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四叔孬了,他被发现躺在后山,没穿裤子。
别人看到的时候,撞见一个疯子跟他睡觉。
陈子轻要去棉花地,他背着箩筐站在人群里,目睹疯子趴在四叔身上|蠕||动。
疯子不知道丑,孬子也不知道丑,他们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睡觉。
而做了鬼的四婶在一旁站着。
“那疯子是你四婶乡里的。”二婶压低声音,“多半是以前睡过,惦记着他,看他孬了,凑上去了。”
陈子轻瞠目结舌,下
() 个任务他还是捉鬼抓鬼吧,有些人比鬼乱多了吓人多了。
说得就跟他有得选一样,也是蛮搞笑的。
.
太阳很大,一大片棉花地就剩几家没摘了。
棉花枝会拉扯着衣服,刮在上面很不好走,哪都是小红虫。
陈子轻拖着箩筐在棉花地里吃力地穿行,他带着草帽,汗水不停地从他的头发里掉下来,淌在脸上流进脖子里,没多大会他就汗流浃背。
反观梁津川,几乎没怎么出汗。
梁津川没按假肢,他坐在轮椅上面,摘外围那一条地的棉花,轮椅旁挂着个尿素袋子,一点点地被填起来。
不多时,陈子轻摘掉草帽去找梁津川:“歇会儿,我不行了。”
梁津川牵开尿素袋瘪下去的口,将腿上的棉花都放进去:“你自己歇。”
“你不歇啊,你看你都晒黑啦。”陈子轻睁眼说瞎话。
梁津川皮肉晒得发红,他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转着轮椅摘棉花。
背后传来喊声:“晒黑了就不体面了。”
梁津川拉下棉花枝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站在棉花地里的人对他笑出酒窝。
像个傻子。
……
没有凉快的地方,只能勉强找到不直晒的地方。
陈子轻坐在树荫下喝绿豆汤,眼睛望着一天摘不完的棉花地。
缺这个钱吗?
缺。
棉花的收价不低。
陈子轻舔掉嘴上的绿豆,他们没带壳摘,只摘棉花,今天能把箩筐跟尿素袋装满就是大收获了。
“津川,你怎么不喝?”陈子轻催促,“快喝,我放了糖的。”
梁津川喝了一点就不喝了。
旁边人毫不犹豫地拿走他喝过的绿豆汤,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他愣愣地看了几个瞬息,偏头将目光移向远处山巅和烈日。
陈子轻刚喝完,耳边就传来梁津川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把我的口水吃下去了。”
陈子轻呛到了,他大声咳嗽,咳得脸红脖子粗。
“喝的时候不嫌弃,现在嫌弃上了。”梁津川哧笑,“要不要我扣你嗓子眼,让你吐出来?”
陈子轻忙摆手:“不,咳,不用。”
他缓了点,平复下来说:“我没嫌弃,我就是让你吓到了。”
梁津川似笑非笑。
陈子轻眼皮一抽:“你第二人格要出来啦?”
梁津川眯了眯眼,不答反问:“怎么,你很希望他出来?”
陈子轻摸摸汗涔涔的鼻尖,怎么说呢,大概是与其让一把刀悬在头顶,不如掉下来,该干嘛就干嘛。
但梁津川不,他有自己的轨迹。
陈子轻听见梁津川冷声:“你希望也没用,他最近不配出来。”
“……”陈子轻抿抿嘴,忍着笑陪梁津川玩过家家,“怎么不配了嘛,他做错什么了啊?”
梁津川呵笑:“你还真信我的鬼话。”什么第二人格,那是他在占雨从首城带来县里的故事会上看到的,编造的,假的,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陈子轻很小声地嘀嘀咕咕:“因为是你说的,我才信的。”
梁津川唇边的笑意没了,他黑沉沉的眼盯住他的嫂子,盯住这个说话不打草稿的人,什么都往外说,是想干什么,要和他在棉花地睡觉吗。
棉花地都躺不开,怎么睡。
梁津川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回到他的腿上,他捻掉腿间的棉花碎叶:“我提醒过你,说话做事三思而行,否则后果自负,现在我再加一句,祸从口出。”
陈子轻意识到自己的嘀咕被梁津川听见了,他飞快地抬头瞅了梁津川一眼,垂眼找小蚂蚁玩。
怎么回事,梁津川的听力好成这样子。
.
