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烫好烫!”
咋呼的声音响起,李时归一边大口吸着气(),一边舍不得嘴里的东西?()_[((),被烫得直叫嚷:“烫死我了!”
旁边阮鹤无奈,抬起冰水往对方嘴里送。
李时归连忙低头叼住,就往嘴里吸,那冷水冻得像是要结冰一样,烫是不烫了,可她又哆嗦着冒出一句:“好冷。”
直叫人哭笑不得。
此时已是宣武八年,随着大梁军队踏入楚国国都,历时百年的梁楚对立局面终于画下句号,从此天下归梁。
而李时归、阮鹤两人带兵紧赶慢赶,终于在初雪时赶回京城,蹭上了今年的第一场火锅。
浓黑夜色中,白色米粒般的雪点飘落,地上的积雪已堆到小腿半截,仍然不见停歇。
特质冬屋用玻璃代替纸糊木窗,再往里头砌了个大炕,一群人盘腿坐在上头,中间是用矮桌架起的铜火锅,正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
李时归被冷到舌头,一时不敢再夹菜,可她又闲不住,眼睛珠子提溜一转,就夸道:“多亏了皇后娘娘,这日子可比往年冬天要舒坦多了,就算神仙来了,咱也不想换。”
大炕、火锅都是大梁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洛月卿之前经历了一番寒冬,便觉得大梁在这方面实在落后,连碳的正确用法都不知道,每年都要闷死好些人,以至于除非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众人不会轻易烧碳。
就连钟觉予听到洛月卿要烧炭,都不由拧紧眉头,告诉她危险。
气得洛月卿只能寻来动物做实验,让钟觉予等人明白只要不将空间密封住就无事,而后她又命旁人用这个方法到集市中宣传,不过多久,大家终于能够安心用起煤炭。
至于大炕这些,也是洛月卿在修缮皇宫时,带着匠人反复琢磨出来的,墙壁外有管道连通大炕,便可紧锁门窗。
听到这话,洛月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旁边的七岁小儿乐滋滋开口:“我母后当然厉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本事。
李时归便笑,附和倒:“是是是,皇太女的母后最厉害了。”
话毕,李时归又急忙夹了一筷子,往料碟一放,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让她再一次感慨,她李时归自喻精通玩乐,却不及小道长半点会享受,怎么能想出那么美味的做法。
洛月卿瞧见她又想开口,实在受不了一下又一下的夸赞,便忙夹了一块肉往对方碗里放,催道:“多吃些。”
她又反手给时刻准备着的小马屁精夹了一块,这小家伙从小就极崇拜洛月卿,见到对方给自己夹肉,顿时笑得眼不见眼,牙不见牙。
她乐颠颠就喊:“谢谢母后。”
好像吃到了什么蜜糖一般。
坐在她身侧的钟觉予不曾言语,只是在见到自己被忽视后,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而洛月卿却松了口气,自以为用这种方法完美解决了两个人,满脸喜色地又转向
() 火锅。
钟觉予抿紧嘴角,手里还有只被剥干净的虾。
原本是要给洛月卿的,可现在莫名没了滋味。
大梁贴近内陆,直到合并大楚后才有海岸线,洛月卿特地寄信嘱咐李时归采买些海货,用冰雪包裹着运回,如今才吃上。
洛月卿咬住一块羊肉,扭头注意到钟觉予,便疑惑道:“你怎么不吃?”
钟觉予回答得有些慢,停顿了才说:“我……”
皇太女恰时将剥好的虾递到洛月卿碗里,又笑道:“给母后吃。”
御膳房只在虾背上开了个口子,将虾线去除,所以剥起来还是有些难,特别是对于一个七岁的内陆小孩而言,满手都是汤水。
但这也是小家伙的一份心意。
洛月卿没有嫌弃,取来纸巾给皇太女细细擦拭后,又温声嘱咐:“等会好好洗一遍,不要揉眼睛。”
皇太女立马点头,清澈眼眸写满信赖。
做完这些后,洛月卿才夹起虾肉,吃完之后给予了最高评价:“泊儿剥的虾果然香甜。”
那小孩笑得越发得意。
而旁边的钟觉予,只低头将虾肉咬住。
既然旁人剥的虾香甜,那就吃别人的去。
她咬着虾肉,莫名吃出一股子酸味。
阮鹤又下了一批肉,火锅中的红汤停顿一瞬又继续翻滚起来,将辣椒、红油、花椒一起掀往上。
刚到十秒,洛月卿、李时归就连忙往里头夹,争抢时的木筷装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
钟觉予突然地瞪了李时归一眼,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放任李时归不学礼仪,这成何体统!
