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翻着资料摇摇头:“就怕想不开,等到后悔了想活了的时候已经晚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不是了,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陆与庭神色不明,他是有过轻生念头的。
从小到大,很多次。
很多次想死,很多次都付出了行动,但他没有一次成功,他活了下来,等到了他的神明。
陆与庭没有长久地淹没在腐臭的过去,他只是轻飘飘地俯视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子轻不知道陆与庭的思绪,他把文件放在一边:“下午咱们要去北城的什么山,就沈先生母亲生前住过的地方。”
陆与庭嗅他脖子里的皮肤味道:“下午的事下午再说,起来吧,带我去山庄里走走。“
“你想转啊?”陈子轻兴冲冲地说,“那正好,我也想转。”
“本来我还想你要睡午觉,就不转了呢,这不赶巧了,走走走,咱转转去。”他兴高采烈,眼睛亮晶晶的。
陆与庭轻笑着被他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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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蛏山
这季节大片大片的茶园绿油油,风里弥漫着浓郁的茶香。
山中不闷热,有几分城市里体会不到的清凉。
陈子轻走在茶园里,满脸都是对美景的欣赏:“这地方的景色不错啊。”
陆与庭拨了拨手边的茶叶:“是不错。”
陈子轻瞄了眼走在前面不远的茶园主人,压低声音跟陆与庭说:“我上网搜了,这里虽然是私人产业,但对外开放,咱俩下回自己过来,采茶玩。”
陆与庭在心里的备忘录上记下来,他可不管是不是他老婆随便一说,反正他记下来了。
穿过茶园往里是片房屋,跟豪华不沾边,装修有股子清雅风。
沈而铵走进屋里,站在玄关问两位客人:“他跟着我?”
陆与庭是不可能给回应的,他都没和沈而铵有过交流,不管是语言还是眼神,身心都系在老婆身上,分不出丝毫。
面对委托人的疑问,他老婆陈子轻说道:“跟着的。”
“我回来过许多次,他似乎一次都没有自行在茶园走动,我在哪,他就在哪,我不去哪,他便不去哪。”沈而铵的声调里谈不上厌烦,有的是对局面的无奈。
陈子轻说:“那你带没带谭军去你母亲的房间,拿出你母亲生前的物品给他看?比如日记,衣物,照片,日用品之类。”
沈而铵嗓音沉沉:“没用。”
陈子轻继续说道:“坟前呢,你祭拜你母亲的时候,谭军是什么反应?”
沈而铵没不耐烦,回答道:“我找了大师跟着,大师向我描述谭军的状态,他全程站在原地不动。”
这结果挺让陈子轻费解的,难不成他猜错了,谭军的心愿和沈而铵的母亲无关?
可谭军的那份资料里明明显示,他能做沈而铵的左膀右臂,完全是看在沈而铵母亲的面子上啊。
谭军总不能是先爱屋及乌,后移情别恋,把对沈而铵母亲的情感,转移到他身上了吧?
那谭军就不该透过沈而铵看别人,而是只看他,直勾勾地看他才是。
目前勉强只能确定一点,谭军想要沈而铵帮他做件事。
这还是沈而铵给的信息。
陈子轻脑袋上要长草了,他把陆与庭拉到一边:“你有想法不?”
陆与庭双手抄在口袋里,淡淡道:“都是我不了解,不认识的人,我怎么会有。”
陈子轻嘀嘀咕咕:“这忙咱估计是帮不上了啦。”
陆与庭在他耳边吐息:“想帮?”
陈子轻把头摇成拨浪鼓,他对上陆与庭的目光,觉得对方有把握。
陆与庭的鞋子抵着他的鞋子:“事成了,不让那姓沈的做导游,我看不了。”
“嗯嗯嗯。”
陆与庭正色:“我想你应该清楚,当时我之所以同意我们的二人世界被不相干的人打扰,是让你那声老公给迷惑了,我神志不清,而不是反悔,你不能质疑我的人品。”
“嗯嗯嗯。”
陆与庭徐徐道:“至于报酬,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一分都不能少。”
“嗯嗯嗯。”
陆与庭语调随意道:“我跟姓沈的,谁更帅。”
陈子轻毫不犹豫:“你,当然是你,绝对是你,妥妥的就是你。”
陆与庭把勾起来的唇贴着他耳廓,低声和他说了什么,他一脸“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
“二位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客厅传来沈而铵的声音。
陈子轻回了声:“那行,我们就不换鞋了。”
房子里随处可见投入心血的痕迹,陈子轻没东张西望,也没因为地面一尘不染就不敢下脚,反正是屋主
人不让他们换鞋的,他牵着他家大狗往沙发上一坐。
双方谈了片刻,陈子轻说:“沈先生,资料里透露你谭叔是自首,那他坐牢前接触过的人都有谁?”
