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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2 章 茶艺速成班

医护人员说不行,不能停下来抢救,他只能当着他们的面,凑近季易燃说话。

“老季,他让你别跟着。”孟一堃再次将这番话搬了出来。

“他说你最乖,最听他的话。”

“还说,”

“他还说,他想你带小花去看他。”

“你别跟过去,他不准。”

“他希望你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

孟一堃嗓子干苦,他一边说,一边留意旁边的监护仪。

滴的一声。

孟一堃整个人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三个发小都没再赴死,却不能立即苏醒。

孟一堃见证了一场顾知之的骨灰跟牌位之战。

季,谢,迟三家在争夺那两样的拥有权。

顾知之活着的时候,章女士不肯要他,等到他死了,她却要了,抢了。

最终谈判是,三家合资建一个寺庙放他的牌位,请高僧坐镇。

至于墓地,是在京市某寸土黄金的墓园,挑了个风水宝地。

三家这么重视一个死人的归宿,为的是做给活着的人看。

……

这个深秋的兵荒马乱,在葬礼上画上了一个符号,不是句号,是逗号。

葬礼举办得十分低调,只有寥寥几个人参加,风很大,墓园周围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像是要连根拔起。

孟一堃的眉间拧着“川”字,最近他都在想,多年前的噩梦成了真。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他甚至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他念过想过,才让老天爷安排了这一出,他要负主要责任。

孟一堃的目光里,三个发小满头白发,瘦脱相,眉眼间是浓到化不开的悲寂。他看一次,内心就被震动一次。

那是他们痛失挚爱,悲伤过度的证明。

维系发小们生命力的人走了,他们余生都生不如死。

孟一堃走到墓前,看着墓碑上的人,前些天他收到了一个包裹,是这家伙寄的。

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能避开前任们的视线。

包裹里是一张纸条,和三瓶药。

保质期十年,这是孟一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时限。

孟一堃隐秘地咨询了权威人士,得出那三瓶分别是治疗心脏,精神,和情绪方面的药物。

权威人士透露,市面上没有,他想分别拿一粒药物做研究,也许能为医学界带来伟大的突破。

孟一堃拒绝了。他不清楚顾知之从哪弄来的药物,只知道纸条上的内容是让他三年后,把药分给他的发小们。

顾知之不自己给,还设置了时间,大概是怕当事人把药倒掉,或者不吃。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三年过去,再

() 大再深的伤口,也会有愈合的迹象。

到那时候再给他们药,他们是会接受的。

心态情感上的变化,决定了他们的态度和做法是否极端。

孟一堃对权威人士封了口,他不会再打探顾知之的来历,弄药物的渠道,因为他有种感觉,那是他查不到的层面。

毕竟顾知之会离奇的道术。

孟一堃怎么都不可能会想到,那不是道术相关,那是某个宿主花掉所有积分买的药。

他买完三瓶药,带着0积分前往下一站了。

思绪回笼,孟一堃在心里跟墓碑上的人说,顾知之,你在天有灵,多去他们的梦里看看他们,算我求你了。

你别不去。

你要是不去,他们就只能靠折磨跟煎熬撑下去,没一点甜头。

一阵风吹动墓前的鲜花,仿佛是在回应。

……

孟一堃从这年开始,每年的生日愿望都给了三个发小,原本是希望他们下辈子不要再遇见顾知之,不要再喜欢上同一个人。

想想还是换了。

换成下辈子还能遇见顾知之,和他在一起。

那是发小们的心愿,孟一堃等于是给他们加力,以求老天爷赏个脸。

三年过去,孟一堃顺利把那三瓶药送到了发小们手上。

那天他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准备,不曾想,三个发小滴酒未沾,平平静静地对他道谢。

京市商圈依旧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他们都沾上了商人标配的淡漠,无情,理智冷血。

没对象的还是没对象,订过婚的没再订婚,结过婚的没再结婚。

在京市权贵眼里,他们是另类,在跻身上流的群体心里,他们是攀附不上的钻石单身汉。

一场酒会上,三人相遇,各自游刃有余,风头无限。

谢浮慵懒地靠着椅背,颇具观赏性的手上有一个廉价粗糙的爱心打火机。

有归国的新贵打趣:“谢董,这是什么大牌的新款?”