“南星,你们摘棉花啊——”路那边有人才出门摘棉花,朝他们这边打招呼。
“是呢。”陈子轻回。
“很晒吧!”
“很晒,晒死了。”陈子轻去附近摘了两边大叶子,把一片给梁津川,他自己拿着一片当扇子。
叶子杆冒白汁,沾了陈子轻一手,他不管,比起热,手黏就黏吧。
梁津川的指尖有一小块墨印,陈子轻昨晚让他写了一副字挂在堂屋,写的是——随遇而安。
“送给我的,也送给你。”陈子轻当时是这么说的。
梁津川说随遇而安是逆来顺受。
陈子轻一百个不赞成,他扇着大叶子:“津川,你的笔墨纸砚我们不带了啊,回来还要用呢,等到了首城再买新的。”
梁津川毫不在意地开口:“我没想去了首城继续写毛笔字。”
陈子轻不假思索:“不行,不能不写!”
一向平稳安定的人,难得的强硬有股子耐人寻味的感觉。
梁津川晦暗不明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掠而过:“我哥不会写毛笔字,你不是在我身上找我哥的影子,那你找谁的,你在嫁进我家之前,还有别的相好是不是?”
“不是啊,我只跟过你哥。”陈子轻一脸的真诚,“我就是喜欢你的毛笔字。”
梁津川的唇角冷冷地弯了弯,这一番话被他剥出个七七八八,只留下“喜欢”两个字。
剩下的就是填空。
陈子轻不知道梁津川给自己出了道填空题,他把蔫了的大叶子丢掉,在地上抓一把土擦掉手心的白汁。
大概是话题聊到了毛笔字,陈子轻的脑中闪过梁津川的残疾,瘦金体……
他的左手能吃饭吗?
陈子轻骤然一个激灵:“444,你说我为什么想到这上面去呢。”
系统没声响。
“我就觉得,梁津川的左手应该是会用的。”陈子轻自言自语,“村里好几个左撇子呢。”
系统还是没丁点声响。
正当陈子轻要问梁津川是不是左右手都能用
的时候(),一道陌生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那个以前在赶集途中见过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长得黑黑的少年。
当年少年没能接触上梁津川,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这是时隔两年的再次现身。
少年这回介绍了自己的姓名,他说他叫周彬,过来是想问梁津川买的几号的车票。
“我也要去首城上大学,我可以买跟你同天的。”周彬自来熟地对梁津川说,“到时在火车上能有个照应。”
梁津川没给眼神。
周彬打量救命恩人,他的脸部线条十分流畅,头脸小,显精致。哪怕坐在轮椅上,依然能看出头身比好。
救命恩人对他的打量感到厌恶。他就把视线转到另一人身上:“嫂子好。”
陈子轻说:“我不是你嫂子。”
周彬并没有露出年少气盛的恼羞成怒,他改了称呼:“李大哥,你小叔子的腿是因为我没了的,我应该报答他补偿他。”
“我的学校也在大学城,以后我们可以多联系。”周彬不卑不亢,“真诚是必杀技,我相信只要我坚持,我会跟你的小叔子处成好朋友。”
陈子轻心下狐疑,这个小伙给他的感觉,跟第一次遇到的不像同一个人。
他的心跳突然快起来,周彬不会是跟他一样,换芯子了吧?
周彬笑出一排牙齿。
陈子轻的雷达瞬间飞速转动,难道他真的碰到同行了?他激动地在心里呼喊:“444,这人是不是宿主?”
系统:“祷告吧。”
陈子轻怔怔地望着周彬,竟然真是宿主,那他的主线任务是什么,跟梁津川有关?
系统:“你根据哪点确定他是你同行?”
