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补没和大部队去食堂干饭,他进储物室,捏着抖个不停的手坐在长凳上,脑袋深深垂了下去。
储物室的门突然被关上,替补惊恐地抬头。
季易燃立在门口,无声地盯着他。
出于队长的职责和大局考虑,季易燃在会议室发现他的异常后,没有当众指明并把他留下来。现在他们一对一。
替补不敢直视季易燃的眼睛,心里有鬼不打自招。
季易燃沉沉吐气,校队人才多,每学期都有出色的新鲜血液进队,替补没有表现的机会很正常。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替补老实本分,存在感低,没正式上场过。
“自己说。”季易燃走进来。
替补用双手捂住脸,紊乱地喘着气:“我不知道说什么。”
季易燃没开口。他的沉默犹如巨石,压在替补的头顶,时间的流逝能带来心脏爆炸的恐慌。
“我,我只是好奇。”
替补终于肯说了,他带着哭腔:“我想看看符点了丢在空中,会不会烧出金色符文。”
“队长,你要信我,我没像大邱那样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我纯粹是为了学茅山道士,我哪晓得装个逼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听说那是大邱的救命符,我很后悔,我去庙里替大邱求菩萨了,我不敢把自己做的糊涂事告诉你们,我怕队长让我离开队里,这是我在高中的最后一年了,我……”
季易燃在发信息:“符的事,怎么知道的?”
替补抹脸:“你把符交给大邱的时候,我刚好在附近,撞见了。”
季易燃按掉手机:“大邱暑假来学校打球那次,你也在。”
替补的眼皮颤了下。
季易燃说:“缠着他的是女鬼,穿蓝色校服。”
替补的眼皮颤得更加厉害。
季易燃的手机屏幕一亮,来了信息,他解锁查收:“原来你有个妹妹,在嘉南上学。”
替补身子一歪,从长凳倒了下来。
……
与此同时,嘉南高中。
放学的时间点,吃了晚饭的学生们在学校里游逛,说说笑笑声连成一片。
陈子轻一层层地爬着楼梯,他的遗愿清单里出现了第三个鬼魂,排在主唱方跃下面,名字跟鬼脸遗愿都没显示,只有“嘉南中学”四个字。
没准要他触发线索,所以他就过来看看。
迟帘陪他来的,却没进学校,只在校门口的车里等他。
一中校草低调不起来,不想引起骚动。
陈子轻随便上了一层,趴在走廊吹风,他把一中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放车里,在校服短袖外面穿上了普通的衬衫,只露了个白领子,乍一看就是嘉南的校服。
因为嘉南校服也是白领蓝衣,跟一中的很像。
陈子轻卷起衬衫袖子,小麦色的手臂上有一层薄汗,他毛孔细,体毛淡且稀少,汗珠没有可挂的地方,像水,湿哒哒的。
一缕香味飘入他呼吸里,他望过去,几个女生凑一块,拿小扇子扇风,扇子上面有香粉。
“好热啊。”
“我记得去年九月没这么热了,今年怎么回事,班里开着空调也没用,我屁股都湿了。”
“心静自然凉,姐姐快快同小妹说说,是谁让你乱了心?”
“死滚。”
“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吧,谁啊谁啊,我们帮你把他搞定。”
“是不是隔壁班的体委?”
“要死啊,小点声,我对那种说话声音很大的不来电。”
“我也是,我爱有书卷气的斯文帅哥,幸亏我们班没有,不然我每天都要戴口水兜上课。”
“为什么?”
“接她的哈喇子。”
她们前一刻还在吐槽天气,下一刻就讨论起了喜欢的男孩子。
陈子轻主动离他们远点,不碰她们的隐私。他收到迟帘发来的倒计时警告,抽抽脸就要继续走走,不经意间瞥见一拨少年趴在不远处玩闹。
离他最近的是个女生,她的耳朵里塞着耳机,白色耳机线挂在身前,头发披散着,眼睛看向远处落日。
陈子轻还在想这学校对学生的发型也没要求,那女生就突然踮脚爬上护栏,一跃而下。
喊声卡在嗓子眼,他快速向下看,楼下的学生照常走动,没有人掉下去。
怎么没有?
“你在找什么?”
