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静了几瞬,传来“嘟嘟”声。
傅延生面部紧绷到抽搐的肌肉松弛下来:“哪个外甥会吃舅舅吃过的菜,还柏太太,柏家人又不是死光了,怎么可能让他进柏家的大门,柏为鹤的母亲第一个不同意,二婚就算了,还在自己的二哥身边待了十几年,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放荡不检点,呵。"
小铁盒开关声在费莱尔指间响起,他吃了颗薄荷糖: “柏家需要柏总,而非柏总需要柏家,他的婚姻由他本人抉择。"
傅延生嗤笑,谁他妈不是。他无视家族一群老家伙的极力反对,为私欲娶了个名声扫地,对企业利益一无是处的太太,捞到什么了吗,没有,血本无归。
“说的什么屁话,刚才柏为鹤理都不理,你他妈没在场?”傅延生扯开领带,浑身都是凌乱的暴戾气息
“我不这么觉得。"费莱尔将手机收回口袋,"感情属于隐私,不与外人说,是对另一方的珍视。"
显然是料到柏为鹤不可能回答,要的就是被挂断,此时终于不慌不忙地打出了手里的底牌。
傅延生唇边的弧度霎时消失无影,柏为鹤要真是放着国内外一堆皇室名媛佳丽不选,偏要选他前妻,那就不止是耳朵聋了,眼睛还瞎了。
一只破鞋而已。
傅延生内心恶毒地贬低侮辱,赤红的眼却盯着紧闭的门,像是要盯穿了,往躲在门后的人身上打个烙印。
一个不够,得全身都是。
全身打上也不行,还是要藏起来。
等到全世界只有他的时候,就该拉着他的袖子哭哭啼啼求他了。
傅延生的眼中翻涌着胜负欲被激发出来的狠厉,他微弯腰站立不动,不知在谋算什么。周遭静得压抑,暴雨将至。
费莱尔挠着眉毛说: "傅哥,你都再婚了,前程往事就算了吧。"
傅延生一拳砸在他脸上: “年三十那天在码头,如果不是你反水,他会从我眼皮底下被人带走?"
费莱尔把被砸偏的脸转回来,嬉笑道:“会的,他是厉正拙的风筝,线从来就没断过,一直都在厉正拙的手上拉着,风筝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收回来就什么时候,"
又有拳头落上来,一下接一下
。
出于理亏还是赎罪之类,费菜尔让前主子揍了个尽兴,他顺着墙壁坐到地上,吐出一口血水大喘粗气: "傅哥,真的,算了,你也没多喜欢微玉,只是头一次栽跟头不能接受,外加有人在抢,你就也想抢,一定要抢到手而已。"
傅延生没带枪,不然早扣动扳机了,他半蹲着看昔日的心腹:“以前你也许是很了解我,这次你还真是错了。"
费莱尔先是错愕,接着是同情。
傅延生犹如被人看透最狼狈的地方,他泄愤地踢了费莱尔两脚,面容可怖地走到门前。
"傅哥,你可以和微玉面对面坐下来说几句话,但不能超过那个范围。"身后传来费莱尔泛着血腥的提醒。
傅延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超过又怎样。”
"这里不是垡城。”费莱尔懒散地眯着青紫的眼,意味深长道,"我在这,不代表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
门口一片死寂。
傅延生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坐在墙边的费莱尔俯视过去: "厉正拙知道他的狗真正的主人是他外甥吗?"
