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昨天已经在戚以潦的协助下消化了这个劲爆的消息,此时的他挺淡定,至少从表面看是这样,他说:“是我。”
陈子轻呆呆地问:“真的是你?”
茭白说:“真的是我。”
陈子轻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呼哧喘着气:“架构师jiao?”
茭白:“嗯哼。”
陈子轻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在虚拟世界成吨撒狗血的架构师?”
茭白抬了抬下巴:“如假包换。”
陈子轻发出一声类似车爆胎的惊叫,他一把抓过陆与庭就冲到一个大高个面前,磕磕巴巴地问:“卫生间在在在在哪?“
戚大伸手一指:“在那边,客人请跟我……”
“不不不用了谢谢!“陈子轻拽着陆与庭冲进卫生间。
门砰地关上。
陈子轻走到水池前打开水龙头,凑上去洗洗脸,他擦着滚到下巴上的水,透过镜子看站在他身后的陆与庭,声音还在抖,还有点儿结巴:“那个茭,茭白,他是我们那十个世界的架构师!”
陆与庭颔首。
陈子轻察觉他的反应不合常理,甩着手上的水说:“你怎么这么淡定,早就知道了?”
“不算早。”
陈子轻冷静思索着,回想他跟茭白的第一次见面,到茭白离开这期间的种种,他费劲巴拉地找出了一点可疑的地方——就是听完他口述的狗血世界后,茭白不辞而别。
“是不是U盘录像打开那会儿?”陈子轻试探地问。
陆与庭没否认。
陈子轻感到不可思议:“当时你不是闭着眼睛看都没看吗?”
陆与庭坐到墙边的沙发上面:“我眼睛闭上了,耳朵还在上班,对别人停留在你身上的视线感知力也没退化。”
陈子轻怔怔看陆与庭一会,羡慕地感慨道:“你观察的真仔细,我一点都没发现。”
陆与庭睨他一眼:“你能发现什么,你全程只想着吃瓜。”
“是真的好吃嘛……“陈子轻心虚,他走过去,叉开腿坐到陆与庭的大腿上,“现在怎么办?茭白邀请我们到他家来,肯定是要和我们接触
() 接触,我好紧张啊,我以为他是个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狂人,不然哪能想出那么多狗血剧情。”
陈子轻碎碎叨叨:“这叫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他会对我们说什么,他是不是我们的爸爸啊?”陈子轻语无伦次,神经错乱。
陆与庭额角一抽:“老婆,你清醒点,我们不是他作品里的人物,我们只是演他作品里的人物,这是两个概念。”
“噢噢,”陈子轻撑着陆与庭的肩膀站起来,“不行,我再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他摸摸陆与庭伪装后的黑色眼睛:“你也洗一洗。”
陆与庭纹丝不动:“我洗什么,我不洗。”
“陪我啦。”陈子轻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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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陈子轻跟陆与庭从卫生间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客厅只有茭白一个人,别说到家便去地下室办公的戚以潦,就连戚大都去了外面。
陈子轻怀着复杂的心态停在茭白几步之外,他们两两相望。
陆与庭皱了皱眉头,唇贴到陈子轻耳朵上,低声说:“老婆,我去花园抽根烟。”
陈子轻没回应,眼睛还在茭白那儿。
耳朵先是被一片温|软|湿||润包|裹,再是一疼,他“嘶”了声,恼怒地瞪向陆与庭:“你咬我干嘛。”
陆与庭冷着脸:“我不咬你,你都要忘了你男人还在这儿了。”
陈子轻:“……”
“我出去抽烟。”陆与庭揉陈子轻那只被他|咬||红的耳朵,做出一副可怜的大狗姿态,无形的尾巴在他腿上蹭了蹭,“聊完了出来找我。”
陈子轻拉他手臂:“我俩一块儿啊。”
“我在,你就要顾着我的感受,会让你聊不尽兴。”陆与庭垂下眼眸,看起来有几分自我厌恶。
他抬起眼,朝心疼他的老婆微笑:“好好聊吧。”
话落,陆与庭背过身去,面上的笑意不见踪迹,他阴郁地向外走。那姓戚的能给爱人空间,完全放手成全这场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的见面会,他也能。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他老婆高兴,别说是让他出去抽根烟,就是让他坐飞船回天蓝星把两条狗喂了都行。
陆与庭把手伸进口袋,指尖摸到了一场空,烟盒跟打火机在背包里,药……都被他一粒粒地嚼烂,吐掉了,他攥紧老婆给他做的戒指。
妈的。
陆与庭的太阳穴一下下地抽痛,那他吃点什么好,找个地方抓点土嚼嚼吧。
……
客厅里弥漫着一片不压抑的静谧。
陈子轻看茭白的眼神,就是在看撮合他和陆与庭,成就他们这段姻缘的媒人。
茭白则是把他当作,能获取生命点的恩人。
还是茭白先有的动作,他郑重其事地迈近,伸出手:“主角受,幸会。”
陈子轻和他握手:“架构师jiao,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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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请陈子轻去他的房间。
陈子轻在半路上和他闲聊(),从他口中听到了些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惊讶万分地说:“啊,你做狗血架构师跟你的经历有关?你的经历很狗血吗?”
