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的眼皮抖动着眨了一下,楼梯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没了符文和傅延生的鬼影。刚才那是什么?傅延生的死亡一瞬吗?
陈子轻摸了摸墙上的画,掀开看底下的按钮,惊魂未定地一层一层踩着楼梯下去,站在一楼往上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从来都不知道楼梯的墙面上另有玄机。
那是驱鬼的阵法,柏为鹤什么时候准备的,为什么要提前准备呢……
陈子轻后知后觉地想,对付傅延生的话,他可以买符纸的吧,怎么没及时想起来,像是突然暴富了满兜都是钱,却不知道怎么花。
别墅静悄悄的。陈子轻抹了把冰凉的脸去会客厅找手机,他在心里跟监护系统询问符纸的价位,心里好有个数。
系统: “灵异区不出售相关道具。”
陈子轻唉声叹气,那他幸亏没把活路寄托在道具身上,信道具不如信男朋友。
手机废了。
陈子轻筋疲力尽地抱着破手机倒在沙发里,他只歇了十几秒就强撑着爬起来,赤脚跑到门口打开门出去。
本想冒雨去找安保借电话,没料到会撞上浑身湿透的夏桥正。
“微玉,你的前夫死了。”夏桥正大半个轮廓都在阴影里,神情模糊难辨似鬼魅,他不知来了多久,在门外站了多久。
“我知道。”陈子轻退回到屋檐下, “我见过了。”夏桥正不难猜出他的意思,淌着雨水的脸上一片麻木: “竟然没带你走。”
“看来是起先不明白自己是鬼魂,后来想起来了却没了机会,你送他灰飞烟灭了吧。”夏桥正兀自说道, "你是祸源,我们谁都能轻易掐断你的脖子,却都被你耍得团团转,轻则伤神伤心,重则丢命。"
“你来做什么?”陈子轻疲软地问,他的精力都在玩命跑的时候用掉了,两条腿酸胀得厉害,脑子也混沌,这会儿只有意志力在支撑着他。
夏桥正不答反问: “傅延生和你说了你母亲那一族的血脉情况,说了族长后代隐姓埋名?”这件事拽了下陈子轻的神经末梢,他直接承认: “说了。”“没有。”夏桥正语出惊人, “根本就没有那回事。”
r />陈子轻骤然呆住。
“他知道我们都在查你眼睛的病症,傅延生就是他引过去的。”夏桥正一双眼晦暗不明, “我指
的‘他’不是厉正拙,是柏为鹤。"
陈子轻垂着的手指颤了颤,蜷缩了起来。
“我本来也要去,只是中途车子抛锚耽误了时间,修好后改变主意去酒吧买醉。”夏桥正说,“要是我去了,也是死。”
陈子轻下意识反驳: “别说得就像他是个毫无人性的刽子手,物以类聚,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是普通商人,不沾血腥。"
夏桥正嘲讽: “微玉,你被爱情蒙蔽了眼睛。”
陈子轻说: “不要把你的认知强加到我头上,我的眼睛跟心都是亮着的。”夏桥正非要偏执地逼他接受自己的想法: “你不敢面对现实。”陈子轻不快地蹙起了眉心: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风雨肆虐不止,屋檐里外的人相对沉默。
夏桥正看一眼老男人光溜溜的脚,他脱下自己的T恤扔过去: “踩上面。”
陈子轻没踩: “夏桥正,我联系不上柏为鹤,你有他的消息吗,我不知道他的处境好不好,我很担心他。"
夏桥正啼笑皆非,距离那次在餐厅目睹恩爱现场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再次被微玉捅了一刀,伤口就没愈合过,稀巴烂。
"你找不到你男人就跟我求助?微玉,你是真把我当你的狗,没把我当人。"
陈子轻默了几秒,弯腰把地上的T恤捡起来,扔还给夏桥正: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很快就会和柏为鹤出国,我们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见了。"
雨从夏桥正的头发上跟肩头淋下来,健硕胸肌跟纹理分明的腹肌都布满水光,他随性地抄了抄湿发: “是不会再见了,你找了个连亲舅舅都敢算计杀害的男人,谁敢接近你,没人敢。”
几道迅疾的脚步声往这边来,是别墅的安保们。
陈子轻朝他们喊了一声,他一转头,夏桥正已经不见踪影。
绑匪比坐办公室的总裁身手利索太多,也很会藏匿,尤其是稀里哗啦背景嘈杂地雨夜。陈子轻没让安保去追夏桥正,他用安保的手机拨打柏为鹤的号码,还是不在服务区,
那串陌生号码他没印象
,不记得是什么数字组成地,只能让安保把他的手机送去修,尽量快一点。
等待太难熬了。陈子轻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到崩溃,他试图写点毛笔字分散注意力。
同一时间,夏桥正驾车回去的路上点了支烟,突有一辆货车朝他驶来,他猛打方向盘,在一阵巨大的撞击声里陷入黑暗。
陈子轻写满一张纸揉揉手腕,门外传来恭敬的汇报声。
“先生,周秘书过来了。”
陈子轻连忙丢下毛笔跑了出去,周秘书首次见他对自己这么热情,十分不合时宜地怔了怔: "Fairy,你脸上有墨汁。"
“不用管。”陈子轻抓住他的手臂, "你老板人在哪?"