陈子轻说:“你叫我祷告吧,就是要我自求多福。”
系统:“……”
“不是吗?”陈子轻从系统的反应中揣摩答案,“没换芯子,那怎么变了个人。”
这时,周彬弯身,用只有梁津川听见的音量说:“我去首城能发大财,我会把发财的门路分享给你,就当是我报答你救我一命。”
梁津川无动于衷。
周彬不满省状元的无视,脑子一抽交出了自己的底牌:“我告诉个我的秘密,我是重新来过。”
顿了顿,他神秘兮兮:“就是重活了一世。”
梁津川还是那副姿态。
“你不信?”周彬索性往下说,“上一世,96年的年三十,你的嫂子跟卫生所的宁大夫被人挂在树下,身上的皮都没了,活生生剥下来的,十里八村都传他们有一腿。”
“还有你们村长的大学生儿子,他抱着你嫂子血糊糊的尸体跪在地上哭,他们也有一腿。”周彬又说。
梁津川放在腿上的双手轻轻动了下。
“想不想知道你的结局?”周彬没得到想要的回应,这人越没劲,他就越想看到对方情绪失控。
“你和整个下庙村,你们所有人都死在97年夏至的晚上,
() 尸体躺了一地。”周彬一字一顿,大夏天的,浑身有点发毛。
该死的人没死,该灭掉的村子没灭掉,这样的大改变让周彬好奇其中缘由,他扭头去看梁津川的嫂子。
陈子轻有种他要说什么的预感。
周彬嘴唇微动,他跟梁津川说:“你嫂子肯定也是。”
梁津川终于出声:“是什么?”
“他和我一样,”周彬惊喜于梁津川给出了回应,离得更近点说,“也是重活一世的人。”
.
周彬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就再次拎出这趟的目的:“你几号的票?”
梁津川不理会。
周彬以为自己把秘密说了,这个人就会和他拉近关系了,怎么还是这个死德性,他稳住气:“会读书不代表就会赚钱,我能带你发财,我知道未来十年二十年的经济情况,你不和我交好,将来只有后悔的份。”
“就算你又会读书又会赚钱,那你有我的指点,会少走很多弯路。”
梁津川阴沉沉的:“滚。”
周彬稳不住了,他难堪地握紧拳头,自从他重生回来,周围都是好人,只有这个梁津川是个例外。
“梁津川,我真心想回报你的救命之恩。”周彬最后一次给他踏上自己这条航海大船的机会,一起发财,一起做富一代。
梁津川冷漠得很:“不需要。”
周彬暗骂这人不识好歹,到时看他毕业后能不能在首城站稳脚跟。
走了几步,周彬又回头,透露了两年内的重大事件,等梁津川在报纸上看到了,就会相信他是真的重生,真的有生财之道。
谁不想做有钱人。
.
陈子轻见周彬气冲冲地离开了,他心里七上八下还要表现得很淡定。
周彬没换芯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了前世的记忆。
这也能说通,为什么周彬身上有股子“这次我要把失去的都拿回来”的自信满满。
陈子轻坐到轮椅前的地上:“津川,那个周彬说什么了啊?”
梁津川长久地俯视过去。
就在陈子轻快要不适地想问自己脸上是不是长花了的时候,梁津川给了他答案。
“反复问我车票买的几号。”梁津川说。
陈子轻抓住轮椅扶手,屁股离地变成半蹲:“你告诉他了吗?”
梁津川沉默地看着凑近的人,看他生动的眉眼,白腻发光的脸颊,看他红润有肉感的唇,目光最后停在他的眼里。
陈子轻有种灵魂被窥探的悚然:“津川,你告没告诉他啊?”
梁津川的视线越过他肩头,飘向望不到边的蓝天:“告诉了。”
陈子轻一下就坐回了地上。
梁津川透过他的动作获取到某种信息,眼底闪烁。
陈子轻脑袋耷拉着,闷闷地说:“津川,我们不和他一起好不好。”
梁津川挺漠然的:“多个人照顾我,对你
不是很轻松?”()
陈子轻立刻就说:“我一个人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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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津川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快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我的脾气会很差。”
陈子轻目瞪口呆,多少,快三十个小时?他两眼一黑,这不得把屁||股坐出痔疮啊。
这个时候的车票是纸壳做的,长长一条,字也是竖着的,只有从哪到哪,他打票的时候没计算时长,满脑子烦的是只有一班车,到首城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耽误他挑水,要被警告一次。
现在才知道时长。
陈子轻的屁股提前酸麻上了:“要坐那么长时间,那我的脾气也好不起来。”
梁津川的面部一抽。
“这样吧,”陈子轻表情认真,“你脾气好点的时候安慰我,我脾气好点的时候安慰你,我们互相安慰着熬过车上的时间。”
梁津川拨开轮椅扶手上的两只手,他转着轮椅后退点,侧转到夹在两旁枯萎玉米地里的小路上。
“不歇了吗,那我也不歇了。”陈子轻爬起来,“我们今明两天摘完棉花卖给村里人,便宜点就便宜点吧,等不到大车下乡收了。”
他追上梁津川,在后面推着轮椅:“那就说定了啊,我们不和周彬一起,就我们两个人。”
梁津川抿唇,他压制住犯贱的,快要上扬的唇角:“谁和你说定了。”
话音未落,轮椅就转不动了。
陈子轻拽住推手,上半身探到前面,脸凑在梁津川旁边:“你别逗我了,我们第一次坐火车去大城市,多有意义啊,你怎么会让别人插在我们中间。”
梁津川很不解风情的样子:“没有你以为的二人世界,首大那边考虑到我的情况,会派个学长来接我。”
陈子轻:“……”
他干巴巴地说:“我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梁津川忽然偏头,神色有些许意味不明:“我说的二人世界,你没否认。”
陈子轻眨眼,是吗?