茭白早已将那些被狗血反复淋头的日子埋在了土里,他云淡风轻道:“狗血。”
陈子轻问道:“那你的经历,跟你构建的世界比呢?”
茭白的声音夹在拖鞋踩着木制楼梯的沉闷声响里:“这么说吧,有一些世界是我历经千帆,对狗血轻微戒断期构建的。”
陈子轻想,那可能制造厂,义庄跟僵尸世界都算吧,这三个和其他的比较起来,格外的眉清目秀。
“你真厉害,全凭热爱。”陈子轻一拍脑门,“哦对,你爱狗血。”
后半句是不假思索冒出来的,陈子轻意识到以后,不确定地问走在他身旁的架构师:“你是爱狗血的吧?”
茭白笑得露出小虎牙,狡黠而肆意,满是生命旺盛的鲜活。
当年小助手找他,说有个兼职,问他做不做,他几乎没怎么迟疑就答应了下来。
麻烦的是,古早狗血类架构师多到泛滥,上面缺的是灵异类架构师。
小助手没透露具体酬劳,茭白期盼是生命点,他身边人一个两个的身体都遭过大罪,就想给他们续一续寿命。
为了拿下兼职,他值班期间特意和老师聊“听说”系列。
医院是个不缺诡异事件的地方。
茭白不止做这个功课,他还去自家的后院坟场感受种阴森氛围,把民间传说鬼故事大全当漫画看。
万物皆狗血,灵异也是,茭白坚信一定可以把两种因素调和在一起,他绞尽脑汁地往灵异里塞古早狗血戏码。
上了楼,茭白语出惊人,他说这里是漫画世界,叫《断翅》,有几个周目,而他最初以为自己是个倒霉催的玩家,后来发现原来是个土著。
也就是漫画里的人物。
茭白还提到了陪他纠正剧情,给他提供兼职的小助手——最初版的漫画世界意识。
陈子轻震惊不已,公司还有这业务啊?他都不知道,回头问问他哥。
茭白带陈子轻走到一扇门前,他打开门进去:“你想喝点什么?”
“都可以。”陈子轻没四处张望,他的视线跟随茭白去开冰箱,想问问对方,任务世界里一条感情线上挂几条狗是怎么回事?
陈子轻不好贸然询问,怕触及茭白的情感生活关系到他的隐私,还是等关系再熟点吧。
就好比茭白只当陆与庭是陆家家主,而他是陆太太,两口子以驱鬼谋生,不清楚他们来自其他星球,穿越时空到的这里。
陈子轻从茭白手里接过一瓶饮料:“你家里阴气蛮重的。”
茭白拧开自己那瓶:“后院有个坟场。”
“这样啊,那就难怪了。”陈子轻问道,“你平时都是去那里找灵感吗?”
“我一般是拿点吃的喝的去
() 阳台,带上纸和笔——”茭白故作神秘地稍作停顿。
陈子轻被吊足胃口,“然后呢?”
茭白在他耳边说:“等灵感从天而降。”
陈子轻:“……”
两人在窗边的地板上坐下来,面对着面,喝自己手上的饮料。
日光洒在陈子轻的头顶,把他的头发染成金色,睫毛和脸上的绒毛也是,这让他显得稚气,像小孩子。他很放松:“茭白,你构建了很多作品吧,最喜欢哪个呢?”
“没有喜欢的,都一样,都是工作,是我赚生命点的途径。”
陈子轻一怔:“生命点?”
“对。”茭白说了他做架构师的初衷。
陈子轻若有所思,这样的话,他有没有可能回去跟他哥说说,给茭白开个后门,搞些生命点送给茭白啊?
在没出结果前就别告诉茭白了,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多不好。
陈子轻和茭白说起他的任务经历:“我进去就掉马,装不下去,原主,就是你的主角受跟我反差都大。”
茭白忽而一笑。
陈子轻问他突然笑了下是什么意思?