沈而铵的面上露出沉思。
“查查呗,尽量查仔细些,越仔细越好,打个比方,比如他喝过酒的酒吧,停下来吹过风的地方,去超过两次的饭馆。”陈子轻说,“万一有发现,找到突破口了呢。”
沈而铵打电话,让下属去查。
陈子轻咂嘴,他怎么闻到了狗血的味道,是他被任务世界影响了吗?
不会吧,这能有什么狗血呢,顶多就是暗恋者对女神的求而不得。
陈子轻想不出来,他有感而发,要是那位至今还没结识的架构师jiao在这,估计分分钟就能捋出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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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查,还真的查出来了东西。
沈而铵按照下属提供的号码打过去,第一遍无人接听,他不急不慢地打了第二遍,眼前浮现出的场景是谭叔在法庭上判刑那天的画面。
当时谭叔好像在等什么人,他等的不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沈而铵。
不知道在等谁,没等到。
电话被接通,那头传来粗糙的声音:“哪位?”
两个字,横横的,有着长在骨子里的张扬。
梁栋现今四处探险日晒雨淋,永远在路上,胸腔里装着一颗自由的灵魂,他没料到有天会接到沈而铵的电话。
不是叙旧。
当然不会有叙旧,他们早已是陌路。
梁栋的打火机按不出火,他把打火机扔出去:“你说谁?”
“谭军。”
沈而铵开门见山:“你和他曾经发生过什么?”
梁栋嗓音空茫,临时在记忆的犄角旮旯翻找:“发生过什么……”
终于找出了对应的记忆片段,他怪异地笑了起来。
沈而铵没出声阻止,也没挂断,电话里是梁栋刺耳的小声。
梁栋笑够了,他开始咳嗽,那咳嗽声听着有种悚然的激动与癫狂。
沈而铵依旧没言语。
梁栋的咳嗽声渐渐停下来:“你去找小炒肉,东西我早就给他了,沈而铵,沈董,别再给我打电话,更别出现在我面前。”
字里行间尽是沉重而鲜活的厌恶。
多少年过去,曾经年少时的兄弟情早已稀碎腐烂成灰,绝没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通话被挂断,沈而铵拨了个号码:“茭白,方便见一面吗?”
手机那头静了一秒,传来茭白的声音:“我在上班,你来医院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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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而铵只身前往西城,见到了曾经鼓励他,教会他警惕,劝告他的,唯一的朋友。
永远的唯一一个朋友。
茭白下班了,身上的白大褂换成了休闲装,他没找地方请沈而铵喝东西。
站在他眼前的沈董不再是只套了一个名
为“掌权者”的空壳子,手上直接或间接沾的血很多,心足够残酷,足够杀伐果断,也彻底领悟到了拿起一样,就要放下一样,别两样都想要的道理。()
沈而铵作为上位者的气场已然完全成熟,结巴也治好了,过去只是过去,漫画主角攻的配置全部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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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初心,不提也罢。
茭白和沈而铵四目相视,不免想起从前种种,岑家已经被沈而铵连根拔起,他完成了母亲跟外婆的遗愿。
不过,岑景末没死。
至少茭白掌握到的信息是这样。
茭白上次知道岑景末的踪迹是在东欧,再知道他的消息,是他从船上一跃而下。
那家伙并不是为自己的生命奏完了最后一曲,而是来了个小插曲,他不会死的,他还要通过茭白这个异类窥探世界的秘密。
这个漫画世界,对土著来说有超过生死的吸引。尤其是对岑景末这个拥有一周目记忆的土著来说。
“我在给你打电话之前,联系过梁栋。”
茭白被沈而铵的话声拉回现实,他眼神示意沈而铵往下说。
沈而铵的额发没打蜡梳上去,而是随意散落,隐隐有股令人恍惚的少年感,然而外表再怎么改变,都无法遮掩他脱离仇恨的怪圈,是个成熟有魅力,冷峻又高傲的资本家的现实。
“他让我来找你,说你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沈而铵低声。
茭白一愣,当年在西城望江区,铁路附近的小屋里,梁栋是交给他一个东西,说是谭军的把柄,还说要是哪天沈而铵让他恶心了,他就把东西拿出来,恶心回去。
那东西至今都躺在戚以潦的保险柜里,没打开看过,也没派上用场。
是个U盘。
茭白抬手放在脖子后面,捏了捏酸痛的后颈,既然梁栋说了,那就给沈而桉。
“你跟我回去,我把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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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墨府
沈而铵把车停在府邸外的路口,他不进去,在车里等。
茭白也没想邀请沈而铵进去喝杯茶,戚家不欢迎他,何必把场面搞得尴尬。
他们早就不是能坐下来喝茶闲聊,敞开心扉的关系。
各自安好。
茭白上楼直奔书房,他打开保险柜拿出那个U盘,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在把U盘给沈而桉前,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最终还是拿着U盘走出了书房。
沈而铵能亲自跑一趟,足以可见U盘的重要性,那么,谭军,梁栋,沈而铵,这二人之间,能有什么是我不知情的?茭白边下楼边分析。
戚二不解地冲着他的背影问道:“白少,您怎么刚回来就要出门?”