费莱尔没解释没回答,只是露出一口沾血的牙。
傅延生精致的眉眼之间笼罩着令人心惊胆战的阴鸷,他没再把那股子火发在费莱尔身上,而是抬脚踹向大门。
公寓一层两户,隔壁的邻居似乎不在家,这么大动静都没人探出头瞧一眼。
傅延生又要踹,费莱尔扶着墙站起来,咳嗽着喊了一声: “微玉,你把门后的桌子搬开,傅哥只是和你叙叙旧,没有别的意思。"
后半句落在傅延生耳中,有种倒贴的错觉,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一门之隔,陈子轻坐在桌上跟柏为鹤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你听到了吗,费莱尔叫我开门。"
听筒里是柏为鹤沉稳的话声: “你想开就开,不想开就不开。”
陈子轻撇嘴: “我待会要去参加你舅舅的收义子仪式,傅延生是他邀请的贵宾,我跟傅延生肯定是要碰上的,与其在那里当着很多人的面闹上,不如在这里讲清楚。"
/>
“傅延生本来要在门口欺负我,那他进来了会不会还想欺负我啊。”陈子轻有自己的忧虑, “费莱尔跟他认识那么多年了,万一站在他那边,或者袖手旁观……"
柏为鹤听他嘀嘀咕咕完了,才开口: “费莱尔不会坐视不理。”
陈子轻不自觉地相亲柏为鹤,他的屁股一歪一歪地蹭着桌面滑下来: “那我跟傅延生说一下吧。"
柏为鹤道: "好。"
陈子轻察觉柏为鹤那头的背景里有几道脚步声由从模糊到清晰,就停在他旁边,却没人谈话,像
在刻意保持安静。
这让陈子轻感到有些奇怪,他忍不住打听:“你在哪里啊?”手机里忽然没了声音。
陈子轻检查通话情况,怎么回事,信号也没问题啊,他走到阳台迎着热风连声喊:"柏先生?柏先生?柏为鹤。"
叫出名字的那一刻,陈子轻似乎感觉耳膜捕捉到了略微发沉的气息。
紧接着是柏为鹤富有磁性的嗓音: “我在外地。”
“出差了吗?”陈子轻惊讶地说。
柏为鹤吐出一个字: “嗯。”
陈子轻没想到柏为鹤今天不在谯城,他顿时有种身后失去支撑的心慌,不过不算严重,能接受。“那你舅舅收义子的时候,你过不来了吧。”
"会过去。"柏为鹤说, "你处理你的事,处理好了给我发短信。"
通话结束后,柏为鹤将手机放到柜子上,他抬眸,等在边上的医护人员速度给他清创包扎伤口。周秘书摇头加咂嘴,老板真是,没名没份的,就要带伤去给人撑腰让人安心。
柏为鹤眉目平和,好似肩膀破个洞的不是他本人,他望向窗外的绿叶蓝天: "贺礼准备了?""我这就去准备。"周秘书离开了病房。
厉二爷搞袭击为了检测一下外甥受了伤,还会不会为了某个人露不露面。整得像实验人员在记录数据。
平时搞点小事就算了,这次搞出了血,这么玩,小心玩火自焚。
病房里弥漫着混杂的气味,柏为鹤接了几个公务上的电话,期间配合医生绑绷带,他披上衬衫挥挥手
,四周静了下来。
有蝉在鸣叫,柏为鹤听了会,拨给他的母亲,提起舅舅认义子,问她到不到场。
厉清刚开完会,一身利落的职业西装,她在公司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和私下不一样,私下柔和到没什么杀伤力,工作跟生活分得很开。
听到儿子的问题,厉清脚步不停,高跟鞋敲击着地面直往办公室:“我去做什么。”
柏为鹤平平淡淡道:“人生苦短,见一面少一面。”
厉清: "……"
儿子怎么突然温情起来了,这可不像他的做派。必定是他心里有人了,情感上才会有如此丰富的变化。
厉清不缺钱缺时间,她可以请一组私家侦探代她调查儿子,但她不会那么做,一,儿子在这上面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二,没必要。
真有那么个人,儿子早晚会带到她面前的。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厉清想到二哥认义子的事,她回头让捧着她水杯的助理报一下行程,看能不能挤出时间去一趟。
柏为鹤与母亲通过电话就出了医院,他坐上回谯城的车,躺在他身旁台上的手机一直没有动静,没有短信进来。
公寓这边,陈子轻一手握菜刀,一手抓苹果地坐在沙发上,随时做好扔出苹果,挥起菜刀的准备。
傅延生看起来是穿上了人模狗样的皮,他的视线在陈子轻身上过了一遍就四处走动。
捉奸的那套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磕入肺腑,迫不及待地搜寻太太偷情的证据,仿佛头上的绿帽叠了几层。
实际上,他们的婚姻已成过去。
陈子轻见傅延生去了里面房间,他握着菜刀的手一松,抬头看向坐在对面凳子上的年轻人,好好一张帅脸成了被打翻的调料盘,惨不忍睹。
“费莱尔,你没事吧?”陈子轻明知故问。
费莱尔痞气地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棒棒糖: "死不了。"陈子轻不管他了。
费莱尔扫了眼墙上的挂钟: "最多再耽搁半小时,我们就要出发,否则会赶不上。"
>
费莱尔看越挂越长的果皮: "削给谁吃?"
“当然是我自己。”陈子轻刚说完,坐后方的过道里面就传出一声“砰”响,他扭头瞅了瞅,蹙眉问费莱尔, "你在卫生间放什么了?"怎么把傅延生刺激成了疯狗样。
费莱尔无辜地耸耸肩。
陈子轻无语死了,他啃一大口苹果,两片柔软的唇抿在一起,白里透粉的脸颊快速地鼓动。傅延生回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将手上的东西扔到了茶几上面。
是一本男男指导书。
陈子轻呆滞了一会,手指向费莱尔:"他的。"
傅延生在他身边坐下来,抽下领带绕在挫伤的手上: “费莱尔,书是你的吗?”
