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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十二章

竹林峰上, 夜里下着小雨,石板青苔湿漉漉的, 十六从高处跳下, 跟只猫儿一般,靠近了小厮,只听另一穿着灰衣人说:“告诉居士, 先太子的死,我已经清扫干净了, 没人会怀疑的。”

小厮应了声,脸上感激放心说:“这般就好了,这些日子, 居士心神不定,就怕当年的事被查出, 幸好还有你。”

这两句话交代完, 灰衣的最后说那我走了, 让居士别担心了。

一来一回的在唱戏呢。信四心想,就十六还在听, 直接一个翻身, 扣住了要走的灰衣人, 对方还要反抗, 交手不过三招,就被信四扣在地上。

信四一手扣人, 另一手快狠准的先一步卸了灰衣的下巴。

另一头小厮开始大喊来人啊有贼人——

声音戛然而止。

十六也把人捆住,嘴堵了。

“四哥?”

信四没应声, 一张老实的脸没什么表情, 一手熟练的在对方手腕腰部摸了摸, 掏出一小颗药丸——是毒。

肯定不会是今晚用的, 死士身上藏着毒,那就是关键时候迫不得已才用的。

“没下次了。”信四声平平跟十六说。

十六:“我想看看这俩人耍什么花招,他们引咱们入局,不听着点,这不是白费了人家意思。”

信四没说话,十六就怕了,正经脸说知道了四哥。

小厮那通喊,引来了人。整个竹林峰上一共就三人,一个年近六十岁的婆子,平日烧饭浆洗衣服,另一位是小厮,还有就是清修居士。

清修居士先出了门,一身洗的发白的藏蓝袍子,发髻整齐,袖口还有墨汁,显然是还没睡。

十六和信四守了近两个月,清修居士平日生活规律,一日三餐,早睡早起,到了三月就开始抄写经书,一抄就到了大半夜,太子祭日那夜,清修居士将所抄写经书全都烧了。

两人原想着作息该恢复之前,结果四月还是熬夜,不过不是抄经书,像是再写点什么。

十六曾好奇瞥了眼,看到先太子名讳,还有思念之语,便不再看了。

小厮嘴堵着说不出话,见了清修居士出来,呜呜咽咽的求救。

“居士别怕,我和四哥不是坏人,是我们主子让我们保护你的。”十六先和善说。

信四道:“主子和皇孙有婚约。”

清修居士神色淡然,对地上的小厮,对深夜突然出现的两人,并不在意,脸上根本没有十六说的怕字,只是听到信四的话,才略略动容,有几分情绪。

“你们意欲何?”

信四摇头,十六在旁翻译:“我俩也不知道,是主子派我俩保护居士的,之后怎么样还要看主子意思。”

“那你们自便。”清修居士说完,便回了房。

留下十六看着四哥,“居士这就信咱们了?”

信四没说话,信不信居士不在意,只说:“你回去报信,我留下看这俩。”

“知道了四哥。”十六也不磨蹭,当即下山。

京中黎王府。

祝灵点了蜡烛,隔着门轻声叫:“主子,十六回来了。”

里头没半分动静,擒娇说:“我来喊吧,不然主子睡得熟醒不来,不过到底是什么大事,大半夜的叫主子起来。”

一通拍门,黎南珠是终于醒了,人还迷迷瞪瞪的,穿着睡袍,坐在椅子上,一听十六说抓到人了,还把之前听得说了遍了。

黎南珠一个激灵,人立刻清醒了。

“真是做戏做全套,布局的人连蛛丝马迹都做完了。”

“挺好。”

黎南珠想了想,最后道:“人先扣着,别死了,我明日进宫面圣,再跟年年说一道。”

“算了,十六你再去一趟大侄子家,这次别规矩了,偷摸把今日之事跟大侄子说了。”

