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合同已经签下了。”
犹豫而纠结的女声响起,装饰冷硬、莫名透着股寒气的办公室里,谭寻文坐在皮质办公椅中,背对着说话的人,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
此刻已是日落黄昏时刻,大抵是冬日的缘故,橙色光晕并没有带来暖意,反倒寒冷极了。
那谭寻文的心腹说完上一句,又咬牙问道:“先生……这笔生意真的可以让我们赚到满意的收益吗?”
她像是一下子用光了勇气,说完后就紧紧盯着对方的背影,看起来并不是在追求真正的答案,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就能让她放心。
可谭寻文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看着窗外。
他陷入了每日折磨自己的回忆中,钝刀再一次将腐肉割开,露出血淋淋的骇人伤口。
光落在他普通的眉眼,绷紧的面容凌厉而冷淡,都说外甥肖舅,但只有在此刻,才能瞧出他与奚舟律的一丝丝相像。
他其实和姐姐也不大相像,甚至不怎么像谭家人,他就好像生在童话故事里的丑小鸭,但却不会因为长大而变成天鹅,姐姐相貌端庄而柔美,他最多能说句端正,姐姐是最顶级的Omega,他只是低等级的Alpha。
连父母都诧异他们怎么会生出如此极端的两个孩子,笑称是不是因为姐姐将自己的良好基因全掠夺了。
但谭寻文并不在意,他甘愿差于姐姐,做姐姐的影子,将这抹光衬托得更明亮。
每当同校的老师、同学、亲戚满脸疑惑地问他,为什么姐姐那么优秀,你却如此愚笨时。
谭寻文甚至有一种扭曲的骄傲,会挺起胸膛,高兴地大声道:“我姐姐就是最好的。”
他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只要姐姐是最好的就可以,他对姐姐甚至有一种疯狂的、偏执的崇拜,在幼年就出现,成年后自我认识到却不肯改变的疯狂。
谭家父母虽然意识到些许不对劲,但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在谭家并不是个例,只是最疯狂的那个而已。
所有人都殷切地盼望着,这个谭家有史以来最高等级的Omega,会改变谭家的命运,带着谭家从二流家族挤入最顶层的圈子里。
可意外偏偏来得巧,奚家那位老爷子看上了姐姐,要让她嫁给奚家那位纨绔且废物的低等级Alpha少爷。
这对别的家族或许是好事,可以攀上奚家这棵大树,获得比家族所有资产还要丰富的彩礼。
但谭家只有那么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且从未有过备选。
做了二十年的美梦就这样破灭,无论如何抵触,谭家依旧强撑着笑脸将继承人送入奚家。
谭寻文头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无能为力,自己最优秀的姐姐居然嫁给了这样一个废物?
而且那个废物还不珍惜,没本事反抗老爷子的命令,就拿自己妻子出气!
谭寻文每次一想到当时他去看望姐姐时,姐姐强撑着笑脸说着没事时,他就恨,恨谭家的无能
,恨自己什么也做不到,恨奚家的霸道强势,让他眼里的光坠入永不见底的深渊。
“先生……”
谭寻文猛的闭上眼,将所有情绪压制,喉口像有铁锈腥气弥漫,艰难说出回答:“不会。”
这不会是一笔能赚到丰厚报酬的生意。
奚氏现在陷入父子相残的丑闻中,奚老爷子被气晕进医院的事,被各大媒体争先报道,用夸张的手法描述了奚云庭两人制造车祸,谋杀亲生女儿,最后把老爷子关在医院,强行夺权的事。
短短三天,奚氏的股价便暴跌到一个从未出现的价格,而奚家父子还不以为然,甚至在昨天用远超所有公司的价格,拍下了城西的那块地的开发权,并且又当场宣布好些个合作。
明眼人都能瞧出,眼下的奚氏就站在山峰尖上,退无可退,随时有摔落万丈深渊的风险。
可他偏偏还花大价钱,从一个陌生人手中收走了奚氏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在他们两人说话的这一秒,他的损失就已达到百万,可见这步棋有多烂。
“那先生,我们……”
“继续收,”谭寻文直接打断,重复道:“不计后果、不在乎价格,只要有人愿意出,我们就收。”
那人越发不明白,如今手握奚家股份的人大多都抱着观望的态度,毕竟老爷子还没有死,奚舟律只是受伤避退。
有人暗自猜想,觉得这是奚家的一步棋,为的就是收回股份,等过段时间奚家父子闹腾完了,奚舟律就强势出现,将奚氏挽回。
难道谭先生也是这样想?
她不由猜测,正所谓险中求富贵,谭家不是和奚家有联姻吗?说不定就获得了内部消息。
她自以为猜到了真相,面色一缓就要离开,却没瞧见门合上的那一秒,谭寻文疯狂而偏执地笑起来。
“奚家?”
“我终于等到今天了,哈哈哈哈,奚云庭你们通通都给我去死,一群草芥人命的垃圾,二十多年了,我终于可以把你们都拖下去。”
“收、都给我收、我要奚氏破产,要奚云庭你们也尝尝什么叫煎熬。”
办公椅一下子转过来,露出他扭曲的面容,手在桌面一挥,花大价钱收购的股份合同就这样摔落在地,露出压在最下面的心理诊断书,依稀能瞧见医生建议入院观察的诊断。
“奚老爷子、奚云庭、奚舟律你们一家子,都是害死我姐姐的刽子手!”
“我要奚氏破产,要奚家所有人跪在姐姐坟前磕头认错!”
“二十多年了,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