费莱尔从破皮的嘴里吐出棒棒糖: “傅哥,你知道我的情况,我身经百战,哪还需要指导。”
傅延生冷冷侧头盯着他的前妻,他尚未发怒,前妻就气急败坏地冲他亮爪子: “看我干什么啊,我更不可能了,我是0!"
客厅静得掉针可闻。
陈子轻0得坦坦荡荡,他垂头啃几口苹果,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费莱尔来之前,跟我同住的是夏桥正。"
哎,夏桥正怎么买这种书放卫生间啊,他都没有发现,让傅延生给扒拉出来了。陈子轻把书一点点抓到自己跟前,往茶几兜里一扔。
傅延生咬牙,他竟然会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爱,妈的,没吃过好的吗,这么寒砂。"知道夏桥正买书是要睡你,心虚了?"
傅延生腿张开,西裤下的腿部肌肉抵着老男人,强势而迫人。
“我心虚什么,”陈子轻没把腿挪开,他镇定地说, "不管夏桥正是不是为了要睡我做功课,反正跟你没关系。"
傅延生前一秒还在感受从西裤外渗进来的柔嫩微潮,下一秒就僵住了,他慢慢地掀起眼皮,目光锁住眼前人印着一圈淡红的脖颈。
该把电子圈带来的。
"微玉,你不但勾着老靠山,还将他的外甥拉到了你的船上,翅膀硬了,赶跟我杠了。"
陈子轻把事实摊了出来: “傅延生,我不
是在杠,我就事论事,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在一条路上,各走各的了。"
"各走各的?”傅延生一脚踹翻茶几, ”那你他妈骗我的事怎么算?"陈子轻一手举菜刀,一手举半个苹果地站起来: "我跟你道歉。"傅延生的胸腔大幅度地一下一下牵动着,他怒极反笑: “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陈子轻深呼吸,如果这也是感情线的一部分,今天就请麻利儿的跨过去吧,拜托了。他调整调整心态,语气真挚: “那你想怎么讨回来?”
傅延生将指骨修长的双手插进发丝里,天之骄子的傲骨有塌陷的趋势,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都没变动。
陈子轻不耐烦地打算再问一次,傅延生开了口,嗓音低低哑哑的。
”我取消和你弟弟的婚约,你回垡城,我们复婚,你还做傅太太,从前的那些不愉快一笔勾销,我不会再翻旧账,你也不要翻,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陈子轻嘴唇哆嗦,疯了吧!
都到这一步了,还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样子,你的一切我又不稀罕。
陈子轻蹲到漫画王子脸厉鬼灵魂的傅总面前,他把菜刀放地上,苹果也放地上,带着汗液跟果汁的手放在对方膝盖上面。
然后用傅总最喜欢的姿态,软软柔柔地说: “傅延生,我求你了,你放过我。”
傅延生低头凑到他耳边,回以情人的呢喃: “除非我死。”
陈子轻瞬间撤回手,同时也收起眉眼神态间的示弱跟撒娇,他那双异色的眼里取而代之的是厌烦和憎恶,像对着甩不掉的牛皮糖。
傅延生愣了一瞬,肺腑生疼。
原先他以为微玉喜欢他,也喜欢也野男人,喜欢很多人。此时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这才是真正的微玉,目标明确,审时度势。什么喜欢,什么一见钟情,都是利用的筹码,没价值了不需要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傅延生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自尊去年就受到了一击,这一刻没愈合的口子迎来了重创,家族的荣誉和所处的高位不允许他继续狼狈下去,他起身走了。
大门打开了,没有被带上,就那么开着,热气不断往里冲,冷气被席卷吞噬。
>
陈子轻蹲在一地狼藉里,啃没啃完的苹果。
当初解锁人物关键词的时候,傅延生在主线人物表里,那现在到底算不算完事了?陈子轻很烦。
旁观到现在的费莱尔终于说话了,是一句评价,他说: “你挺没心的。”
陈子轻捏着坑坑洼洼的苹果找位置下嘴:"这话已经有人在你前面说过了。"
费莱尔挑眉: “夏桥正?”
陈子轻的手机响了,他没接: "厉正拙打的,催我了。"
“那走吧。”费莱尔咬着棒棒糖的小白棍站起来,他的动作有些缓慢,不知道牵动了哪里的伤,闷哼了一声。
陈子轻给柏为鹤发短信,随口问道: "你这样子还能去吗?"“有什么问题。”费莱尔忽而拿下小白棍,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关心我啊?"
他踢开挡在陈子轻面前的茶几: "你说你,一边清纯傻帽儿,一边乱献温暖喂甜头,这要不是专门精修过的勾魂技术,就是天赋异禀。"
陈子轻: “……”我再不走心地管你死活,我就是猪。
厉二爷认义子的仪式在厉家大祠堂举办,可见有多重视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