不管是逻辑还是那个梦,黎南珠都信太子妃没害死太子,但背后人太毒了,把当年事翻出来,又做计,当年大侄子力保太子妃无辜,如今是想把黎家拉下来。

圣上是信重黎家,但有一有二,经不起连翻折腾猜疑。

十六得了令,趁着夜色就走了,一路到了黎府,二话没说翻身上房,找到了黎大人的寝室——黎大人同夫人正睡着呢。

主子说不让惊动别人,要悄默声的来,十六只能推门而入,然后进了床榻,幸好黎大人睡在外侧,他轻声喊:“黎大人、黎大人……”

黎暮泽是被惊醒的,得听来人报阿叔名讳,当即:……

后来在书房听完,黎暮泽是沉默了下,“阿叔想的也太周到太细了。”面面俱到,跟话本里似得,还夜里派人来。

十六自然道:“我们主子很聪明的。”

“……是。”黎暮泽跟十六说知道了,让十六回。他自己披着衣裳回到了寝室,妻子早醒来,看他。

黎暮泽乐呵一笑,说:“阿叔派人过来说事情,没什么大事。”

“我听见了,跟勾魂似得喊你名字,我还以为有鬼差上来要抓你,就闭着眼睛装睡不敢醒。”之后就听到来人说阿叔名讳了。

黎暮泽先反应了会,挑了下眉,“你就舍得我一人被抓去?”

“那难不成还让我跟你一道走?”

黎暮泽不咋高兴。黎夫人就在旁拿着胳膊捣黎大人,笑呵呵说:“你都多大人了,还闹脾气呢,就该让外头人看看黎大人这样子。”

“诶呀逗你玩呢,我其实想,要真是鬼差,带你走顺便也把我带走。”

黎暮泽哄着妻子一道躺下,夜里冷,盖了被子,说:“你装睡好,我先过去探探路,你胆子小,不爱走夜路,要是走的话那最好选个白日——”

“这样好,选个白日,咱俩搭伴一道走。”黎夫人觉得这主意好。

夫妻二人说了会话,慢慢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南珠收拾好都没来及吃早饭,在车上吃了个驴肉火烧,喝了一碗热茶,这才舒服了些,到了宫门口,一路畅通无阻,先见了圣上。

黎南珠路上想了一路怎么会查这事,但思来想去怎么看都有语言漏洞,尤其是他,今天把漏洞补齐了,说完就忘,没准下次就露馅了。还不如老老实实交代,不知道怎么说的就不说。

“圣上,是我自作主张查的,年年孝顺,当年去昭州夜里抱着我哭,想阿父想爹爹,我来京里就是放不下年年,就想着看能不能查出来,顺便看看清修居士。”

黎南珠说话还带着感情牌的。

元和帝这些日子情绪低沉许多,闻言也没生气,说:“你是好孩子,惦记着延年,朕知道这事,霖之同朕说了。”

“当年是袁修自己提议要搬去竹林峰住的。”

就是小历延年吐血那晚之后的事,圣上当时伤痛过度,看谁都像是害死太子的人,再出了这档事,当时是怀疑过袁修的,黎暮泽劝阻,元和帝冷静下来。

要查。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此时袁修自请,要出家。

元和帝不许,才慢慢明白过来,要是袁修出家,对外他这个做父皇的,儿子才去,就苛待太子妃,百姓们自然也会猜测,是不是皇家丑闻。

更甚者,袁修出家,他的皇孙延年如何在宫里自处呢?

背后人这是挑拨天家亲情。元和帝明白后,取了折中办法,让袁修去竹林峰清修,毕竟袁修乃男子之身,久居宫中不便,也是袁修跟太子夫妻感情深厚,为太子祈福。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那些人还不忘。

“皇伯伯,我想带年年去看一趟清修居士。”黎南珠听出圣上没生气,当即称呼也变了。

元和帝想了会,最终道:“去吧。多带些人手,护着延年。”

“是,知道了。”

其实元和帝也不是深信无疑袁修清白的

长鹤宫内。

历延年听完阿叔要带他去竹林峰,人有些慌,说:“真的去吗?”