谢浮笑:“不值一提。”

那人好奇的想借用一下,被知情的老董阻止,告诉他说,谢董所谓的不值一提是对于他们而言。

在他个人那里,打火机是无价之宝。

心上人送的。

新贵恍然大悟,那这是谢董的弱点,必要时候可以利用。

老董把他的算计看在眼里,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心上人是亡人。

新贵的脸上浮现诧异之色,死了啊。他又打听为什么那三家的家主都在年轻力壮时白了头发。

老董有些忌惮地含糊其辞,叫他少八卦。他去洗手间,碰到了季家家主跟迟家家主,那两人好像发生过争执,面部神情充斥着卸下过身份的残留。

新贵和他们打招呼,他们若无其事地颔首回应,洗洗手,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包房里乌烟瘴气,谢浮吸

着烟,太阳穴胀痛难忍,忌日快到了。()

当天的二十四小时被分成三份,三人占据不同的三个时间段,一人八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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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谢浮排在第三个时间段,从傍晚8点到12点。他决定一如既往的,提前一周推掉所有工作去庙里抄经书。

迟帘是0点到早上八点,他先去那里,照常读检讨信。

每一封都是一千三百一十四个字。

“以后我犯错就给你写检讨,你保证永远都能原谅我。”

“那我犯错……”

“你犯错必然会引起我犯错,最终还是我写检讨,就像今天这样。”

曾经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好似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天亮的时候,姑姑过来了。

姑姑让侄子到一边去,她撑开手上拿着的小板凳,坐在墓前说悄悄话。

岁数大了,腰不行了,站着难受,坐又坐不久,不到半小时就要起来活动。

“小顾,你在地下过得怎么样啊?”

墓碑上的照片没一点灰尘,眉眼清晰明净,随时都要从照片里走下来的感觉。

姑姑叹口气,可怜的孩子,那么年轻就不在了。

可怜的侄子跟他两个发小,那么年轻就生白发,一颗心疮痍沧桑。

“姑姑年年多给你烧纸,让你在地底下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一直烧到姑姑烧不动了为止。”

“到那时候你就在下面接姑姑,我跟你好好说说,我侄子,不说他也行,我们说我们的。”

“小姑,我跟你说,阿帘这段时间长了点肉,是我跟他说他再瘦下去,颜值就掉光了,他知道你喜欢什么,他重视着呢,就是要提醒,有时候会忘。”

风把姑姑掺白的头发吹乱,她也不往耳后别,任由发丝糊眼睛打脸。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妻子,不会有孩子,只有你们的回忆,没什么不好的,怎么都是过,没人规定必须要走常规的模板,就想姑姑我不结婚,不生孩子……”

又是一声叹息。

“小顾,阿帘那孩子没吃过几颗糖,你多保佑保佑他。”

“记得去他梦里啊。”

姑姑说了一通就走到侄子那边,装作没看见他在哭。

“阿帘,你跟小顾注定只有能陪伴一程的缘分,释怀吧,三年了,该释怀了。”

“一程可以用整个后半生去回忆,去怀念。”

迟帘哑声:“我知道。”

姑姑拍了拍侄子的后背:“小顾在看着呢,你别被你两个情敌比下去。”

要下雨了,真冷啊。

到了八点,墓前那块地方就是季易燃的了,天阴了下来,没有雨点掉落。

季易燃屈膝放花,西裤皱起痕迹的同时,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标签被他放下丢在一边,他狼狈,脆弱不堪。

“轻轻,我来看你了。”

季易燃摩挲

() 碑上的照片,戴在无名指的戒指散发着冷光,他说起工作上的烦恼,其他就没了。

就连烦恼也是他修饰过夸大了的。

他的生活轨迹太顺,唯一的缺陷就在这里,在墓碑下面。

上一个来祭拜的是迟帘,他肯定吻过照片。

季易燃熟练地从西装外套里侧口袋拿出一块帕子,抖开,沉默专注地擦了擦照片。

确定把迟帘的印记擦干净了,季易燃虔诚而深情地凑上去,吻了吻里的人。

季易燃在墓前久久伫立,时间的流逝没了概念,他沉浸在人生仅有的一段彩色岁月里。

直到手机响了。

季易燃接到了家里佣人的电话,他的面色微变。

不多时,牧羊犬被佣人松来墓园,放在地上,它老了,快不行了,吊着一口气来的这里。

季易燃沉默片刻:“轻轻,小花要去找你了。”

牧羊犬油尽灯枯,它趴着,尾巴很小幅度的摇了摇,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季易燃摸了摸它的脑袋:“去找他吧。”

