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自脑海中一闪而逝,捕捉不住,幽微缥缈的熟悉感令他的目光多停留了瞬息。
尹萝想咳却咳不出来,喉咙里疼堵得难受,只能压抑着闷咳。每一下便蹙眉,五官都痛苦地绷紧。
“冒犯了。”
萧玄舟欠身,虚按在她的肩侧,清润舒缓的灵力丝丝缕缕渗入,转瞬即逝消失在这具身体里,持续不断地接续减轻了她的不适。
几位侍女并医师一齐赶来。
萧玄舟收回手。
“小姐!”
侍女将尹萝扶起,医师上前号脉喂药丸。
灵力撤走的那刻尹萝就再度回到了过度消耗的状态中,药丸不是即时性,吞咽的动作堪比喇嗓子。尹萝感觉自己应该先来杯热水,否则不至于连开口都困难。
侍女将碧玺手串恭敬地奉上。
尹萝视线移过去:“?”
“萧大公子交给婢子的。”
侍女提醒道,“是小姐的饰物。”
……
马车样式的飞舟在门前等候。
萧家主和夫人并未入内,站在车旁。
萧玄舟走近行礼:“父亲,母亲。”
“如何?”
萧家主问道。
萧玄舟面色不变,道:“不如何。”
萧夫人想说些什么,萧家主按住她的手:“我同你母亲想散散步,过后自行回去。”
萧玄舟颔首,没问具体的归家时间:
() “关岭与丰南之间有一处名盘江的城镇,秋日鱼肥,正在举办鱼脍盛会。父亲和母亲若感兴趣,可去看看。”()
萧家主和夫人喜好外出游玩,对新鲜热闹颇为热衷,闻言便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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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启动。
其内珠玉生辉,亮如白昼。
萧玄舟翻过几页账册,曲指敲了下身旁暗格,光晕化作丝线缠绕,手腕翻转,半空中浮现数排文字。
七月二十六,尹二小姐被寻回家中。
八月初,尹家举办宴席,尹二小姐与刘四小姐不睦。
八月十七,尹二小姐乘画舫游湖,与姜七公子、李家表小姐冲突,迫其二人跳水。
……
萧玄舟拢着书脊的指尖无声地摩挲,目光掠过早已熟知的文字,尹萝奋不顾身奔赴的姿态与超出身躯承受的委顿模样仍在眼前。
情投意合的郎君。
回到尹家后并无机会。
若有,只能是在她归家前了。
掌心合拢,文字化为缥缈光晕消散,暗格归位置发出“咔哒”轻响。
与尹家婚事不成,东边商口暂且拿了下来。
西边同中洲裴家关联着,裴家近日陷在那桩狸猫换太子的事中,这等丑闻不当走漏风声,可裴家大公子的名头到底诱人,家里的既是狸猫,总有有心人按捺不住外泄。
据说那位“太子”还没被找到具体下落。裴家要清理家中,又要护着现在的大公子裴玉成,宣称那是幼时在外养着的二公子……“太子”的处境许是有些危险了。
是个卖人情的好时机,但势必会掺进裴家这趟浑水。
萧玄舟眼睫轻扇。
尹萝无意看来的那一眼再度清晰浮现,违和地渗入细密的思绪中,格格不入地搅扰着。
他确实未曾见过她。
那瞬间的感觉从何而来?
