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寒雾重,天边刚露出些许鱼白,玄妙观便响起洗漱的声音,再过一会,就有不同年纪的道士走出房门,往中心的大殿走。
洛月卿同样如此,不过因她身份特殊,就被安排在殿中最角落的位置中,最近的人也离她半米远。
若不是提前知晓原因,必然会猜想这人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才被众人排除在外。
洛月卿对此并不在意,反倒双手捧着书,困得不行。
昨日因酒醉睡了一天,晚上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还没有睡着就得穿衣出门,本以为还能坚持一会,没想到坐在这儿没多久,求了一晚上的困意就涌了上来。
加之环绕整个大殿的颂经声,是越听越困。
洛月卿又一次头往下垂,眼皮几乎合上又急忙睁大,一双杏眼毫无神采,更别说对焦到书页上。
被木簪盘起的发丝垂落一缕,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衬得肤色衬得越发白净。
再往里看,长公主殿下虽未入道门,但也被迎到最前头,与观主坐成一排。
虽是第一次上早课,但钟觉予没有半点不适应,手拿藏蓝外壳的道书,先细细看过一遍,再同其他人一样低声诵读,不见卡顿,好似和周围人一样念过千百回。
至于里头一些晦涩不明的字句,她无需着急询问,再等片刻就会有道长起身讲经。
纸页翻过,视线无意偏离,移向右后方。
小道长闭着眼歪倒斜落,几次想要倒在桌面上,幸好关键时刻都刹住车,唇还张张合合,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钟觉予勾了勾唇,眉眼无意柔和一瞬。
旁边的观长察觉到她的停顿,下意识跟着看去,然后表情一肃,正准备出声提醒,便听见旁边传来声响。
“咳咳,”钟觉予突然假咳两声。
观长回过头看向她。
钟觉予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走神,抬起书又念起来。
观长有些疑惑,又往后转头。
“咳!”
咳嗽声立马响起,观长抬眼瞧向钟觉予,混浊眼珠闪过一丝明悟,终于明白了这人心思,便收回视线,也当做没看见。
后头的小道士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脑袋彻底低了下去,竟就这样睡着了。
翻走的书页发出声响,面前的香逐渐往下,檀香将整片空间笼罩。
前面的人余光又一次窥向后面,笑意随之浮现在眼尾。
还受人尊敬的清月道长呢,初来的小道士都比她有毅力。
钟觉予收回视线,含笑摇了摇头。
再等一会,身旁的观长就起身为众人讲经,实际他已很少如此,大部分时间都交于膝下弟子,此次是因为长公主初来,他为表庆祝,这才特例一次。
这不,瞧见他起身,底下的道长都露出惊喜的表情,明显挺直了腰板,目光炯炯地盯着前面。
而还在昏昏欲睡的洛月卿,依旧低着头,或许是知道了
有人护着她,已经嚣张到连书都不拿,直接丢在桌上。
观长看得嘴角抽搐一瞬,捏在手中的书出现折痕,然后……
“咳,”又是一声咳嗽。
钟觉予低着垂眼,视线依旧在纸页上,好像刚才那一声咳嗽只是无意。
观长强压下抽搐的嘴角,半转过身,背对着那边,只当没看见,高声讲解起来。
点燃的线香转眼没了一半,朝阳升起,将叶脉上的雾水蒸发,只留下浅浅的印记。
明亮的光从门中挤入,成束落在小道士的衣角,那人一动不动,就这样坐着睡了一早上。
直到讲解的声音停下,杂乱的说话声响起,玄妙观的早课终于结束,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吃早饭。
钟觉予身份特殊,自然不需要做这些琐事,一下课就和观长离开,往食堂中去,坐着餐桌前,早饭都吃了一半,也没瞧见那个昏昏欲睡的清月道长。
她眉头稍皱,等吃完之后寻到之前在殿中、与洛月卿位置相近的小道士。
那人说:“她好像很困的样子,一下早课就回去了。”
于是,钟觉予特意去后厨寻了饭盒,装了些许早饭,顺手放到洛月卿门口。
而后一整个午间过去,旁边院子都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此时的日光炽热,穿过纸糊的格窗,落在铺了宣纸的桌面,宣纸上的墨汁未干,最后一笔许久才落下,不像之前的果断。
钟觉予放下笔,沉默地看着格窗。
洛月卿不知这人的纠结,外袍被随意丢在一边,整个人都蜷缩在被褥里,苍白面色透着不自然的潮红。
原身因幼时掉水的缘故,身子一直不大好,这作息一乱,又在晚上早晨都受了寒,回到房间后就昏睡过去。
许是难受极了,洛月卿眉头紧锁,额头冒出细碎的汗,呼吸也变得沉重。
片刻之后,小院的门终于被敲响,外头的人先是等了一会,见里头一直没有声音才推门进入。
床上的人未被吵醒,只是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试图掀开。
而后就有人将她拦住,又将被子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