“表达无语,起到转折的作用,承上启下。”茭白说,“我是对我掌握的人设范围感到无语,我造了很多个主角受的人设,竟然没一个和你相似的,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陈子轻安慰道:“学无止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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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以饮料当酒,豪爽地和他碰了下瓶子,问他对自己作品的真实评价。
“哈哈,很有意思的。”陈子轻撒谎。
茭白扬眉:“不觉得狗血?”
“还好啦,慢慢就习惯了。”陈子轻笑着说,“我走过你架构的十个世界呢,怎么可能不适应你的风格。”
茭白再清楚不过他为了能让作品通过审核加了多少纠葛,他有些抱歉:“你不容易。”
“都过去了。”陈子轻都没好意思说自己十个任务八个失败,他怕说了,茭白会自责,把锅往自己身上背。
那没必要,任务是他做的,失败的记录是他创的,怨不了别人,主要还是他自身能力欠缺。
陈子轻仰头灌下一大口饮料,犹犹豫豫地问出积压在心里的一个问题:“茭白,你的作品为什么会成为滞销品的啊?是触碰到敏感词违规了吗?”
茭白抿唇:“不清楚。”
“你不知道啊?”陈子轻错愕,“我以为你知道呢。”
茭白盘着腿,轻飘飘道:“实不相瞒,我是刚刚才知道,我的作品是滞销品的。”
陈子轻:“…………”
他呆滞几秒,“唰”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窘迫,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多想,我对于自己的作品滞销这件事的接受能力良好。”茭白让他坐回去,“既然聊到这了,那你帮我分析分析原因。”
陈子轻的屁|股重新回到地板上,他望着很好说话的架构师
,思虑着说出自己的推测:“估计是太狗血了,没人选。”()
茭白摸搓下巴:“我想是最开始和其他作品一样待选,有个任务者选了,进去发现剧情狗血,给我打了低分,我收到的唯一一个低分。”
?西西特的作品《任务又失败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陈子轻问多低。
茭白用手指在地板上写了一个数字,然后在数字的前面,画了一条短短的横线。
陈子轻瞪眼,这不是负的吗?竟然还有任务者给架构师打负分,作为回回都给满分的他来说,理解又不理解。他委婉道:“那你改改风格?”
“改不了。”茭白两手一摊,“我不加狗血就构建不出来,很难受,比身上被上万只蚂蚁爬,比十年八年不洗澡还不舒服。”
“而且很多时候是我他妈……咳……”茭白强忍着不在他的主角受面前吐脏,“是我无意识地添加进去的,你懂什么叫思路如粪涌吗,收不住。”
陈子轻心说,对不起,恕我知识浅薄,我只听过思路如泉涌。
“那你怎么偏爱残疾的男主?”陈子轻感觉自己可能触及到了别人的隐私,他连忙认真地表态,“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的。”
“我不是偏爱残疾的男主。”茭白有苦说不出,“我是为了度过漫长的疲劳期,不得不搞点花样。”
对上陈子轻迷茫懵懂的眼神,茭老师解释说:“除了以身体零件残缺完整划分,我还分了类,有主角受贱主角攻渣,主角受渣主角攻贱,主角受主角攻都渣都贱,主角攻主角受都不渣贱但炮灰配角渣贱几类。”他也试过跳出舒适区,比如《那年山风吹明月》,最终还是灰溜溜地回到舒适区,血的教训让他领悟到一点,没事别瞎跳,就在舒适区老老实实地待着,把一条道走顺,走长远。
陈子轻听得头脑发昏:“为什么一定要是渣贱组合?”
茭白简单粗暴地说出五个字:“经典永流传。”
陈子轻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茭白的视线掠过陈子轻无名指上那枚看着很特殊的戒指,告诉他道:“其实不残疾的主角攻更多,残疾的占比很少,基本都让你遇上了。”
陈子轻嗯了声,几个瞬息后眼睛一亮,拔高音量道:“我想起来了,我老公在我第一个任务中断后,去仓库的作品里输入关键词“残疾”,锁定了男主各种缺陷的世界,所以我后面随机分配的世界都限定在那个范围。”
茭白听得只想拍手称好,高,实在是高。
“你老公这种行为,属于作弊吧。”
陈子轻红了脸:“他也是形势所迫,没办法,为了追我,不得不那么做。”
茭白有生之年见到了活着的恋爱脑,深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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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知了在叫,不停歇地叫,时间走得快,黄昏的余晖披在古堡身上的时候,陈子轻跟着茭白下楼吃晚饭,他去花园找陆与庭,被拉到树下接了个烟草味很浓的吻。
四人吃了晚饭,戚以潦返回地下室,陆与庭去客房抽烟,陈子轻被茭白带回房
() 间,继续聊。
茭白问起谭军的鬼魂相关。
陈子轻吃着不知道什么的糕点:“我看你跟他们是一个圈子的,都是熟人,你没打听啊?”
