐进车里。
还要透过后视镜扫向那身影。
那天他看舞台剧碰见商少陵带的人,震动得睡不着觉,他查他父亲,也查他母亲,想方设法拿到关键物品做鉴定,几个途径走下来的结果是一致的,那年轻人并非跟他同父异母,或是同母异父。
这次父母不知从哪得知那年轻人
的存在,还清楚人在小虹县,背着他过来的,幸好他及时赶到,回去要多劝劝,让一老到外地散散心,他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他做哥哥的,不会找个弟弟的替身放在家里。
.
陈子轻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分老板娘一些,他咔咔磕着瓜子想,徐家一老比那几个男的要正常多了,知道不是自己儿子,再激动也有个数。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悲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死二年多了,还没走出悲痛呢。
这现象反映出那徐小少爷生前有满满的爱,在他死后,那些爱消散不掉,溢得那都是,非要找个器皿装。
陈子轻没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商少陵天天给他发短信,早中晚必有,是个追求者的样子,他一个都没回。
直到商少陵在短信里提起他哥,当然还有其他内容,陈子轻自动忽略。
商少陵去外地做手术,他到酒店,行李都没放就回信息。
大哥已经飞回国外快一个礼拜,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国,至于过年,不是他哥回来,而是他去国外,家族根基都在那里。
秋山湖的房子他哥完全交给他监管了,他似乎是看出陈子轻对那地段偏僻的房子有兴趣,就拎出了这个话题。
陈子轻回了个“哦”加一个“啊”就没了,他在店里折宣传单,稀里糊涂地折了一朵玫瑰出来。
我的妈,我还会折这个啊。
陈子轻新奇地把玩把玩,老板娘叫他去送一份外卖,他赶紧骑着小电炉出发,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店里就进来个腿脚不便的人,身形瘦瘦高高的,背微微驼着,从头到脚浸透消沉。
谢伽月伤痕累累的脸被口罩遮住,他头戴棒球帽,帽檐下一双黑黝黝的猫眼落在那朵玫瑰上面,几个瞬息后就暗自将玫瑰拿走。
走出小店拐进巷子里,他用遍布青紫的手抚||摸纸玫瑰。
敛之没折过这种小玩意,他不会。
谢伽月无声地哭了许久,崩溃的哭声瞬息间就敛去,他面无表情地将一文不值的玫瑰扔进垃圾桶,在他走后,一个捡破烂的老人拖着蛇皮袋去翻垃圾桶。
很快的,那玫瑰就被送到国外。
商晋拓结束工作回去,管家给他一个盒子,说是傍晚刚到的,他拿着盒子进书房,打开后,里面是朵玫瑰。
从垃圾桶里翻出来,飘洋过海出现在他面前的玫瑰。
商晋拓淡淡地啧了一声,他把玫瑰放进抽屉里,扯掉领带拿在掌中,随后就坐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耳边的寂静被一抹水流声取代。
是在一个宴会上,泳池后方的花园里。
“商董,我觉得我喜欢你。”
“抱歉,我对你没有那方便的意思。”
“现在没有,不代表永远都没有。”
“你并不是我的理想型。”
“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是个自重,自尊,自爱,和我年纪相仿,阅历相仿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看沈不渝跟谢伽月总是往我跟前凑,为我频繁打架,觉得我是在钓他们,觉得我轻浮?”
……
“商董,我发现自己也没那么喜欢你。”
“幸好你对我没意思,不然我们在一起了,我家死活都要捆绑上你,我想分的时候还不好分呢。”
……
商晋拓按几下跳动的太阳穴,他将指间微皱的领带随意丢在书桌上面,起身在桌前铺纸,提笔练字。
徐敛之,陈子轻。
子轻。
商晋拓俯视纸上写下的名字。
目光凝在最后一个上面,商晋拓眉头紧锁:“轻轻?”
他将笔搁在一边,双手撑着桌面俯下宽背,和那个名字拉近距离。
“轻轻……”
商晋拓咀嚼了几遍这个近似含在齿间舔||弄的名字,一阵口干,想喝点什么,他叫下人送进来冰咖啡,一杯下去紧跟一杯,依旧不解渴。
茶也不行,商晋拓一直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就这么干渴了五六十个小时。
一天半夜,商董把冰箱里的牛奶喝掉,他掠掉唇上的奶渍,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搜到动物世界,眯起眼睛,看哺乳动物喝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