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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59章

早已经守在此处多时的陈福,带着沉寂许久的东厂番役,阴气森森地冲出来,一脚将御书房门踹开。

巨大的动静惊吓到房内的人,本该严肃规整的御书房内,坐在摇椅上的姜瓒衣襟大敞,胸膛上暧昧的红痕斑驳,身前趴俯着位香肩半露的女子,一看就知道,他闭门不见百官的这段时间里,正在做什么好事。

那女子微微侧脸,露出半张熟悉的面容来,是本应该关在关雎宫的白蕊。

“皇后是越来越不将朕放在眼里了,”姜瓒阴着脸看向端坐在舆车上的白菀,似乎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看到白蕊的一瞬间,白菀心里凭空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攥紧手中的绣帕,转而对姜瓒冷声道:“本宫何须将一个通敌叛国的千古罪人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因白菀到来而骚动的百官,越发跪不住了,一个个仰起脸,往御书房和凤舆处张望。

姜瓒听着她的话,慢慢坐直身:“朕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没有朕的应允皇后竟然公然抗旨私自踏出椒房殿,不知该当何罪?”

依偎在他身前的白蕊,嘻嘻笑出声,娇着声道:“抗旨不遵是死罪。”

说罢,白蕊又转眼看向躬身不言不语的童海,蔑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皇后娘娘请回椒房殿?”

童海抬起头,却不看白蕊,反而笑嘻嘻地看着姜瓒,面上再没点恭谨:“皇上还没看出来吗?连禁卫军都不听您的了,谁还能拦得住皇后娘娘啊。”

姜瓒像是才反应过来,看着替白菀抬舆车的禁卫军,他的脸色陡然煞白:“白菀!你要做什么?你是要谋反吗!”

白菀遥遥望着姜瓒,心底那点不对劲越发放大,她下意识咬紧口中的嫩肉:“是你先背叛自己的国民,害得自己人心尽失,本宫又怎么算谋反呢?”

“朕是天子,怎可能背叛自己的国民,朕还没责罚你与阉人勾结秽乱后宫,你倒是敢先倒打一耙污蔑朕!”姜瓒形状癫狂的嘶吼。

“污蔑?”白菀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绕了一圈,脸上的笑意越发粲然,眼眸中却冷凝如冰。

姜瓒的表现太奇怪了,白菀担心是不是西北那边或者霍砚出了什么意外,咬牙决定速战速决,先将姜瓒的罪行板上钉钉。

“既然你死不悔改,本宫也不介意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她话音一落,御前女官桑落从暗处走出来,厌恶地看过姜瓒,径直走到白菀身前跪下:“下官要告姜瓒,身为国君,却与辽国太子联手,残害忠臣良将,视百姓性命为草芥,桩桩罪行罄竹难书,他愧对先帝期望,不堪当一国之君!”

她将厚厚一沓书信呈上来:“这便是罪证。”

桑落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连喧闹的雨声也遮掩不住。

姜瓒看着桑落,眼底划过一抹震惊随即,一脚踢倒身前的书案,破口怒骂:“满口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你们欺君犯上,朕要诛你们九族!”

白菀没接那些信件,只眼神略一扫过垂头跪在地上的舒崎光:“口说无凭实难服众,不如请公正严明的太傅大人看一看。”

舒崎光在雨中站起身,遥遥与姜瓒对视了一眼,隔着厚厚的雨幕,他们都看不彼此脸上的神情。

继而他走进屋檐下,认认真真擦净手上的雨水,随后才拆开一封封信件,仔仔细细地看。

他看了很久,喧闹地雨声也无法打扰他。

白菀也未催促,又让东厂的人将剩下的信件一同分发下去:“若还有哪位大人想看的,自可上前去取。”

有舒崎光起头,便有不少朝臣跟着爬起来,拿了信件来看。

他们字字句句看过去,脸上神情变幻,从惊讶,到愤怒,甚至是怨恨。

“你们这是污蔑,这些信件都是伪造的!”姜瓒发狂一般在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嘶吼,他将所有瓷器物件拂落在地,踩着一地碎片斥骂着。

可任他如何叫嚣,身侧除去明亮的灯火,再无一人。

白菀冷眼看着他垂死挣扎:“这些东西是真是假,相信诸位大人,已有分辨。”