“没有。”茭白连梁栋的电话都没打。
沈而铵能让梁栋点头,必定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应该的。
谭军对不起很多人,唯独没有对不起他。
茭白让陈子轻说说事情大概。
听他说沈而铵一瘸一拐的时候,茭白的嘴角抽了下,有种意料之内的感受。
沈而铵给梁栋下跪了。
也有可能是去梁栋家人的墓前下跪。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说到底,从某个角度来看,沈而铵是所有扭曲稀烂瓜葛里的受益者,唯一的一个。
茭白问道:“后来呢?”
“鬼魂自己走了。”陈子轻咽下嘴里的糕点。
茭白不是很满意:“怎么走了,按照套路,谭军那家伙应该纠|缠梁栋,杀掉梁栋身边的每个人,霸占他,或者是在走之前说出对不起,我爱你之类的三个字,来生做牛做马赎罪。”
陈子轻呢喃:“好狗血啊。”
茭白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
陈子轻摆摆手:“能理解。”
茭白给他纸巾,让他擦嘴上的糕点碎渣:“虽然我创作的是灵异作品,但驱鬼画符相关都是我瞎扯的,没想到你是真会。”
陈子轻擦擦嘴,把纸巾折起来换个干净的面,实话实说道:“我老公教我的。”
茭白竖大拇指:“你们两口子拿到了铁饭碗。”
陈子轻谦虚:“哎呀,什么铁饭碗,也就是混口饭吃,不值一提。”
茭白坐近些,拍拍他肩膀:“哈哈,你挺有意思。”
陈子轻拍他胳膊:“你也是。
茭白发自肺腑道:“陈子轻,以后常往来,你这个人我挺喜欢的。”
陈子轻喝茭白晚上给他拿的另一种饮料,喝下去不怎么甜,很清爽:“我也喜欢你。”
茭白爽朗一笑:“那我们是朋友了,老弟,轻弟。”
陈子轻礼尚往来:“老哥,白哥。”
茭白哥俩好地抱了抱他:“我知道我的十个世界被用了,不知道是同一个任务者用的,每次都给我打满分,我以为那些个任务者都是天使,实际天使只有一个。我是前段时间才得知的这件事,知道以后就总想着哪天能见到你,当面和你说声谢谢,你让我赚到了很多生命点。”
陈子轻笑得合不拢嘴:“我也一直都想认识你,这次能见上面,我非常非常非常的高兴。”
这种实现愿望的感觉,像是踩在云上。
陈子轻就目前的情形做了个总结:“那我们算是双向奔赴。”
茭白拿走他手上的空瓶子,和自己的一起,前后以投篮的姿势抛进垃圾篓:“你挺有梗的。”
“你更有梗
啦。”陈子轻好奇地问他有没有遇到过创作瓶颈期。
“瓶颈期吗?”茭白翘起一郎腿,拖鞋啪嗒掉在地上,他惬意地晃着脚,犹如一只好不自在的山猫,“我只在灵异上艰难行走,狗血不费脑,一闭眼一睁眼就能想到一个古早狗血剧情。”
陈子轻满脸敬佩的表情。
“你经历过我构建的十个世界,我们也算是共饮了这碗狗血。”最近想换个狗血套路的茭白笑问,“对于狗血,你有想法吗?”
“别说,还真有,”陈子轻的脑袋凑近他的脑袋,“我跟你说啊……”
这一说就说到了晚上快十一点。
一个津津有味地说,一个津津有味地听。两方家属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房门外。
戚以潦秉着长辈照顾小辈的原则,儒雅地笑道:“你先。”
陆与庭心安理得地冷漠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下一刻,他抬手敲门,声调是和前一刻完全不同的低柔伴着撒娇:“老婆,很晚了,该回房睡觉了,洗澡水我都给你放好了。”
房里传出陈子轻说太多话,把嗓子说劈了的喊声:“我今晚跟茭白睡!”
陆与庭面色一变。
戚以潦看他双手开始发抖,挑了挑眉道:“里面两人想必是投缘,聊事情聊起了兴致,床很大,他们一起睡也没什么。”
陆与庭扯动唇角,微微笑道:“确实。”
两人打道回府。
夜半三更,戚以潦拿家里的备用钥匙开门,陆与庭干起了老本行——翻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