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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春江花月夜

张老爷支走小儿子径自思考,孙梁成在张家待了三日,有机会摆大阵,但他会吗?

一个戏班子的班主,摆得出来吗?真摆出来了,又一定就会把六斗大阵改成五斗大阵吗?张老爷揣测他可能有帮手。

如果有,那他们早晚都会碰面,来张家验收成果。

倒是他就来个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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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像比往日每夜都要漫长。

丑时一刻,曹秀才被巨响惊醒,他一时有些迷糊: “阿旺?”

向来温顺的黑狗不知道怎么,它撞开屋门冲到了院子里,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阿旺怎么了?”曹秀才摸到被褥上的长衫披在里衣外面,他穿上鞋去找黑狗,好友把黑狗放他这儿给他作伴,可不能有事。

天上不见月亮,所见黑漆漆的。曹秀才回头点了油灯提上。

"汪!汪!"

黑狗一路跑到义庄的门口,它龇着牙,对着义庄里面狂吠着,身子压得很低,一副面对强敌的架势。

曹秀才发现黑狗有些不对劲,便提灯走进了义庄。

一间小屋的门从里面打开,陈子轻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阿旺,你不睡觉,瞎叫什么….…秀才,你怎么来了?"

陈子轻的瞌睡霎时就消失无影,不等他再问,一条手臂搭上他的腰伸到前面,邢剪站在他后方,给他把松散的裤腰拉上去,再把上衣带子系紧。

在这期间,陈子轻的听觉全被阿旺的叫声沾满了,他喊了声:“阿旺。”

往常只要他一喊,阿旺就会飞奔而来,在他脚边蹭个不停,这次却是没有,他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他又听曹秀才道: “崔兄,阿旺原本在我屋里睡得好好的,突然撞门跑了,我一路跟它来的义庄,它一直在外面叫,看起来十分紧张。"

曹秀才说话的功夫,同屋的管琼跟翠儿,灵堂守夜的魏之恕都出来了。这下所有人都在屋檐下聚集,除了邢剪,他还在屋里。

曹秀才很意外会在义庄见到翠儿,尤其是这个时辰。翠儿站在管琼旁边,没有要向曹秀才解释的迹象。

一时之间,大家都没说话,狗叫声被放大,刺耳到让人心慌。

魏之恕掏着耳朵走出去,绕着黑狗看了一圈,拍了拍它的头: “阿旺,你大半夜的鬼叫什么?”黑狗依旧很是紧张,它低低地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嗯,阿旺的样子好像是不太对。”魏之恕摸了摸下巴道。陈子轻朝邢剪身边靠, "好像"这两个字完全可以删掉,阿旺的异常只指向一个可能。

"师傅,你陪

我去灵堂。"他回到屋内,踮脚对弯腰的邢剪咬耳朵, "现在就去。"

邢剪沉声: "现在什么现在,没看我光着?"

陈子轻绷起来的神经因此松弛些许,他无语道: "……你不就光着上半身嘛。"

“那不也是光着,作为你的男人,我这样能出去?"邢剪严肃地低喘着,就差说“我得守夫道”了。

陈子轻抽着嘴去给他拿布袍。

邢剪屈膝叉开腿,张开手臂,为了让小徒弟给他穿上,他特地降低身高,不让对方费劲。陈子轻默默帮他穿好布袍,推着他出去:“我感觉灵堂进了脏东西,你快去看看。”

灵堂里点着烛火,门客被粗麻绳牢牢绑在棺材旁,他的头耷拉在一边,昏睡不醒。曹秀才不知道门客,他厚着脸皮找不待见他的翠儿打听。

翠儿这回肯理他了,两人的说话声放得很轻,快要被刮起来的风声吞没。陈子轻没留意他们的话声,他凑近点瞅了瞅门客,没问题啊。

要是跟门客没关系,那是怎么回事?陈子轻打量灵堂,发觉有口棺材的盖板是斜着的,忙道:"那里面有尸体?"

“狗鬼叫,你也鬼叫,”魏之恕倦散地对上小师弟诧异的眼神, "师傅没跟你说?"陈子轻摇头: "没有啊。"他仰头去瞪邢剪,你怎么都不说?!

