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谈的消息传来,已是七天之后。
钟觉予有心遮掩,观长自然配合,那晚的事情就这样被抹去,不过两日,钟觉予就搬回了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的急切模样,让失去暖炉的洛月卿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相太过难看。
但唯一的知情人——钟觉予回答含糊,有时洛月卿问急了,她就乱扯出个理由往外跑,一句话都不肯说。
只能任由洛月卿猜来猜去,闷闷失了几天的眠。
但再纠结也无用,不如老老实实上课,自从观长答应由洛月卿替钟觉予讲解道法后,两人就连白天都要时时刻刻粘在一起。
看得时常来守着的阮鹤、李时归牙直酸。
不过,难得的平静不曾维持多久,阮鹤站在钟觉予旁边,再一次重复了遍:“太子殿下已将豫州、兖州还给东楚了。”
钟觉予坐在书阁之中,垂眼不语。
就连一向爱闹的李时归都站在那儿。
想过太子平庸,但没想到他能无能至此。
这次战役,本就是东楚无故起兵,将梁国派去守城的老将斩杀于刀下,惹得天下惊颤,那会京中人心惶惶,街头巷尾都在传东楚要一鼓作气打到京城,一统天下。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对着下面的朝臣连问十声,都没有任何人敢接下领兵、对抗东楚的重任。
最后还是梁国的长公主殿下走出,在文武百官面前,下了必会击退楚军的军令状。
由此可见,钟觉予当时的处境是如何困难,甚至有世家公然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可她偏偏就带着众人,一路击退东楚,攻打向兖州,整整两年时间,钟觉予等人在此中废了多少心力,折了多少兵力,经历了多少九死一生,太子殿下即便无法细知,那大梁在此中耗费的钱财、粮草,他总了解吧?
如今倒好,自己火急火燎赶过去,既占着理又占着优势,居然也能谈成这样子?!
豫州、兖州还了,赔偿金额只超过两年军费的一成,其他条款看着占了便宜,实际都是大梁吃亏。
众人怎能为此不气闷?
两军对仗的时候,他太子爷在哪里?
如今挑出来摘果子,也没摘出个好果,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面的洛月卿手握经书,也跟着不说话,钟觉予虽将她留下,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掺和进去,只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李时归最沉不住气,忍不住先开口道:“太子殿下再怎么和我们不对付,也不该如此,且不说我们,那些随军战死的弟兄们在地下如何安息?”
她气急了,整个人都在抖,两片嘴唇发颤。
旁边的阮鹤捏紧拳头,好半天才说了句:“消息已传回京中,大家估计都知道了。”
钟觉予依旧杵在那儿,保持着坐着书桌前的姿势,瘦削脊背挺得笔直,搭在桌面的手鼓起青筋。
李时归却突然一下子跪下,大喊了声:“殿下!”
她并未明说,却直挺挺地跪下,满是不甘、愤怒的双眼却表明一切。
她们跟着钟觉予那么长时间,最是了解圣上与太子如何对她。
皇后在时,还算其乐融融一家人,可随着皇后离世,长公主逐渐展露锋芒,而以往还能称作仁厚的太子,被衬得越发无能,于是兄妹离心。
而圣上不仅不加以阻拦,甚至站队于太子,一边不得不依赖长公主才华,一边又对长公主生出间隙。
长久下来,这两人哪能不心疼钟觉予?
忠臣做不了,那就当个权臣好了。
两人想得简单,之前朝中就有不少文臣支持长公主,现在军方又有大半是她们的人,既然陛下忌惮,那就彻底站在他对立面。
洛月卿不觉诧异,自顾自地低头看书,实际却在思考,她清楚钟觉予性子,看似冷漠,实际却重情重义,半点恩情都会铭记在心,更别说对父兄如何。
她此刻即便再愤怒,也肯定不会答应的,不然也不会拖到李时归身死,阮鹤残疾,她也从鬼门关爬出来后才真正动手。
而且如若她真的有这份心,也不会将洛家的女儿留着这里,这种事当然要万分谨慎。
洛月卿现在是在想,该如何才能让钟觉予提前与太子离心。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等过几日太子回朝,南梁的皇子也会跟随而来,向陛下提出求娶长公主的事,陛下与太子摇摆不定,便让太子上山寻钟觉予。
洛月卿眼眸一眯,当时太子可不止找了长公主一人,还试图寻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只不过原身为避开他,消息传来的那一天就下了山,直到太子离开才又返回。
那这一次她不走呢?
她思索间,另一边已说完,钟觉予仍没答应,只是挥手让阮鹤、李时归离开,这两人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忍着气往外走。
房门又一次被关上,日光从格子中挤入,落在地上,形成破碎的光斑。
钟觉予垂眼看着桌面,看着年代久远的木桌上的纹路,虫蛀的痕迹与裂痕掺杂着一块。
桌面侧边放了壶茶水,旁边摆了碟糕点,茶水是她的,洛月卿嫌苦,只吃糕点。
这书房是观长为他们准备的,倒也不算格外关照,玄妙观中的规矩就是如此,早课之后休息一段时间,再由师傅带着各自徒弟,单独寻一间小书房教导。
虽然两人不算师徒,但也是需教导讲解的关系,所以观长也替她们申请了一间。
悄声响起的脚步声,将钟觉予拉回现实。
她面色沉静,看似毫无影响的模样,偏头看向旁边。
轻手轻脚靠近的小道士,被抓了个正行,僵着身子,睁着小鹿眼,一脸无辜地瞧着钟觉予。
晦涩暗沉的眼眸倒映着她的模样。
钟觉予没开口,小道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走到她身边,提起茶壶往杯里一倒,然后慢吞吞地挪到钟觉予面前。
钟觉予不像以往那样配合,只是看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