-
尹萝亏就亏在身体里的怨气。
没进游戏前连跑几个限时八百她也够呛,却不会迅速演变嗓子发炎进而高烧的地步。但不敢妄动,怕就怕怨气消去,她也要死。
福祸两面,正好把病中休养的时间当缓冲,不用面对尹老爹丢婚约的后续冲击。
上一世知道了体内存在怨气,尹萝在照渔村吸收各位大佬的储备知识,去了绥游就开始啃相关书籍,谢家藏书阁能有的都被她看完、记住了。
彼时派不上用场,未雨绸缪还是有用的。
怨气产生的条件比妖魔气都简单,但没有后者催生演化,不能成事;附着在生灵上需达到一定的量,从而滋生出邪祟。怨气能够助长妖魔更快增长修为,后果是丧失理智,变成不受控的怪物。
人的部分作为能够致使怨气产生,却没办法承接怨气,譬如死后的冤魂会带来怨气,可那已经不是人的范畴了。当初沈归鹤知晓她身上可能有怨气,更多的推测是某种手段将怨气暂时附着在她身上;后面出了尹浔可能在搞以怨养魂的事,更笃定了她是受到影响牵
() 连。正因此,她被怨气沾染这件事在场知情人更多是心照不宣,未曾摆在明面上说过——解决尹浔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计如微的出现证明事实并非如此,尹萝就是个移动的人形怨气体。
这完全违背了怨气的理论体系。
首先排除尹萝不是人的可能,又生病又流血,一点非人的福利没占到。魔尸的变异几率小,也被研究出来了,或许她也是特例?
那……她能不能反过来利用怨气?
尹萝一边缩在尹家藏书阁里翻禁书,一边盘算着,脑子里突然蹦出那个表情包:
哈哈!又活一天.jpg
“小姐,您高热将退,切莫太劳累了。”
侍女提醒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尹萝应了几声,仍然抱着书待到了夜间。
回去路上多披了件斗篷,帽子边缘滚着一圈毛绒绒,将夜间冷风隔绝在外。
尹飞澜迎面走来,见她拢着斗篷,下巴都陷在毛边里,随着前方引路的灯笼慢腾腾地走,心头莫名松了松,连带着脚步也缓了。
“兄长。”
“怎么这么晚还在外头?”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处。
尹飞澜又道:“听闻你近来常在藏书阁?”
“多看些书,也好修身养性。”
尹萝答得循规蹈矩。
尹飞澜闻言道:“你是该修身养性。”
他看着那圈微微拂动的毛边:“在自家园子里,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你那样慌慌张张地跑?倒将自己折腾得够呛。”
那日的情形尹飞澜只听了侍从转述,想当然以为是尹萝碰见了萧玄舟才急忙忙地跑开。
跑什么?
难不成萧玄舟还能教训她不成?
见尹飞澜还想开口,尹萝不动声色地截住话头:“夜间寒凉,兄长诸事劳累,更需保重身子,切莫如我一般生病了。”
“哪儿就那么容易生病了。”
尹飞澜身负赤炎血脉,最不怕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视线停留在尹萝身上,迈步擦肩而过时毫无征兆地抬手将她的兜帽迅速往前一抛,“快回去。”
感觉脑袋好像被打了一下的尹萝:“……”
尹飞澜没注意到这点,自以为很贴心,深藏功与名地事了拂衣去了。
他此行是为去向父亲回禀近日处理的两桩事。
书房内灯火通明。
“父亲。”
即便已经成年,管家理事也非首次,在面对父亲时尹飞澜依旧谨慎,甚至是几许掩藏下的紧张。直到听见父亲不辨喜怒的简短应声,尹飞澜方才松了口气。
“你妹妹的病如何了?”
尹浔问道。
尹飞澜有点意外,审慎地道:“来时路上遇到了柒柒,瞧着已无大碍。”
尹浔颔首,片刻后竟然提起了尹萝的婚事。
和萧家自然是不成了。
可又有与谢家的退婚在前,名声不虞,接二连三,想要再寻一桩好婚事便难了。
“裴家之事已非秘辛,然而李代桃僵,冠以‘二公子’的名头。”
尹浔道,“锦上添花简单,雪中送炭却不易。”
父亲怎么无端说起这件事?
尹飞澜忍着疑问没有立即开口,不想在父亲面前行差踏错,飞快地思索着,颇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父亲莫非是想让柒柒与这‘裴二公子’……结亲?”
人都还不知下落何处,万一没回到裴家就死在半路了呢?
那岂非是更印证了婚事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