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离得近了才看清并非只有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他们忍着灰雾带来的剧烈灼痛拨开灰雾,来到老槐树下。
藏在槐叶里的槐花像风铃似的摇晃个不停,微笑的人脸在看到他们时,顷刻间全部耷拉下嘴角,惨白的脸上写满了不欢迎。
岑安默默放下道具镰刀,和钟阎并肩站在一起,直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真巧啊……”
“高星星”身上穿着的校服被灰雾腐蚀出坑坑洼洼的破洞,像个不学无术的非主流少年,被“嫁衣鬼”吃掉灵魂后,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学生气。
“高星星”老气横秋地挑着眉,仍旧稚嫩的脸庞上充斥着极不协调的幽森笑意。
在他身后还有另外个“人”,说是人,其实只是勉强有个人样,有的肠穿肚烂,有的血肉模糊,岑安在其中看到了张熟悉的脸孔。
——是那个被纸扎人用剪刀捅穿脖子的男人。
他又活了。
不对,不是复活,确切来说是被厉鬼附身。但又和“高星星”不同,作为玩家的他们被残忍杀害后,尸体被寄身在纸扎人里的厉鬼……重新制成了容器。
所以和“高星星”比起来,它们行动显得更加僵硬和不协调。
被剪刀捅穿脖子的男人喉咙处破开了个巨大的裂口,已经凝固的黑褐色血块堵在伤口处,看起来触目惊心。但这并不妨碍它用赤/裸裸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岑安的脸,死得太久已经浑浊失去焦距的眼神,仍然不加掩饰地闪烁着迷恋和觊觎的晦光。
岑安被他盯得一阵恶寒,要不是他一动就会被传送回冥事铺,他说什么也要提着镰刀过去,用弯弧的刀尖把他眼珠子给挖出来,再让他成为一具老老实实的尸体。
以老槐树极为粗壮的树干为分界点,岑安和钟阎站在靠近巷内的阴影下,而“高星星”它们则站在巷外的灰雾前。
打完招呼的“高星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他并不着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模样,察觉到岑安不善的眼神,他扭头朝男人低声说了什么,男人听完后脸上闪过抹惊骇,旋即变得怜悯,最后又变成幸灾乐祸,裂开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岑安大概能猜到它们在说什么,无非是说他被二少爷选中当新娘,它们理所当然觉得他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也会变成如它们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所以怜悯所以幸灾乐祸。
对此岑安只想说你们高兴得为时太早。
事实上,这几分钟内,他已经猜出了它们的身份——
算上“高星星”,出现在这里共有四个“人”,和仅存的玩家对应来看,意味着以往惨死的八位新娘只剩下这些了。
他们似乎组成了阵营,穿过灰雾来到这里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突然开花的老槐树。
钟阎将短刀贴在腕间,目光停在“高星星”脑袋上方,那里有好几朵凶巴巴的人脸槐
花打算偷袭。
而自己这边,人脸槐花早就对他和岑安失去了兴趣,一心只想驱逐“高星星()”
——
“⒂()_[(()”
它们让老槐树产生了某种……威胁和危机感。
由此可以判断出,老槐树身上肯定存在某种东西,是让这些鬼怪无比垂涎的。
会和邪神相关吗?
还有……灰雾那边究竟是什么,是真的巷外吗?如果是巷外,那为什么“高星星”它们会从那边出现?
种种疑问笼上心头。
在当前犹如死寂般的气氛中,两方人马仿佛人均社恐,谁都没有继续主动开口说话。
人脸槐花快要咬到“高星星”的天灵盖了,岑安期待地扫了眼,为转移“高星星”注意力,他蓦然开口问道:“二少爷赵烈是你放出来的吧?”
“高星星”没有否认,语气里透出几分洋洋得意,“不管怎么样,我这也算阴差阳错救了你们一命吧?”
岑安:“……那我还得谢谢你?”
“高星星”:“那倒不用。”
岑安:“……”
妈的这家伙还蹬鼻子上脸了?
“高星星”口头占了便宜,心情颇好地放声笑了起来,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僵硬在嘴角,从他头皮处骤然传来一股被撕扯啃咬的剧痛,只一瞬间,他就被朵人脸槐花啃得头破血流。
“高星星”用力扯开死死咬住他头皮的人脸,然后捂着被硬生生啃掉一大块头皮的脑袋,痛得跳脚。
“哈哈活该!”
风水轮流转,这回换岑安放声大笑了。
数不清的人脸槐花同样“咯咯咯”笑个不停,没有风,它们却无风自动,摇头晃脑。
也正是这时,岑安看到了老槐树高耸的树冠深处,似乎悬着个黢黑的东西。
像果实又像别的什么。
总之和满树苍白色的人脸槐花格格不入。
他赶紧喊钟阎去看,只不过仅仅刹那,那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尽管如此,岑安心底仍掀起了惊涛骇浪,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漆黑的东西很可能是……装有邪神残躯的保险箱。
他犯了难——
这破地方连挪个脚都不行,保险箱挂在那么高的树梢上,更别说树上还挂着数不胜数的人脸槐花,想把保险箱弄到手,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保险箱出现后,人脸槐花们貌似更兴奋了,甚至可以用“舍生忘死”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