耳边忽地响起清甜的声音,含着不解。
陈子轻一扭头,那女生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和他一起往下探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女生缓慢地转过脸,对她展开俏皮的笑容:“是在找我吗?”
他吸口气眨个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是不是第三个遗愿的主人?陈子轻擦擦发冷的脸,找了个看起来很八卦的男生打听学校出的跳楼事故。
“憨批,你新来的啊?这都要问。年年都有跳楼自杀的,你想知道哪个。”
陈子轻回想着细节:“黄头发,”他比划头发的长度,“到这。”又说,“应该就是这层的。”
男生很快就说:“王研。”
陈子轻:“谁?”
“高二(11)班的王研。”
陈子轻问道:“她是怎么……”
“我去, 你哪个班的, 不会真是新来的吧,不就上学期的事吗,她当着很多人的面跳下去的,跳之前还在听歌,没什么大哭大闹,谁知道怎么想的。”
陈子轻心说,哭闹是为了要糖吃,什么都不想吃了,就不会哭闹了。
他定神一看虚空,王研的脸出现在了遗愿清单上面,就是他刚才看见的那张脸,一模一样的笑容。
……
一中球馆会议室
替补王放蜷缩在地上抱住脑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妹妹去世后一直不走,我要吓死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走,这是活人待的世界,她死了,要去死人该待的地方,她留在这只会害我。”
“做哥哥的怎么会害怕自己的妹妹,可她死了啊,她成了鬼,她已经不是我妹妹了,谁不怕鬼……”
“我跟爸妈说了,他们以为我学习压力大,要让我退出篮球队专心复习,后来我就不说了。”
“暑假那次打球,我妹妹跟着我来了学校,我起先不知道她缠上了大邱,是大邱把自己撞邪的事说了出来,我才怀疑到我妹妹身上的。”
“我想着,我妹妹缠上大邱了,就不会再缠着我了吧。”
“可她还要跟着我!”
王放哆哆哆嗦地拉开外套脱下来,里面的背心上贴着两张黄符,季易燃一眼就认出是迟帘给他的。
“那天我在四楼东边的厕所里刷手机,我听到了对话声,是你那个一班的发小跟转学生,我为了摆脱我妹被网上的神棍骗了几万块,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身边没有懂这块的。”
“转学生讲了几句话,我就觉得他可能了解茅山道术,我在一班蹲守,看到你发小去找你。”
那三张黄符是他特意从大邱的柜子里偷走的,他一开始是试一试的态度居多。
王放激动地爬起来:“队长,我贴了符,我妹妹就近不了我的身了,有张符烧黑了伤到她了,她后面不敢再缠着我,可是符的力量会慢慢消失的,我受够她了。”
“你能不能帮我找你发小,让他再跟那个转校生要几张符,我想让我妹妹彻底消失,她自己不去投胎。”
亲情被人对鬼魂的固定惊恐消磨掉了,王放痛哭道:“她有朋友,学习好,有人喜欢,爸妈从不吵架,我也没欺负过她,那么好的生活她不珍惜……我真的想不通……不好好活着,死了又不离开……我快疯了,我必须把她送走——”
“你安静,别吵。”季易燃去一边打电话,“阿帘,你在哪?”
迟帘在车里给对象改作业:“外面。”他手上的水笔划过纸张,“符?不是没用吗?”
“是我错了。”季易燃说。
迟帘停笔:“什么意思,老季,你给老子说清楚。”
季易燃的性子不可能一五一十地透露,他三言两语地概括了。
这也够了,迟帘能自己接上被他省略的部分,捋通。
通话两头都陷入了微妙的寂静中。
一向寡言的季易燃竟然是先开口的一方:“你说是茅山道士画的。”
迟帘转转笔:“是大师。”
季易燃的目光落在墙壁一处,那里有只小蜘蛛,他问:“大师?”