周秘书瞧了眼抓上来的十根瓷白手指: “我才出差回来,你看我公文包还夹在胳膊下面,一身挤客流的汗臭味。”
陈子轻有气无力: “周秘书,我今晚见到了鬼,鬼说柏为鹤死了,没一会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没有死,可是他的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我很害怕。"
周秘书挑眉: “鬼是傅总?”
陈子轻气恼地瞪他一眼: “你别问不重要的人和事了。”
周秘书摸了摸鼻子: “我来这里不是老板授意的,是网络上的事。”他对上老板娘不解的眼神,"你没上网?"
陈子轻咽了一口唾沫,又怎么了?
周秘书把公文包扔到鞋柜上面: “没上就别上了,暂时都不要上。”"你这么说我更慌了,我看看吧。"陈子轻让周秘书打开手机,搜到东西给他看。
周秘书确认道: “真要看?”
陈子轻忙不迭点头,看了有个心理准备。他以为是Fairy跟微玉的真实关系被揭露了。
哪知他猜的跟现实相差甚远。
是厉二爷的一段录像在网上曝光了,他在录像中说,当录像公开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死是亲外甥谋划。
“我的外甥是赫赫有名的C.E主创始人兼董事会主席,梁丰华宏等多个著名企业的董事……他是我妹妹,我,乃至柏厉两个家族的骄傲,我以做他舅舅为荣。"
“今年七月他找到了自己
的另一半,那是我放在羽翼下护了多年的人,他的准舅妈。”“我考虑到他初尝爱情难能可贵,就主动退出,成全了他。”
"没想到的是,我的外甥眼里容不下沙子,所有跟他爱人牵扯偏深的,他都不会放过。"“局已摆好。”
“我的外甥擅于攻心术,商战中了解对手的做派,情场上了解情敌的脾性,那对他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的情敌中计杀了我,他为了在爱人面前洗脱嫌疑,自己必将涉入其中。"
"不怪他,他第一次动情不够理性,是我一手养大的人把他蛊惑了,让他被套牢被牵着走,成为情爱的奴隶。"
"那是个愚笨轻浮的狐狸精怪,只有我能勉强管束,我的外甥道行太浅,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
陈子轻感到窒息,厉正拙竟然还设计了这一手。
不论有没有证据都要利用舆论造势,把这么私密的事摊在大众的视野里,供别人议论揣测笑谈。厉正拙没在录像里透露情敌的身份,说明那不是他的目的,不是他计划里的核心。而核心是——柏为鹤要被调查,要面临亲人的质疑指责。如果选择他这个“祸国殃民”的花瓶草包,那柏为鹤的事业,声誉和品行都会受到影响。
“录像明明被销毁了,文件不知道怎么修复了。”周秘书叹息,老板不在,大军群龙无首只能原地待命,因此采取措施的速度不够敏捷。
再加上那是厉正拙死前一扑,必定动用了所有势力,录像内容传播开也不算多意外。陈子轻焦虑地自言自语: “我现在就想快点见到你老板。”周秘书给手机熄屏: “你不担心自己?”
陈子轻啃着手指甲走到墙边蹲下来: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周秘书见状就打开公文包,把里面的文件拿出来整理整理,他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魂不守舍的老板娘。
"谢谢。”陈子轻接过水杯, “厉正拙真的死透了?"周秘书说: "死透了,傅总杀的,两边发生枪战,场面很混乱,他当场就被崩了。"
“哦。”陈子轻点点头,就是用的傅延生带的那把枪吧,他忽地察觉出了漏洞, "周秘书,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知道这个?"
周秘书: &#34
;……
陈子轻激动道: “你明明就清楚你老板在什么地方!”
周秘书头疼: “你洗个热水澡睡觉,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陈子轻把杯子塞他手里: “睡个屁睡,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出去找。”
“去哪找啊,祖宗。”周秘书忍俊不禁, "外面雨大得多淋一会都能把人砸昏,风比雨还大,你弱不禁风,别被刮到天上当星星去了。"
陈子轻已经把大门打开了。
周秘书赶紧阻止他说: “柏总去了南怀。”
"嘭"
陈子轻关上了大门: "然后呢?"