茭白脚步悠闲:“心野了,想飞。”
戚二:“……”他赶紧去找戚大,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述出来,“白少是不是不要戚爷了?”
戚大看傻子一样看他:“戚爷长根白发,白少都叫我们给
() 他打个盒子把白发收藏起来,宝贝到这程度能不要戚爷?大惊小怪。”
话落就掏出手机给主子做通报工作。
戚二扳他肩膀:“大哥,你不是说我大惊小怪吗,那你给戚爷打电话干什么?”
戚大语出惊人:“白少坐沈氏那位的车回来的。”
戚二抽了一口凉气:“不是早就不来往了吗,这怎么……”
“白少有分寸。”戚大到窗边打电话,眼睛往楼下看。
茭白给了戚大一个眼神,他的手臂搭在车门上面,朝着沈而铵随口一问:“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沈而铵没对他隐瞒:“送走谭军的鬼魂。”
茭白眼底闪了闪,谭军的鬼魂?死去的记忆在这一刻席卷而来,转眼间就攻破了他的防守。
谭军是《断翅》这部漫死的最惨的,也是最牛批的一个助攻人物,助的不是礼珏跟沈而铵的感情线,而是沈而铵的事业线。
怎么,人都死了,骨灰也扬了,鬼魂还有戏份?牵扯到灵异了?漫画里哪有这剧情。
我操,搞什么。
深爱狗血一万年,本职工作是医生,兼职工作是灵异狗血架构师的茭白狗血雷达骤响,他给自家的老变态戚以潦发了个信息,手机往口袋里一揣,跟着沈而铵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名堂。
抱的是得到启发,就地取材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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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跟陆与庭在茶园采茶玩,沈而铵去西城了,肯定是查到了线索,找过去了。
顺利的话,今天没准就能让鬼魂记起所有前尘旧事,搞明白他的心愿,要沈而铵为他做的事。
陈子轻两只捏着嫩嫩的茶叶尖,小心翼翼地扯下来放进箩筐里:“陆与庭,你说咱俩摘的茶叶能炒了带回去吗,我想带给我哥喝。”
陆与庭好笑:“你确定他能喝得下去?”
陈子轻不确定,他哥就喜欢喝奶茶,连水都很少喝,厉严不递不监督是不会喝的。
“带着吧,就当是礼物。”陈子轻在茶树里找青绿色的细芽,“咱摘的茶叶不让茶园的师傅炒,咱们自己炒,到时候在网上找个视频学着来。”
瞧见陆与庭的裤腿上爬了个大黑虫,陈子轻弯腰抓了捏死:“你上去坐着等我吧,我再摘一点。”
“我不上去。”陆与庭拎着箩筐,面色冷白,“我只是腿断了,手又没断,摘个茶叶都不行,那我是有多废。”
“谁说你废了,谁说了,没人说!”陈子轻赶紧哄了他一通,随他去。
天快黑的时候,沈家佣人匆匆来报信,沈而铵外出回来了。
还带了个人。
那人头发浓密,是下垂眼,卧蚕饱满,唇形不是很清晰,整张脸给陈子轻的第一感觉是憨,木,很好欺负。
再看就发现是错觉,一切都不符合。
年轻男人往下耷拉的眼尾上挑,眼中跳起一抹跟五官格格不入的野性与火焰,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也像是一棵无比坚韧的野草
。
沈而铵向他们介绍。
陈子轻得知来人的名字,咽了口口水,饿了。
陆与庭眼里只有他,哪会不知道他所想:“回去给你做茭白炒肉丝。”
陈子轻点点头,最好是炒肉片啦。
……
当那U盘里的东西在几人和一鬼面前打开,随着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谭军的执念就这么摊开在日光里。
录像放完了,房里一片耐人寻味的死寂。
有个词就要从陈子轻的嗓子里蹦出来,耳边忽然响起声音。
“真狗血。”
这个叫茭白的人先他一步说了。
他有种他乡遇知己的感慨,一声“兄弟”差点脱口而出:“茭先生,你也觉得狗血是吧。”
茭·资深狗血爱好者·白点头:“当然。”
陈子轻唏嘘:“太狗血了,比我见过的那些还要狗血。”
茭白的八卦之魂动了动:“你见过的那些是?”
陈子轻简单地回忆了一下:“那我随便说一个,哥哥取了个嫂子,哥哥那方面不行,嫂子发现他中看不中用,各种不待见,哥哥被嫂子害死了,爹妈也被嫂子害死了,嫂子可坏了,勾搭村里的大夫老不正经,还欺负他一个无法站立的残废,又是打又是骂不给吃不给喝的,他想杀了嫂子,最后你猜怎么着,他喜欢上了嫂子……这还没完,那大夫,嫂子的另一个小叔,村长的儿L子都和他争他嫂子……”
茭白表情古怪,我去,这剧情越听越熟悉,怎么跟他架构的某世界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