朝臣都没有说话,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表露一切。

舒崎光缓缓抬起头看向姜瓒,眼底的沉痛及失望难以言喻:“当初皇上要借逆王之手,铲除异己时,臣就劝诫过,没想到,皇上不但仍旧做了这件事,甚至还和辽国人勾结,做出如此残害忠良,让天下人寒心的事来。”

他的话,成了压倒姜瓒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看见当初经过宫变的朝臣,那怨恨的眼神,心里终于升起些害怕,踉跄着倒退,口里还在徒劳的辩驳:“没有,不是,朕什么都没做!你们说的都是假的,朕是皇帝,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你敢说你没有暗地里派人在战场上刺杀杨景初!”白菀忍无可忍,操起手边的东西朝姜瓒砸过去。

她扔出去的是团成团的手绢,轻飘飘地飞出去,被雨水打湿击落。

一阵响亮的抚掌声突然响起。

“楚皇果然深谙人心,孤自愧不如。”

白菀警惕地循声看过去,御书房的阴暗处缓步走出两道人影,赫然便是耶律骁和他的贴身侍卫莫也。

陈福带着的东厂番役迅速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围靠,将白菀安稳护在正中。

“你怎么在这里?”白菀突然明白自己心底那隐隐约约的不详从何而来,她看着耶律骁,忍不住脱口问出。

耶律骁痴痴地望着她,渴求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不然我应该在哪儿?在皇庭等着霍砚来杀我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藏在雨声中的,密集的脚步声越发清晰,白菀甚至不用回头都知道,恐怕耶律骁的人,已经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

事已至此,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白菀藏在袖中的手陡然紧握成拳,不动声色地向陈福瞥去一个眼神。

陈福心领神会,他心底并不那么慌乱,他们还有一支底牌。

白菀则猛然转头看向姜瓒:“你疯了吗?你竟然引狼入室!”

“朕说了,朕是皇帝,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姜瓒脸上崩溃癫狂的神情如潮水般褪去:“只要你们通通死绝,这些事,就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他听着白菀惊讶得几近尖锐的嗓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引狼入室?朕身边的狼还少吗?你,你们,你们比豺狼又好多少?”

白菀,舒崎光,桑落……

姜瓒一一指过所有人:“不做这场戏,朕又怎么会知道,朕身边当真是无一忠心。”

“这是你自作自受,你薄情寡性,心狠手辣,谁能忠心你,谁敢忠心你?”白菀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脑中却在飞快计算着,她手里的人能和耶律骁的人搏个几成。

她这话彻底激怒了姜瓒,他横眼瞪过来,眼珠里布满血丝,咧着嘴阴森森地笑:“别算计了,朕知道你聪明,你的计谋确实是天衣无缝,朕看了都心惊肉跳,若是朕再蠢一点,还真就只能窝囊地栽在你手里,给霍砚那个阉狗腾位置了。”

看着姜瓒这个模样,白菀只觉得他当真是疯得彻底:“你与虎谋皮,也不怕他反口将你吞个干净!”

姜瓒像是没听见白菀的话一般,神经质地在殿内转起圈来,大着肚子的白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眼中满是担忧。

“想不想知道你那绝顶的计谋是如何被朕发现的?”姜瓒嘻嘻地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个哨子,两短一长地吹起来。

他吹了半天,什么反应也没有,才像是后知后觉地连连点头:“哎呀,朕倒是忘了,裴云渡这会儿正在水牢里关着呢。”

桑落脸色大变:“你把他怎么样了!”

“朕把他关起来了!”姜瓒看着桑落那惊恐地表情,顿时恍然大悟,只觉得自己脸和头一样绿得发光,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他该死!”

“从他骗朕,什么霍砚的对食开始,朕就知道了!”

“他喜欢你,霍砚,喜欢你,”姜瓒伸手指着白菀:“你们都在骗朕,把朕当个傻子耍,你你们都该死,该死!”

这下陈福脸色有点难看,连连向暗处比着手势。

眼看着姜瓒几近疯狂的边缘,白菀又接到陈福的眼神,咬咬牙,试图再拖延片刻:“我该死与否,这里都是耶律骁的人,辽国人,等事情尘埃落定,你同样当不了皇帝,大楚也不复存在,你是一国之君,你当真要将自己的国土拱手相让吗?”