“那边有一些少数民族,据说其中有个衾族的长老可能会一种仪式。”周秘书没想过自己有天不是这大美人的对手,他开了个头就没再瞒着, "柏总去咨询了。"
咨询?只是咨询?柏为鹤是不是通过厉正拙那根藤子摸到的瓜啊,毕竟那老东西有个研究怎么死亡的实验基地,老板是怪物,他都接触到借尸还魂上面了,还有什么是不涉及的。
陈子轻心跳加快: “什么仪式?”
周秘书将杯子放在桌上,一板一眼道: "我做下属的,哪里知晓老板的隐私。"
陈子轻冲到他面前,眼巴巴地仰头看他: “周秘书,都这时候了,真的别瞒着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很难受。"
“我确实不知道。”周秘书有模有样地竖起四根手指, “我发誓。”接着还酸溜溜地补了一句: "柏总带了费莱尔,没带我。"失宠了似的,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陈子轻探究的视线在周秘书脸上走了一圈,没搜捕到撒谎的痕迹: “费莱尔也失联了,那里发生泥石流,他们……"
周秘书跟他分享情报: “傅总跟二爷去的是南怀的其他族落,他们和柏总不在同一个地方,傅总返程的路上遭遇泥石流,那地儿不挨着衾族。"
陈子轻垂头看脚上的天蓝色拖鞋: “那怎么我打过去不在服务区呢。”"没信号吧。"周秘书宽慰道。
“自己的手机没信号,用别的手机打就有了?”陈子轻说,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非常静,一点风声气流声都没有。"
周秘书给老板娘分析: "有没有可能,柏总用其他手机的时候出了没信号的地方?"
陈子轻讷讷: “那也可以拿着自己的手机离开没信号的地方啊。”
周秘书说: “你特别在意他换手机给你打电话。”
陈子轻用一种“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地眼神瞪过去: “我担心他。”
周秘书没来由地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把老板娘脸上的墨汁擦掉: "能理解。"
陈子轻后退一步: “你别给我擦。”
周秘书举手: “误会。”
“算了算了。”陈子轻没心情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费神, "你带我去衾族吧。"
周秘书看腕表: “现在?”
“就现在。”陈子轻非常坚决。
周秘书却不同意: “我在等信号,等到了才能带你去。”
陈子轻立即就问:“哪种信号?”
周秘书去洗手: “仪式结束的信号。”陈子轻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不是咨询吗?"
周秘书讪讪: “别问了,再问我饭碗就不保了,下属有下属的为难,还挺体谅点。”陈子轻只好作罢。
差不多到零点的时候,安保送来修好的手机,陈子轻拨打那串陌生号码,关机了。他在客厅看电影,心思乱飞。
凌晨三点多,周秘书说可以出发了。陈子轻坐久了,起来的速度太猛,他两眼一抹黑,缓了缓才去穿鞋。
风势有所收敛,雨势依旧猖狂,陈子轻跟着周秘书冒雨跑长途,第二天下午风尘仆仆地抵达悬崖峭壁上的衾族。
泥巴路难走,周秘书比陈子轻小,却像个家长,全程用一根树棍牵着他,生怕他摔了,老板看到要心疼。
族里门户不多,大部分都关着门,个别探出头张望,身上都穿着民族特点鲜明的服饰。
陈子轻被周秘书带去一户人家,石墙后面别有洞天,他在隐秘的石室里见到了柏为鹤,也见到了费莱尔,两人都躺在床上。
“睡着了?”陈子轻不敢往坏的方向想。
br />周秘书去拍拍费莱尔的脸,没反应。
领他们进来的老者说仪式失败了,主体跟守式人情况不明,他事先告知过可能存在的危险,所以他不承担后果。
周秘书的眉间拧出“川”字: "怎么会失败?"
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以为成功了,这会儿他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仪式刚开始的时候,那位主体突然睁开了眼睛。”老者指着他的老板, "想必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挣脱阵法出去打了个电话,虽然很快就回来了,但到底是中断了一次,失败的原因可能就在那上面。"
末了又惊奇地自语: “按理说该失去意识了,竟然还能爬起来打电话。”周秘书看一眼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老板娘。
老者深感遗憾: “昨晚亥时是近几年最好的时辰,秘术最可能成功。”一直没出声的陈子轻刷地抬头: "什么秘术?"老者用敬畏的语气说: “生命共享术。”
陈子轻头昏脑胀,声音绷到了极致: “生命共享是……什么意思?”
老者忽然出去了一趟,他回来时皱巴巴的手里多了一张纸: “你看这上面是不是你的生辰八字?"
陈子轻不知道原主的生辰八字,但他猜是。
“对,是我的。”陈子轻摸了摸柏为鹤的面庞,“这是我爱人。”
老者恍然:“他要分一半寿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