牧羊犬在季易燃眼皮底下,在墓碑上的人眼前没了生息。

……

晚上六点,谢浮来了。

谢浮不怎么说话,他坐到天色逐渐昏黄暗淡,再到夜幕降临,打开带过来的灯,拿出笔墨纸砚写瘦金体。

写一摞烧成灰,再写一摞,烧成灰。

既了然无趣,又专心投入。

墓园阴森森的。

阴风不敢把纸吹跑,写字的人浑身戾气,连鬼都怕。

晚上十点多,谢浮把最后一摞纸烧了,他就着燃烧的火焰点烟,不抽,只是用两指夹着。

“今年我又要在他们后面亲你,”谢浮阴鸷地勾了勾唇,转而一笑,“明年我第一个来看你,第一个亲你。”

“我不知道还能撑几年,你想我撑几年,就连我的梦里告诉我,好嘛,老婆。”

“你喜欢的这副身体,我是一点都没伤害,你该夸我。”

“你夸不了。”

“我知道你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了。”

“来这里看你,是我的一个寄托。”

“就像我期盼你来我的梦里。”

烟燃尽了,谢浮吻冰冷的墓碑,也吻冰冷的照片。

晚安,我的爱人。

墓园被三股势力守着,互相提防互相监视,不允许哪个破例犯规。

有一年,季易燃喝多了来墓园,他手下的人跟另外两家拔||枪对峙。

季易燃孤身一人走到墓前,他不太清醒地拿出遍布粘贴印子的黄符,小半截经过特殊封存得芋头干,跟长眠于此的人生诉说他的一桩桩委屈。

黄符是怎么被毁的,芋头干是在什么心情下收藏保留的。

他喊轻轻,一改常态,难过又痛苦地一遍遍喊着。

这称呼被接到底下人通知前

来的迟帘跟谢浮听见了,三人当场大打出手。

打累了,躺在墓前的石板上面。

脸破相惨不忍睹,没人在意了,不用避开了,无所谓了。

“他的小秘密都给你了。”迟帘说话时,口中吐出血水溅在脸上,“他偏心。”

迟帘的拳头砸在地上,骨节瞬间渗出血点:“顾……”他歪着脑袋,脸上得眼泪和血迹纵横交错。生涩却又没那么生涩地唤处那个名字,“轻轻,你偏心。”

迟帘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放生大哭,喉咙里涌出无以复加的妒恨,怒不可遏地再次揪着季易燃打架:“你他妈的瞒这么久,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季易燃的酒劲下去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把失心疯的迟帘扯离墓前,到照片上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拳脚相加。

谢浮爬起来靠着墓碑,他粗喘着,用细长苍白的手梳里散下来的额发:“原来你叫轻轻。”

“轻轻,”谢浮默念了几遍,温柔缱绻地笑着叫了出来,“你的名字让我熟悉。”

就像是,

前世也是今生这么相遇,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所以我们会有来生,对吗,轻轻。”

谢浮擦掉额头流下来的血迹,眼里含笑:“会的。”

这个世界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是为了你承诺的来生再见,才坚持到今天的。

为了能不残害谢浮,为了不让你留下的药物白费,我试着给自己找点事做。

于是我就只爱你走过的路,待过的地方,吃过的食物,看过的风景。

我爱你。

没有一刻停止过。

一年年过去,迟谢季三家在掌舵者的带领下屹立不倒,他们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自己也老了,退位了。

每到清明跟忌日,他们雷打不动的跑去墓园,其他月份大多时间都在寺庙守着牌位。

孟一堃去禅院看他们,听他们闲聊,听他们比较谁以前得到的爱更多。

到气头上就摊出那些个珍贵的小玩意,你几个,我几个,他几个。

纸玫瑰是一定会登场的,它是老演员。

不同的花色代表不同的寓意和花语,能让三人掰扯半天,抖着手吃药,才不至于被活活气死。

年轻时候比来比去,老了也比来比去,一辈子都要争第一。

很平常的一天夜里,迟帘,谢浮,季易燃三人在家里睡觉,不知怎么,他们同时睁开眼睛。

他在叫我。

诡异的念头来的突然,他们根本不去理智对待,他们只知道,爱人在叫自己。

那还等什么,去找他,现在就去。

不能让他等久了。

他们马上就要见面了,说点什么好,说什么都好。

迟帘喝下早就准备的药躺在床上。

谢浮坐在铺着宣纸的书桌前,咬着烟将枪口抵着太阳穴。

季易燃开车去江边,闭上眼睛走进春江水里。

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去找他们的来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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