李时归根本没瞧见,将肉往蘸料里一裹,直接就往嘴里塞,眯着眼,发出满意叹息。
而洛月卿则将肉递到皇太女碗里,小孩手短,又怕被蒸汽烫到,得让成年人多照顾些。
“谢谢母后,”她立马挂起大笑脸。
“慢点吃,不着急,”洛月卿回以温柔话语。
钟觉予收回视线,只觉得这肉也酸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御膳房偷懒,取了前几日的肉过来。
她心中不痛快,又找不到什么发泄的地方,抬眼又瞧见吃得腮帮子鼓起的李时归,越发气闷。
雾气碍眼,又加之无人想到钟觉予会在这个时候不满,连阮鹤都比往日更放松,根本没注意到钟觉予的情绪变化,只是低头将自己蘸碟推到中间。
李时归喜欢吃蘸料,不一会就没了半碗,阮鹤就将自己的蘸碟分给对方。
两人从小粘在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连一块馒头都能来回啃,别说蘸水了,李时归自然而然地转了筷子。
往日觉得平常的画面,现在反倒觉得刺眼,特别是在洛月卿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情况下。
钟觉予咽下那块肉,却没办法将气压下,只能硬邦邦冒出一句:“你们二人如今立了大功,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对面骤然顿住,还
没有等两人回答,钟觉予又道:“这些年你们忙着领兵,也不曾考虑过终身大事,若是没有属意的人……”
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人就一下子拽住她衣袖。
洛月卿终于想起她在旁边了?
钟觉予斜眼瞥向她,可那人却莫名其妙地往李时归方向看,眨了眨眼,好像在示意什么。
若是往日,钟觉予必能察觉异样,可她如今正冒着酸泡泡,难能想到那么多,便又想开口将剩下的话说完。
洛月卿见她不明白,急得直接打断,说:“知道你惦记着她们两的婚事,可她们两刚从边境回来,正事身心疲倦之时,也该让她们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终身大事。”
李时归连忙附和。
钟觉予的眼神扫过这两人,明知肯定不可能,但也克制不住乱想,为何只给李时归夹菜?为何在她提起要给李时归寻夫婿时,突然打断,想要这样搪塞过去?
看着两人一致的心虚表情,捏着筷子的手越发收紧,在指腹抵出深深凹痕,思绪杂乱。
再过晚一些,火锅只剩下残汤翻滚,些许碳火还在固执燃烧,而之前的人都却已离开,各自回屋。
雪花落在结雾的玻璃窗上,片刻就被里头的热气消融,有人从温泉水中走出,绕过封闭回廊,踏入房间内。
被白布擦拭的发丝洒落水珠,滴在地面,被明亮烛火映出七彩的光影。
“谨言?”洛月卿还没有瞧见人就开始喊人。
偏头看向另一边,这人正斜依在木榻上看书,闻声抬眼,往对方投来浅淡一眼,而后又落下,一副专心看书的模样。
有点奇怪。
往日都是钟觉予先去沐浴,然后等她擦拭完,洛月卿已洗好了,她再过来帮洛月卿擦干发丝,今天倒好,竟都沐浴擦拭干净,却待着那儿闷声不吭。
洛月卿察觉到不对劲,却没有多想,以为对方今日太累,便自顾自在旁边擦拭完,而后才走到钟觉予身边。
她柔声喊道:“谨言,夜深了,我们早点休息好不好?”
被温水熏过的嗓音微哑,单薄里衣虚虚挂在身上,敞开的领口无意露出些许风光。
另一人却不肯抬头,只说:“你先休息,我看完这一页再睡。”
钟觉予在往日确实有这习惯,无论如何也要将手头上的事情先做完,比如看书,若是看了开头几行,那便一定要将这一章节全部看完,处理事务也是如此。
故而洛月卿只是点了点头,心想着不打扰她,就又转身独自向床铺走去。
却没瞧见独自生闷气的那人,将书本捏成一卷,从开始气到现在,不曾消散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屋外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将雪花吹得凌乱。
洛月卿刚躺到床上,那人就跟过来,将地板踩得噼啪作响,完全忘了老师辛辛苦苦教出的仪态。
实在反常,洛月卿暗自嘀咕,瞧着她,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