邢剪:

这能叫事吗,不能。但小徒弟生气了,那就是个事。

“生意上门的时候你在睡觉,尸体要在义庄停放七日。”邢剪生硬别扭地解释,顿了顿,粗声补了个小尾巴, "师傅不是有意不说的。"

后半句的影响力惊人,直接就让庄严肃重的灵堂变了气氛。

然而另一个当事人没接这茬,他想看棺材里的尸体,让大师姐给他搭把手,二人合力将棺材板推开一些。

棺材里是个老人,没可怕死亡,面容平和安详,他是正常死亡。也没问题。

陈子轻犯嘀咕,难道是他大惊小怪?可阿旺还在叫啊,阿旺是黑狗,通灵的。

“你们快看!”翠儿忽然震惊地喊道,她的手指着被捆绑着的门客。

刚才还昏睡

的门客不知何时已经昂起了头颅,正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们,原本的黑色瞳孔竟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死……你们都要死!"门客的声音诡异难辨,根本不像人会发出的声音。"这是什么情况?"陈子轻吸了口气。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管琼在一旁道,她神色平淡,身体却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情绪有点不稳。

“魏二,你去屋里把我的工具拿来。”邢剪抓住小徒弟的手臂,往他身后一拉,整个将小徒弟挡住,他压低漆黑的眉眼,盯着门客。

魏之恕飞快跑出去。

门客剧烈地挣扎着,原本很粗的麻绳传来隐隐的撕裂声。

"都出来!"

邢剪一看情况不妙,想要开口提醒时已经晚了,只听“嘭”的一声,麻绳四分五裂,几人只觉忽悠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他们睁不开眼。

等他们勉强睁开眼的时候,门客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同时倒在一边的还有翠儿。

“翠儿?”陈子轻只来得及看了翠儿一眼,就听到耳边传来邢剪的喝斥, “情况不对,大家小心!"

管琼看了一眼所有人,发现二师弟拿着师傅的布袋,呆站在屋门口。"二师弟?"管琼叫了一声。

魏之恕竟没有任何反应,管琼又叫了一声,他这才僵硬的转头看来,在昏暗灯光的下,魏二双眼翻白,嘴角歪斜留着口水。

"汪汪!"

义庄外面的黑狗叫得更凶了,原本不敢进来的它徒然疯了般冲进来,对着魏之恕的身影拼命地吠

叫,如果不是有曹秀才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它很可能就扑上去了。

"嘿嘿……"魏二忽而阴森森地咧嘴一笑,身子就像灵猫一样,一跃就上了围墙,它扫了一眼众人后,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漆黑的树林里。

“师傅,该怎么办?”管琼难掩急色。

邢剪低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陈子轻拉扯邢剪的袖子: "师傅!我二师兄被附身了,你快救他啊!"

"会救,别吵师傅。"

“秀才,你带上黑狗,跟着我。”邢剪抹

了把肌肉紧绷的面庞,叮嘱能独当一面的大徒弟, "你留在义庄看好你小师弟。"

“看好他。”邢剪低声强调了一遍,捡起地上的布袋,径直追了出去。曹秀才跟黑狗紧随其后。

狗吠声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消失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说明两人一狗追着被附身的魏之恕跑远了。

义庄里只剩下陈子轻和管琼,以及倒地的翠儿,还有门客。

陈子轻惊魂未定,张家的鬼竟然能带得出来,偷偷摸摸附在他身上,要是翠儿没把门客拖来义庄,那她肯定凉了。

"大师姐,翠儿应该是吓晕了,先把她背进屋里吧。"陈子轻喊莫名发愣的管琼。

"好。"

陈子轻欲要背翠儿,管琼把他拉开,自己一手捞起翠儿的腿,一手在她腰上,轻松地来了个公主抱。

管琼把翠儿抱进屋放到床上,她坐在床边,从袖中取出了几根银针。“大师姐,你这是?”陈子轻不懂。

"她是阴气入体了,师傅教过我一套针法,可以驱除一个人体内的阴气。"

管琼一边解释,一边就将一根银针小心地插进了翠儿的一处穴位,用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她才擦了擦汗,淡淡道:"好了,休息一晚,翠儿就可以醒来了。"

陈子轻在一边都快看呆了,他没想到大师姐还有扎针的技术。管琼带他去灵堂,重新把门客绑起来。

陈子轻想着她的针法,刚要开口赞美几句,冷不丁地听见背后传来“吧唧吧唧”的诡异声响,就像是人在吃东西时砸吧嘴。

陈子轻迅速转头,然后就被吓傻了。

“大师……大师姐,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啊?”怎么还有一只,卧槽,门客搞什么东西,一个人

带了两只鬼出来!

才绑好的门客这会儿蹲在供桌上,抓着一根点燃的蜡烛,津津有味地大口啃咬着,蜡烛油和着口水,啪嗒啪嗒地滴在桌子上。

"鬼……鬼奎!"也不知是刚刚针灸太累,还是因为什么,管琼额头的汗珠更多了。

陈子轻一点相关的信息都没有: "什么是鬼奎?"