迟帘笑出声,按耐不住的骄傲:“我对象。”
季易燃的眼前浮现出对应的人影,不太清晰,因为他接触的次数不多,接触时又不在意。他沉默半晌:“我不该以貌取人。”
“这话我不爱听,我对象长得,”迟帘在司机的提示下打开车门,视野里是向他这边走来的黑皮男孩,他“啧”了一声,“是我对象样子。”
“就这样,别的事等我们回去,你来我家再说。”
迟帘不等季易燃回应就挂了,他看着上车的对象,别的情侣一放学就找地儿约会,他这个吃饱了撑的跑来这里,还不说原因,就要来,如果他不陪着,那就自己来。
嘉南中学在京市的排名一般般,他不认为那里面有人能做他对手。
况且顾知之好不容易追到他了,怎么可能不当个宝。
“刚才老季给我打电话了。”迟帘拦住一上车就脱衬衫的人,“你那符,真的是在网上学的?”
陈子轻一顿:“是啊。”
迟帘若有所思,能让老季认错的时候可不多,他通过他爸的关系找来的大师画的符,该不会比不上顾知之乱学来的吧?
“我对灵异鬼怪感兴趣。”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就学了相关的东西。”
迟帘让司机开车,他摇头叹息:“顾知之,你感兴趣的是我最怕的,怎么办,我们不是一路人。”
陈子轻解着衬衫扣子看他:“不是刚好互补吗?”
迟帘只从这句话里圈住了“互补”二字,脑回路不知跑哪了,面部刷地一红。
陈子轻狐疑:“你是不是……”
“不是!”迟帘欲盖弥彰地打断。
陈子轻把脱下来的衬衫放腿上,嘀嘀咕咕:“我都没说完你就知道不是。”
迟帘心虚死了,他岔开话题:“那三张符有用。”
说完留意他的表情,发现他并不意外,显然觉得就该是这个结果。
迟帘忽然感觉眼前人有点陌生,这让他不快,下意识把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你会招魂吗?”
陈子轻揪着身前短袖扇风:“招魂啊?凌晨对着镜子削苹果,把一碗饭放在路边,插根筷子喊人名?网上多着呢。”
迟帘:“……”
他想起当初在奶奶家拍下血符放到论坛的事,立刻找回账号密码登录。
那管理员后来给他发过不少私信,很想联系到高人,还给他介绍了几个生意,出的价都挺高。
迟帘悄无声地地注销账号。
顾知之画的符都是真的, 他有点天赋在身上, 误打误撞学会了驱鬼的术法。
回去的路上,陈子轻就发现王研的脸旁边有了她的遗愿,两个。
一:我那个无能的哥哥进了校队一直坐板凳,我不想要个当三年替补的哥哥,那很丢脸,我想要他在毕业前上场打比赛。
二:一中的学生会长谢浮欠我一件事,我希望他能遵守承诺,兑现承诺。
陈子轻看到二,整个人都坐不住了,他拍拍给他练号的迟帘:“谢浮认识王……”陈子轻改口,“嘉南中学的人吗?”
迟帘手上操作不停:“怎么可能。”
陈子轻说:“你问问。”
“没看我在忙?”迟帘说,“自己拿我的手机进微信问去。”
陈子轻小声:“你的手机我没法解锁。”
迟帘斜眼。
陈子轻一脸莫名。
迟帘心里一哼,这是找他要手机验证的权利。他不是不能给,但是,手机比较私密,会不会太快了?
感情里追人的那方容易患得患失,他不给这个权利,顾知之肯定胡思乱想,没准还会半夜偷偷咬着被角抹眼泪。
啧啧。
迟帘升挡板,在手机上设置人脸识别。
陈子轻稀里糊涂地靠脸打开迟帘的手机,他进微信看见谢浮在第二个,头像一片黑。
没点开头像,陈子轻只打了一句发过去,学的是迟帘的口吻:老谢,你有跟嘉南中学的人打交道吗?
谢浮:没有。
迟帘瞥到了回复:“就说不可能。”
陈子轻放下迟帘的手机,谢浮没理由遮掩,王研跟他是不是只有一面之缘,他随口答应了什么抛在了脑后。王研却当真了,记心里了?
