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萝静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谢惊尘继续往下说,“顽强”地再次支棱起来,盯着谢惊尘瞧了几息:“你希望我去啊?”
谢惊尘望进她的眼中,通常情况下与人对视他总是甚少回避,日光下琉璃熠熠,如最坚不可摧的另类宝石,态度却罕见地有些迟疑:“婚事已定,母亲并非刁难之人。”
他看着尹萝柔软飘动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晃的流苏,想起曲宴亭她蹦蹦跳跳地低头走过来,一句“不想去便不去”已到了嘴边。
尹萝点头应下:“明日什么时辰,我需要带何种礼品前去?带的人数、穿着打扮可有讲究?”
好歹他们是战略合作关系,就像组队刷本,谢惊尘开了爆发大招,她总不能一个技能都不按。
谢惊尘听她一连串地抛出问句,都在点上,毫不见慌乱失措,反而仿佛……跃跃欲试。
“礼物不必你操心。”
谢惊尘道,“人手我来安排,明日我会与你同去,只是到了内院就需你与侍女一同了。”
男女不同席,修真兴起数百年间多有变化,谢家仍遵循着这条规矩。
谢惊尘将尹萝带回绥游这事,既是婚期将近,外界有闲话也不太往男女大防这方面偏。大多是觉得这是继承人在往谢家这古板惯了的世家下颜面,有人说谢惊尘这举动正合了当年离家出走,他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真当上了谢家家主,怕是谢家整个儿都得改换一番;却也有人道谢大公子最是严苛守礼,哪怕隐姓埋名在外也未有任何不雅之事。
“至于装扮——”
谢惊尘望着她,墨玉般的瞳仁在眼中小幅度地转了转,复又落了回来,碎光如点星洒散其中,难以言表的情绪骤然抓握了一下他的心口。
促使他的语调都不易察觉地悄然了:“如此便好。”
尹萝低头看了看自己,绡色的交领褶裙,样式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颜色没那么庄重。
她眼神小小地偏移,瞟向谢惊尘……嗯,黑色就过于庄重肃穆了。
守二对尹萝要去“见家长”这件事十分看重,抓着尹萝紧急培训社交礼仪。
尹·茫然·萝:“原来我的礼节还不够周到吗?但是为什么现在才训练这个?”
守二卡了下壳:“我以为谢公子成婚前不会让您出去见人。”
尹萝:“?”
不是,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守二自知失言,理论和实际结合地给尹萝讲了一遍去谢家的各项礼仪。
“谢家注重礼仪,历来如此,修道之风盛行也未曾更改。这一点,几大世家中能与之相媲美的也只有裴家了。”
尹萝心领神会地接道:“因为裴家讲究排场?”
守二:“……小姐最好不要在谢、裴两家人面前这么说。”
“我当然只跟你说。”
尹萝朝她眨了下眼。
守二跟着眨眼,忍不住笑了。
尹萝的
基本礼仪没问题,要求上往更严格精细的方向靠拢就差不多了。
“毕竟是首次见谢家长辈,辛苦小姐了。”
尹萝结合她前面那句话,回过味来:“那成婚后再见,这些细微处便都不用在意了?”
守二试图蒙混过关,被尹萝盯着,只好道:“是大公子说的。”
“兄长?”
尹飞澜的原话是,这些东西非一日之功,料想尹萝装不了太长时日。谢濯敢违背世俗地抢了人,与尹萝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于此无碍;而谢家不论嫁娶,一旦成婚,除非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绝不背离。
所以,婚前适当应付应付就是了。
尹萝:“……”
为什么有种既周到又潦草的感觉?
“大公子还是念着小姐的。”
守二有意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前没想过小姐会进谢家,才没着意这方面。”
萧家人口简单,经商起家相对随性,束缚也少。当初后定下的这桩婚事,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尹萝轻撇了下嘴。
守二看出她不愿多谈萧家,将话题又拐到了那日所穿的衣物上。
-
谢家主宅,一言以蔽之:气派。
拥有所有大宅子共有的通病,大得没完没了,过了园林庭院还有路走。
尹萝这双疏于锻炼的腿稍微有点酸,半道上遇见了谢蕴,邀他们说话暂坐。尹萝确实想稍事休息调整状态,又顾忌着是要去见长辈。
“阿蕴想见你。”
谢惊尘道,“过去吧。”
尹萝用眼神表达了“你确定没问题?”的疑问。
谢惊尘颔首。
尹萝便高兴地过去打招呼了。
“阿蕴!”
上次情况特殊,话都没能说上几句,“你今日真好看。”
谢蕴脸一下子红了:“……嫂嫂也是。”
谢惊尘在旁边落座,没有挨得很近,更不见平日宅院中轻松随意的举动,一言一行都保持在某个界限内。
尹萝记着谢蕴说闭关的事,过了段日子,算算时间也近了。
“本来是下旬。”
谢蕴双手放在桌下,说话时认认真真对上尹萝的眼睛,“兄长与嫂嫂婚期将近,推迟些也无妨。”
说完好似又害羞了,很快移开。
尹萝不由得瞥了下谢惊尘。
谢惊尘察觉到了,静看她两息,同谢蕴辞别。
谢蕴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并不挽留。
走出段路,谢惊尘低声问道:“怎么了?”
