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剑到手,局势又混乱。
真是开溜的完美时机!
除了身体素质没跟上,没有任何问题。
尹萝本来还考虑过装晕,这会儿是真头晕了,要不是靠精神吊着估计能倒头就睡。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住当下的兴奋,是种冒险又成功逃脱的庆幸刺激。
左手疼得有些麻木,肾上腺素褪去后伤口迸裂又浸泡在水中的酸爽难以言表。
她缓慢地松开手中衣料,手指冰冷得僵硬。
水浪沉浮,拍得她往前一栽,毫无借力点,正正磕在谢惊尘肩上。
……好硬!
物理打击果然最立竿见影,尹萝鼻子猛酸,不由自主地飙泪。
“……”
谢惊尘僵了僵,稍退开,又定住。
方才灵力消耗太大,他带她就近落到一处屋檐上。
尹萝打了个哆嗦,撑住屋脊又咳了几声。
一件大氅落到她肩背。
她条件反射地瑟缩身躯,意识到是什么,回头看向谢惊尘:“多谢。”
谢惊尘目视下方,不知在看什么。
尹萝拢了拢大氅襟口,里头的衣服都湿透了,外面再裹一件暂且能够抗风。要是能找个地方好好地换身衣服就好了,包袱被她藏在隐蔽处,待会儿找个机会去拿……
“议事堂”方向,一支信号弹骤然炸响。
谢惊尘抬首:“我先过去。”
尹萝顿了一下,发觉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总算是认可她的“好人牌”,不怀疑她出现在此的目的动机了。
“公子一切小心。”
思来想去,她叮嘱了一句场面上的套话。
实在也没什么可说的。
谢惊尘眼神自她面上轻盈掠过,语调神色如出一辙的冷淡:“你与我同去。”
“……嗯??”
尹萝还侥幸是否听错了,谢惊尘已经带着她踩上佩剑,凌空而起。她怀抱着苍青剑,右手攀住谢惊尘的手臂,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人的侧脸。
不是。
你这……是真叛逆啊!
尹萝回想那短短的两句话,确定谢惊尘一开始是没打算带她一起的,那为什么又突然改主意了?
——是怕她带着苍青剑跑了?
尹萝收起愕然的表情,佯装只是吓到了,尽职尽责地道了一句:“不知那位侠士怎样了?”
“……”
“……”
真好。
又冷场了。
“议事堂”被重重人群围住,还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看来信号弹是这群匪贼发的。
裴怀慎和几名修士站在一起——修士的打扮明显区别于其他人,气质上也极好区分。人影憧憧,裴怀慎却仍足够打眼,无形处在修士的中心,杵着一柄刀,半边身子的重量靠上去,姿态竟然很闲适。
一名被
簇拥着壮汉朝他大喊:
“李甲!我待你不薄,你竟然吃里扒外背叛我!”
这化名,真是潦草得可以。
裴怀慎只挑挑眉。
壮汉嘴里骂了句粗俗的话,身边人同样被裴怀慎这副样子激怒,破口大骂,一句比一句不堪。
几名修士都拔了剑,露出难以忍耐的神色。
裴怀慎指尖点点刀柄,听得竟露出一丝笑,仿佛津津有味:“没办法呀,我这人实在不喜欢屈居人下。这样,你跪下拜我为主,我就放过你的家眷。”
壮汉一愣,厉声反驳:“我的家人兄弟自然会和我同生共死,不需要你这白眼狼的贱种来施舍,我等宁死也绝不受辱!”
身边的人都跟着呼应高喊。
“同生共死!”
“绝不受辱!!”
裴怀慎点点头,惋惜道:“希望他们都不会怪你,为了自己的面子,将他们的性命弃如敝履。”
“——就像你杀那些人一样。”
大当家面色紧绷,眼中却闪过一丝犹豫。
信号弹发出去了,二弟却还迟迟没带着神物赶过来,看李甲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不定已经凶多吉少了;这些修士尚存一战之力,而他们人手虽多,却是靠蛮力。
李甲幽深的视线如影随形……
大当家不由自主地警惕,在这瞬间几乎后悔不应该骂得那么难听,心生退意。
攻心啊。
尹萝忽然想到:
开打前玩这手,这不就是杀人诛心吗?
裴怀慎目光一转,看向房上翩然而至的两人。
搭眼便看到尹萝裹着一身不属于自己的大氅。
向来规整的谢惊尘袖口处皱皱巴巴,两人的发间还沾着水。
尹萝的状况不太好,面色煞白,镶着毛边的大氅裹在身上更是瘦弱,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目光对上,她眨了下眼,视线又转回来。
她怎么会和谢惊尘一起来?
裴怀慎看向谢惊尘。
谢惊尘横琴在手,指尖流泻出一道泠泠之音。
修士精神为之一振,周身晦暗涤荡,只觉心神清明安定。
有人率先认出:
“惊尘琴?……是谢惊尘!”
人群中一支箭射来,被凝成实质的琴音打落,笔直地沿着原路折返,甚至更迅猛。
短促的痛呼戛然而止。
一击毙命。
谢惊尘端坐月下一隅,如不可侵犯的仙人,身临战场,却自有一份目中无人的高傲。
这一箭被视为开战的信号。
匪贼们举刀蜂拥而上:
“杀了他们!杀光这群修士!”
尹萝所在的位置顿时成了观战的svip内场专区。
下方刀兵碰撞、凶险万分,耳边是悦耳都不足以形容感受的美妙琴音。
雅!太雅了!
……如果她现在血条和蓝条都是满状态那就更好了。
这种状态直面一线打斗的血雨腥风,嗅到益发浓烈的死亡气息,着实是对大脑和胃部双重冲击。尹萝本来就冷,抱膝蜷缩在大氅下,闭着眼倚靠在膝上,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要是谢惊尘没把她带来,跑路就简单多了。
现在近在咫尺,稍有异动肯定瞒不过对方的眼睛。可不趁着这打斗的分心时刻,之后直面谢惊尘一对一就更难跑了——不对,还有裴怀慎。
那就是一对二了,地狱模式。
尹萝将脑袋转了个方向,盯着谢惊尘的手几秒,轻声道:“公子,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