姜瓒听着白菀的话,神情有一瞬怔忪。

“楚皇很清楚,孤想要什么,”耶律骁适时打断姜瓒的沉思。

姜瓒听罢连连点头,痴迷又留恋看向白菀:“朕有一个,国色天香的皇后。”

他话音一落,白菀的心陡然下沉。

耶律骁缓缓笑起来,朝白菀招手:“阿满,你终究还是要到孤的身边来。”

“你做梦!”

伴随一声怒喝,由舒崎光领头,舒衡带着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朝臣,齐齐站在番役的包围圈之外,于东厂番役一起,围着白菀呈保护的姿态。

“这是我们楚国的国母,岂是你这鼠辈能肖想的,”舒衡朝着耶律骁唾了一口,恨声道。

耶律骁神情微僵,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菀:“阿满,你不要逼我。”

白菀咬着牙,默不作声地于他对峙。

“长姐,”

白菀回头看过去,出声的是白蕊。

她跟在姜瓒身侧,肚子大得吓人,两侧脸颊凹陷显得眼睛又凸又大,身形干瘦,完全没有孕妇的丰盈。

“长姐以前在闺中时,就常有秀才文人称赞,说长姐一身学识比男儿,心怀家国天下,如今他们又称您一声国母,长姐是不是该为自己的臣民,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以己之身,换一个天下太平,不好吗?”

白蕊紧紧挽着姜瓒的胳膊,依靠着他,含泪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菀。

“不好!”

“这与卖国求荣有何不同!”

白菀还未出声,反倒是朝臣先被激怒,七嘴八舌地叫骂着。

一时间场面陷入混乱中,一个辽兵突然跑进来,在耶律骁耳边低语了几句。

“来得这么快?”耶律骁低咒了一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猛然出手,一把掐住没反应过来的姜瓒的脖子:“滚开!把白菀交给孤,要不然孤就杀了他!”

白蕊尖叫着撕打耶律骁,被他不耐烦地一脚踢过去,撞在墙上跌倒在地没了动静。

“蕊儿!”姜瓒眦目欲裂,开始疯狂挣扎。

耶律骁心里生厌,将姜瓒丢给莫也,朝外头的辽兵一声令下:“动手!”

喊杀声震天响。

陈福将白菀搀下舆车,水漾绿漾一左一右守着白菀,番役冲出去将外头的文臣换进来。

这是第一次,文臣与东厂同仇敌忾。

所有人严阵以待,陈福几个下了死志,定要护白菀周全。

可喊杀声越来越近,一道赤红的颀长身形如同疾风骤雨般刮进来。

细密的雨幕中,一身绯衣如火的霍砚,手持长刀,一步步走进来,刀尖划在青石板上,发出锐利的声响。

霍砚面无表情一身煞气,周身鲜血淋漓,一人逼着数以千计的辽兵连连后退。

“掌印!”陈福面露喜色。

霍砚!白菀看着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形,心里又酸又涩,眼前滚烫,踮着脚想多看他几眼。

耶律骁看着杀回来的霍砚,面上的神情扭曲狰狞,暗骂耶律斛那个废物,连个人也拖不住。

“回防!把中间那个女人给孤带回来!”他用辽语大声吼道。

辽兵得令后,正要回身朝白菀这边冲过来,他们身前的红衣杀神陡然爆发。

手中长剑直指耶律骁。

“咱家要扒了你的皮。”

那森冷的神情,让耶律骁头一次身临其境霍砚带来的恐惧,连白菀也顾不得了,发了疯似的让辽兵回防,自己则往莫也身后躲,趁机往外跑。

陈福见状,带着番役朝耶律骁一拥而上。

长剑挽花,雨珠溅血。

不过片刻功夫,霍砚踩着层叠的尸首伫立。

他歪歪头,无视被押解的耶律骁,有些发直的眼睛在人群中准确落在白菀身上。

他朝她招手:“菀菀,你来。”

招手后,才发觉自己身上手上脸上,满身鲜血淋漓。

冰冷的雨丝落在自己身上,霍砚不耐烦地啧声:“算了,咱家自己过来。”

他随手解开扔掉身上的外袍,瓢泼大雨冲刷掉他满身鲜血,带着一身白,一步步向白菀走过去。

而白菀却等不及,她接过水漾手里的油纸伞,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向霍砚走过去。

她心满意足地埋首进他冰凉的胸膛。

“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彻底完结了嗷!

剩下没写完的在番外,比如掌印的身世,菀菀的孩子,还有皇帝谁当,杂七杂八的都在番外,就不收费了,过两天在专栏番外合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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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主又如何,还不是她的家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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