“恶鬼中

的顶级恶鬼,连师傅见了都要头疼的恐怖东西。”管琼深呼吸,唇色比平时更淡了些,"鬼奎有个特点,喜欢吞噬祭奠用的蜡烛。我屋里点的,正是之前祭奠剩下的蜡烛。"

"什么?连师傅都会要头疼的东西?!"陈子轻难以置信。

陈子轻和管琼就这样看着鬼奎大口大口地啃咬蜡烛,一动都不敢动,很快陈子轻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桌上的蜡烛就要被他吃完了。

"趁……趁他还没发觉,我们走。"

管琼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拉着陈子轻一起贴着墙壁,缓缓地向着屋门移去。

“啪嗒!”供桌上的一只烛台忽然坠地,鬼奎抬头,对着两人发出了尖锐的嘶叫,陈子轻在瞬间冲到临界点的求生欲之下捂住耳朵,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而一旁的管琼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丝,竟是连捂耳朵都忘了。

"大师姐?"陈子轻推了推呆滞的管琼。

管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掩饰心里的慌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沉静: “我们恐怕没法偷摸走掉了。"

她看向那她当主心骨完全依赖她的小师弟,眼神一厉:"一会打起来,你就赶紧跑。"

陈子轻张了张嘴,果断拒绝: “我不走。”

"住口!我……我……我是大师姐,听我的!”管琼声线紧绷微颤,她转瞬便坚定道, “我是大师姐,你必须听我的。"

"大师姐

一声恐怖的怪叫传来,鬼奎一脚踩碎了供桌,向着两人飞扑过来。"走!"管琼向外一推陈子轻,随手就甩出了一张纸符。"嘭!"

纸符一碰到鬼奎的身体,仅仅只是亮了一下,便烧作了飞灰,丝毫不起作用。

又是一把纸符丢出,然后管琼就头也不回地翻滚向一边。

"轰!"

一把纸符终于减缓了鬼奎的速度,管琼躲开了这一击,奎鬼扑在了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坑,翻飞的尘土裹带的冲力撞倒了棺材,尸体从里面滚了出来。

管琼脸色刷白,她飞快起身,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黄纸,飞

快地叠了起来,她叠纸的速度非常快,可她要叠的东西太复杂了,许久都没完成。

眼看鬼奎再次逼近,管琼感觉自己真的要哭了,可一想到小师弟还在远处看着,她又忍住了。

“嘭!嘭!嘭!”

就在鬼奎逼到她面前的时候,几道纸符飞来,砸在了鬼奎的身上,化作了几团火光,这是陈子轻出手了,他的手里又拿出了几张新纸符。

"大师姐,你再叠快点啊!"陈子轻焦急大喊。他的脑中浮现出原主来义庄的前两年常吓尿裤子,魏之恕不比原主好到哪里去,只有他们的大师姐,她当时明明也是小孩,却丝毫不怕。

还有曾经出现过一次尸变,原主和魏之恕都吓瘫了,他们的师傅一边臂间夹一个,大师姐稳如泰山。

而陈子轻眼前见到的是,处在惊慌中的大师姐。原来她也怕鬼,她也害怕啊。

要不是今晚这事,陈子轻怕是和原主一样,永远都不知道。陈子轻把邢剪睡前教他叠的符全扔了出去。

鬼奎愤怒地扑向陈子轻之际,管琼手里的东西终于叠完了,这是一把由黄纸叠成的小剑,形状很是逼真。

“灵!”

管琼咬破指尖,点在了纸剑上。她向着鬼奎一甩纸剑,纸剑的速度并不快,慢悠悠的,当碰倒鬼奎身体的时候,竟然没入了鬼奎的体内。

鬼奎发出痛苦的哀嚎,它疯狂地在屋内乱撞,而就在这时,管琼的第二把纸剑也叠好了。

"唰!"第二把纸剑飞出,再次成功没入鬼奎体内。

这时鬼奎也不再挣扎,而是蹲在原地剧烈颤抖起来。

正当陈子轻以为收尾了的时候,鬼奎倏地站得笔直,它的头颅啪地低下去,头发垂在前面拖出虚影。

这是要放大招的节奏。

陈子轻后背都湿了,他没法用积分买驱鬼小道具,只能在身上乱摸,试图再摸出点符纸,耳边有细微的碎碎念,是管琼在自言自语,确切来说是自我催眠。

几个瞬息后,陈子轻听了个大概,小声安抚道: "大师姐,你也可以害怕的。"管琼的身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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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拍她绷成一张弓的单薄背脊: "可以怕的,大师姐也可以怕。"

“你不要安慰我,我不可能怕,”管琼发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小佛像,强行塞进他手里: "你攥着。"

"大师姐会护你周全。"

话音未落,鬼奎就猛然骑到管琼的脖子上面,漆黑尖锐的十指盖住她的脸。

两根拇指朝她的双眼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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