这个可能性蛮大的。
陈子轻犯愁,第二个遗愿不好完成。
他转头看着车窗外余晖下的街景整理思绪,有的鬼魂死了,会不记得前尘往事,只记得执念。
王研不去投胎,心心念念的是她那个在校队坐板凳,上不了球场的哥哥。
当她在病房看到孟一堃的时候,就想起了别的事。
别的事,应该就是谢浮答应她却没做到的事。当时谢浮答应的时候,孟一堃在场,所以王研才会凑到他的视频镜头前面。
只不过因为体制原因,孟一堃看不到阴魂,迟帘看到了。
陈子轻一分析,叹了口气,他收到的三个遗愿,前两个还在进行中,第三个刚出来,这个任务有股子非常规的难度。
车驶进别墅区时,季易燃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牧羊犬站在他身边,十分威猛健壮。
陈子轻惊讶地看着那条狗,他平时都没怎么听到狗叫。
“顾知之,你还在车里磨蹭什么,快点儿行不行。”迟帘拎着两人的书包站在车门边,屈指扣扣敲两下,“搁这儿演新娘子下婚车?”
陈子轻按着车门出来:“我在想晚上有什么菜。”
“这要想?到家门口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迟帘的拇指朝向陈子轻,冲季易燃的牧羊犬说,“这我对象。”
牧羊犬温顺地叫了一声。
陈子轻下意识走近摸它脑袋:“好帅的狗。你叫什么名字啊?”
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小花。”
陈子轻呆滞了好一会:“挺,挺别致的。”
“顾知之,你还要不要回家?”迟帘人都进铁门了,暴躁地吼。
“回回回,马上回。”陈子轻顺了顺牧羊犬顺滑的黑背,快步追上了迟帘。
季易燃拍两下牧羊犬:“回去。”他径自迈步走进迟家大门,前面两人走个路都要挤一起。
傍晚还是热,他们却似乎不会觉得粘腻。
季易燃在迟家吃的晚饭,他没什么话,只是低头进食,不插||入|小情侣之间,也不会因为被二人世界屏蔽感到不自在。他吃完就将自己的碗筷收进厨房,漱了口立在餐厅。
陈子轻本来不想顾虑季易燃,可他的气场太强大了,没法无视。
于是陈子轻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我吃饱了。”
几乎是他尾音刚落,季易燃就开口:“要送走王研,必须完成她的遗愿,我们没办法和她谈判。”
迟帘本来想问王研是谁,他突然就有了答案,被噎到了。
陈子轻忙给他拍背喂水。
“老子真服了。”迟帘咳红了眼尾,一副虚弱样地把脑袋靠在陈子轻肚子上,听他肚子咕噜咕噜叫,有种听胎教的错觉。
“哥们,你指望顾知之招魂谈判?”迟帘睨自己的发小,“你怎么想的?”
季易燃一语不发。
陈子轻偷瞄季易燃一眼,他说不出鬼魂的遗愿,会被屏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王研的第一个遗愿需要借季易燃之手。
“季同学,队员受伤了。”陈子轻和季易燃对视,“是要在替补里面选合适的顶上吧。”
陈子轻发现他一说完,季易燃的眼神就微微沉了沉。
聪明人心思灵活反应快,一点就通。陈子轻松口气,剩下的全看这个季队长安排了。
季易燃被某种共鸣带来的嗡响困住尚未出来,带给他共鸣的那个人已经在给男朋友剥虾了。
那只虾蘸上酱料跟情侣的甜味,进了剥虾的人嘴里。
季易燃垂落的大手捻了捻浮尘,他第一次真正打量阿帘的对象,一个平面的东西竟然立体了起来。
“其他人的情况都不好。”季易燃难得一句都没停顿。
陈子轻舔嘴上的酱料:“占到了鬼气是会根据自身体质留下病状,喝点符水就好了。”
察觉季易燃的目光停在他背上,他没想理会。
因为迟帘孩子气发作,这个不想吃那个不想吃,非要他夹到碗里才肯吃两口。
哪知那目光迟迟不撤离,陈子轻忍不住地说:“那种符是个道士都会画。”
目光还没移开。
陈子轻停下给迟帘夹菜的动作回头:“你不是请了高人吗?”一张符三百万, 迟帘跟他说的, 这么有钱。他如果在这个世界留很久,完全可以靠画符发家致富。
季易燃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陈子轻一下没做好表情管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没注意到季易燃的愣怔。
就在这时,迟帘把腿架到陈子轻的腿上:“你会画就你画吧,老季零花钱虽然多,跟我比却差远了,他还是要省着点花。”
陈子轻:“……好吧,那我画。”
季易燃看陈子轻一眼,拿着震了一会的手机出去接电话,他和大邱的爸爸聊了会,手机换给大邱。
“队长,查到了吗?”大邱抱着一丝希冀问。
季易燃开门见山道:“缠着你的阴灵是王放的妹妹。”
电话里没了声音。
季易燃道:“队里那么多人,她只缠你,是你倒霉,还是别的原因?”