“去啊,皇伯伯那我说好了。”黎南珠见小孩这样,有些心酸,年年自昭州回来后,一直住在宫里,除了他回来后就没出过宫门,自然是也见不到清修居士。

之前也没跟他说——看年年高兴又紧张模样,肯定是不想连累他。年年察觉到圣上对他生父的猜疑,左右为难,要是冒然去找,怕生父难做。

……明明外头说的圣上看重疼爱的皇孙,结果日子过得小心翼翼,还得活在朝中大臣给划拉的规矩里。

真是憋屈。

黎南珠对小孩又是心疼一分,说:“今日就去,你看你要不要带点什么?还是改日我来接你——”

“就今日。”历延年迫不及待道。他怕迟则生变。

“好。”

两人一道出了宫,黎南珠早上赶早没用郡王仪仗,简单出行,这会带上历延年,外头侍卫开路,车夫赶马,一路直奔皇城外。

六皇子府。

“黎南珠进宫不到一个时辰,带着历延年又出宫了?”

太监低头道是。

六皇子没当回事,只是冷哼了声,“自打这黎南

珠来了后,皇宫是像他家里一样,进出随意,还带偏了历延年,逃了宫学,想去哪就去哪。”

“不必管了。”

宫里宫学。

皇子皇女世子都到齐了,一看平日里早到的历延年竟然今日晚了,一直到少傅开始讲学都没出现。

到了中间休息时,十二皇子问身边小太监,“你去打听打听,延年今个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到现在都没来上学。”

小柿子历罗敏也凑过去,“最近天气冷又下雨,延年哥是不是心情不好。”皇伯伯祭日,历罗敏没敢明说。

九皇子听这俩人大喇喇的说这个,心想倒是省了他问了。

到了中午,十二皇子身边太监才打听出来,说:“早上天刚亮,黎郡王进宫——”

“可恶!”十二皇子听了一半就明白了,恨恨说:“黎南珠不学无术,还拐带延年,肯定是出去玩,没准打马球去了。”

历罗敏胖脸一脸羡慕,又说:“十二叔你是不是羡慕也想出宫玩啊?你要是想出宫玩,就别老和黎郡王过不去了,让他带着咱们一道玩。”

“说什么鬼话,本皇子想玩就玩,用黎南珠一个哥儿带。”十二皇子不屑道。

历罗敏老气横秋的叹气,十二叔这样子,要是放寻常人家,那肯定讨不到媳妇儿的。

京里听过消息的,基本上都是‘黎南珠拐带皇孙出去玩’了,可见黎南珠回京短短数月,在京里留下的是什么名声。

竹林峰上。

历延年站在门口好一会,黎南珠就陪着。

“阿叔……”

“嗯。”

历延年也不是要说什么,只是想叫叫阿叔,得到阿叔回应,心里就踏实了不紧张了,他推开了远门,走了进去。

濛濛细雨,清修居士在正堂礼佛,木门敞开着,山间水雾气笼罩,似真似假,自元和二十一年太子死后,历延年被送昭州,父子俩再也没见过面了。

六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父亲。”历延年站在院子中喊道。

清修居士背影僵硬了下,转过身来,仔细看着雨水雾气中的孩子,是泽秋同他生的孩子,是他俩的孩子。

黎南珠带上了院子门,绕了一圈往后门去了,先不打搅两父子说话。

小院子年久也没怎么大修过,有几分古朴,拿阔绰小郡王话来说,就是深山老林破落的小庙,自然风景是好,住了几天可能就有些无聊,要是长住,得发疯。

反正小郡王喜欢热热闹闹的。

院子是用细窄竹子扎成的围墙,有些高,幸好是有后门的,黎南珠推了下,门就开了,院子后面是灶屋、柴房、厕所这类,隐约听到十六说话声。

“……主子没问四哥你,那也是因为四哥办事主子放心。”

信四耳朵尖尖动了下,听着外头人的脚步不是洒扫婆子,目光看到来人衣着一角,一向沉默寡言的人,这会是无中生彩虹屁。

“我知道,我就是担心主子用人时找不到我,不习惯。”

又生硬的来了句:“坊间那些流言我上次忘了提醒主子了,是我的错。”

十六:???满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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