没否认就没否认,怎样啊?
“我可以让村长联系学校,叫学长别来接我,也不会有周什么的挤进来,就我们两个人。”梁津川将本就近的距离缩短,鼻尖有意无意地蹭过他脸颊,带走一点咸涩的汗液。
男孩子热烘烘的气息扑向陈子轻,他像被拖进火里。
“但我要抽自己五个耳光。”梁津川的舌尖扫过口腔粘膜,森冷冷地说,“五个不够,最少七个。”
陈子轻很想说,不抽可以吗,为什么要自虐呢。
只是一起前往下一站就抽那么多个耳光,那睡觉的时候岂不是要成猪头。
.
离开前一天,梁津川去山里祭拜亲人。
陈子轻没有脸面顶着他这副身体靠近坟包,他蹲在树后找系统聊天。
系统:“你间接害死他哥,活生生气死他爹妈,你后来对他的好只能抹掉对他的伤害,他爹妈跟他哥的那部分改变不了。”
() “他当初浮出来的怨气,是我给他期待又要食言,不是别的。”陈子轻说,“他应该早就猜到我不是原来的李南星了,他那么聪明。”
系统:“一个人换芯子是鬼故事,惊世骇俗。而且你还是李南星,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李南星,他嫂子。”
陈子轻无法反驳。
系统:“他恨自己不争气,背着负罪感看你。”
“啧啧,他不舍得恨被他喜欢上的你,他只恨喜欢上你的他自己。”
“骨灰级恋爱脑,对着差不多是灭门之仇的嫂子都能动感情,我要是他,我直接找根绳子上吊。”
陈子轻有点难受地护犊子:“你别这么说他。”
系统:“哦哟,心疼上了。你心疼也没用,那是他的心病,举头三尺有神明,他的亲人都在看着,他永远都过不了自身那一关。”
陈子轻忽然没来由地蹦出一句:“仇不仇恨不恨的,他注定要喜欢上我这个嫂子,注定了的。”
系统谜之安静。
陈子轻抱着腿:“你看那新名字,我在里头呢,我是风花雪月。我也让他知道我希望他成为有钱人了,我的态度跟意思他已经清楚了。”
“梁津川肯定能成为有钱人,这是早晚的事,我等着就好。”陈子轻啃嘴皮子,“至于他内心承受的痛苦和折磨……我说一次没用就说两次三次,我陪他放下帮他解脱,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不是吗,总会有办法的。”
陈子轻偷偷从树后偷看,少年在坟包前长跪不起。
他怀疑梁津川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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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津川没哭,他拆开一叠纸钱放进火堆里,山风把火光扇得忽明忽灭。
“爸,妈,哥,嫂子要陪我去首城读大学了。”
“来回太远了,所以从明年开始,我一年就只回来一次,是清明还是过年,你们托梦告诉我。”
“我会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梁津川对着坟包用力磕头,一下接一下。
陈子轻在树后蹲不下去了,他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津川,你……”
“别过来!”梁津川吼。
陈子轻止住身形。
梁津川继续磕头,他把额头磕破,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滑落到了脸上。
满脸都是血,却没一滴泪。
他不配在坟前哭。
他还是哭了,他的的脸上交错着血液和泪痕,不知羞耻的大不孝的,求亲人祝福他和嫂子的下一段旅程。
如果不祝福,那就不祝福吧。
如果要带他走,能不能至少给他十年时间,他要做有钱人,娶再婚条件苛刻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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