“先前就想说了。”
尹萝同他说悄悄话,“你的弟弟妹妹同你颇有相似之处。”
谢惊尘目视前方,姿态严正,一丝不苟:“何以见得?”
“外貌,气质。”
尹萝稍微比划了一下,“不过他们年纪小,没有你这般冷若冰霜。”
谢惊尘眼眸微垂,看她一眼。
内院之外,谢惊尘停住脚步。
同尹萝进去的除了守二还有三位侍女,都是谢惊尘挑的人,守二隐晦地对她示意过,应当都是暗卫的级别。
四人分列两侧,紧随尹萝身后,连距离拉开都分毫不差。
排场不大但很严正,瞬间就有了紧张的代入感。
真正见到了谢夫人,琉璃瞳色,冷冰冰的气质亦是如出一辙。
静谧端凝的冰美人,仅仅坐在那里便是一幅古意瑰丽的不世画卷。
尹萝按照礼节问了好,奉上礼物,言行规矩合度。
谢夫人亦还礼。
……有点像交换礼物现场。
尹萝再次表达感谢。
“不必拘礼。”
谢夫人示意她坐,“近来身子好了些么?”
尹萝道:“好些了,多谢夫人挂怀。”
谢夫人掠过她,目光冷清:
“气色尚可,绥游可还待得惯?”
“绥游景候风光甚好,与关岭并无太大分别。”
谢夫人道:“我听闻你这段日子一直待在宅院中,不曾出门。”
尹萝丝毫不怯,笑盈盈地道:
“正是今日出门,觉得无处不得宜。或许是知道前来拜见夫人,心中欢喜,便见什么都称心合意。”
“为何欢喜?”
谢夫人神色静静,似能洞察一切。
尹萝想了想,道:“来时我同谢大公子说,阿蕴和阿瀛的眼睛与他相像,见了夫人便知道是为何了。”
这番话需曲折地品味。
谢夫人长睫稍敛:
“绥游夏景闻名,多避暑胜地。你若喜欢,不妨多出去走走。”
“是。”
确实没有什么刁难的场面。
谢夫人不是热络的性子,但也没有刻意将尹萝晾在一旁,几句话后便没有再发问,临走前又送了尹萝一枚戒指。水头极好,镂空雕着,却毫无打磨的痕迹。
这份礼物一看就不同于其他。
尹萝双手去接。
谢夫人的视线凝在她腕上,不动声色地收回。
待尹萝离去,静默伫立的侍女无声上前换了杯热茶:“……夫人?”
“锁魂在她手上。”
谢夫人冷冷地道,“此物交于谢濯,是让他用来锁未婚妻的吗?叫谢濯去流萤堂,我与他父亲等着他!”
把人私自带回来绥游便罢,日日留在宅子里也勉强可说是担忧她身子,锁魂算怎么回事!
-
尹萝刚同谢惊尘打了个照面,他就被一位侍从叫走了。
“我稍后便回。”
谢惊尘叮嘱道,“你去找阿蕴玩一会儿,不要乱跑。”
尹萝:“嗯嗯。”
谢蕴不在来时那处,一应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无人来过。她的住所也属于内院的范畴,但和
谢夫人所住不是一个方向——足见谢家之大。()
……话说隔得这么远,阿蕴难道是特意在此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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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萝问清谢蕴的住所,得从东边绕半个圈,想去但又念及谢惊尘说的“稍后”,游移不定地走了几步,听见前方传来模糊的咳嗽声。
计如微扶着树干掩唇低咳,肩颈牵连着背脊都在颤动,隐隐绰绰露出的肌肤和手背都是苍白的颜色。
唯一的侍从在身后数米,站得远远的,面露焦灼又不敢接近。
尹萝靠近查看,就被计如微敏锐察觉。
“谁。”
从咳嗽间挤出的嘶哑嗓音,失去了质问的凌厉气势。
尹萝只得出声道:“计先生。”
计如微不说话了,兀自握拳抵着唇,大约在忍耐。
“为何病得这样重。”
就算是冲着竹音,她也没办法冷眼旁观,“计先生又不肯喝药吗?”
计如微五指收拢攥了下,站起身来:“不劳费心。”
尹萝眼尖地瞟到他掌缘处若隐若现的血迹,身形摇摇欲坠地前倾,下意识扶了一把。
赤红珠液滴落,果然是血。
“先坐下!”
尹萝心惊胆战,她知道计如微“年终弱冠”的断言,可游戏相识以来他一直活得好好的,纵有小的病痛也没有这样呕血过,“药呢!”
计如微抬了下手,被尹萝一把按了下去。
“随身带的药丸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