大邱顿了顿:“我倒霉。”
季易燃坐在迟家喷泉旁的台阶上面:“你出事,替补里最能代你的,是王放。”
大邱又一次连虚弱的呼吸声都没了。
“我等你一分钟。”季易燃说。
一分钟过半,大邱渐渐抽咽,他摊出了自己丑恶不堪的一面。
高一校队选拔那会儿,他看过王放练球,得知对方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以他背地里使了手段,他“不小心”把王放撞下了楼梯。
大邱以为王放不会进校队了,没想到他带伤考核,成了替补里的一员。
高二队里举行选拔赛招新人,也给替补一次成为正是队员的机会,那时王放的身高跟技术依然比他强一截,球感是与生俱来的。
为了保护自己的位置,大邱再次把王放压在了板凳上面。
好在人无完人,王放性格软弱,怀疑是他下的手也不敢往外说,他根本不给王放替他上场的机会。
“队长,”大邱哭着说,“我明年也毕业了,我这伤,毕业前怕是都回不到球场上了,就算回去了也不是原来的水平了……我再也不可能……”
季易燃挂了,他回到餐厅,目光走了一圈,循着水声去厨房。
陈子轻在洗葡萄,他见是季易燃,赶紧喊:“迟帘!”
“喊什么。”迟帘走到厨房门边,往门框上一靠,“老季,你有话要对他说?”
季易燃低声:“嗯。”
“那你现在说吧。”迟帘奇怪发小会对顾知之说什么,“他没我在场不行,特粘我。”
季易燃面朝水池边的人:“加个微信,队里再有邪祟,我会找你请教。”
又没停顿。
“还有那东西?”迟帘阔步靠近水池,校园总会跟怪谈挂钩,一中也不例外,他快毕业了,没遇到过就等于没有。
陈子轻被身后的迟帘撞得磕上水池,又被他及时向后一捞,紧紧贴上了。
迟帘小腹紧绷,他面上故作淡定:“老季想加你微信,那就加一个。”
陈子轻慢吞吞地擦掉手上的水,慢吞吞地把手伸进兜里拿手机,他的举止透出不情愿的意思,源自有男朋友要跟同性保持距离的分寸感。
迟帘起初还觉得顾知之挺会自编自导,他的脑中冷不丁地窜出女朋友的闺蜜加自己男朋友的行为,很他妈不妥。
我操,我为什么代入女朋友,还把老季按在闺蜜的位置。
“算了算,别加了。” 迟帘扣住身前人的手腕,“老季,有事你找我,反正他二十四小时都和我在一起。”
季易燃抿唇:“好。”
陈子轻画符的时候,迟帘在跟季易燃打游戏。
就在他房里打,迟帘躺他床上,季易燃坐在床边的地上,两人没开麦。
陈子轻画符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掺杂一丝杂念,这项手艺没有隔一个或者几个世界,是连着的,所以才会这么熟悉。
他画符时仿佛变了个人,有既跌宕起伏又温馨安宁的故事感在他身上呈现,他穿过漫长的岁月坐在书桌前的台灯下,一手按黄纸,一手持毛笔,闭气念咒。
明明穿着睡衣脚踩拖鞋,衣领一处更是揉乱发皱,却显得神秘,厚重,引人挖掘,拆封。
就这么从放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变成人群里的焦点。
床上的迟帘坐起来,不满道:“老季,你怎么回事,你的大怎么又放空了。”
第二次了,从来没有过的事。
“游戏还能不能打了,不能打就,”迟帘的火气一凝,他古怪道,“你在看什么?”
迟帘下床坐到地上,从季易燃的角度,找他的视线。
“我看看是什么让你这么入迷,把魂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