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明月峰开山你可知晓?瞧,就是最南边那座,冰天雪地里还能满目苍翠,每天得花多少灵石。”
得益于素日的温和做派,瞧见熟悉的景色,几名弟子立刻叽叽喳喳地凑到柏长舒身边闲聊起来。
邢冥长老修为出众,性子却实在严肃,外加楚风师兄意外殒命,敢在对方面前开玩笑的没几个,执行任务的这几天,险些没把他们憋死。
近两个月,柏长舒辗转于各个传闻有狐妖出没的地界,偏一无所获,回程路上碰巧撞到结束历练的师弟师妹,方才同路而归。
原本,听说带队的长老是邢冥,柏长舒还有点尴尬:花容终究是杀害楚风的凶手,自己如此高调地寻人,难免会招来对方厌恶。
但令柏长舒意外的是,邢长老的态度远比他想象中平静,虽称不上和颜悦色,倒也未横眉立目。
甚至寒暄般、简单问了自己寻人的结果。
“剑尊出关一事,早已传遍整个修真界,”尽管对明月峰的风光兴致缺缺,柏长舒依旧妥帖接话,“况且,前段时日,我曾在俗世与师叔有过一面之缘,观其风姿,确是令我等小辈心驰神往。”
若4404能出现在原住民面前,它定要不顾形象地啐声呸,拆了柏长舒的台:
那日馄饨摊偶遇,对方明明因为霍野给宋岫喂血闹得气氛僵硬,怎么如今讲来,倒显得两人相谈甚欢。
其余弟子却半点没怀疑柏长舒的说辞,顺势好奇道:“既如此,剑尊最疼爱的灵宠,大师兄也见过喽?”
柏长舒微微蹙眉。
亲眼见识过白兔饮人血的嚣张,他当然知晓对方是妖物而非灵宠,可现下自己无凭无据,贸然揭露真相,恐怕只会被听做胡言。
短短一瞬的犹豫,已有另外的弟子搭茬,“那还用问?自打上次小师弟伤了白兔,剑尊再没带它来过论剑峰。”
“还罚了小师弟跪执法堂。”
此话一出,柏长舒额间的折痕顿时更深,“罚跪?”
被他盯住的弟子自觉失言,偏无处躲藏,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是。”
“小师弟没告诉您吗?”
柏长舒确实未曾收到白羽的传讯。
“可能怕大师兄担心吧,”敏锐察觉出柏长舒神色的微妙变化,替众人清点任务所得的弟子打岔,“剑尊他老人家,总归是长辈。”
“而且最近思过崖突生异象,连带着里头关押的囚犯也蠢蠢欲动,小师弟肯定忙得焦头烂额。”
沉默站在最前的邢冥闻言转身,“异象?”
介于冲和与霍野之间,他有着一张中年人的脸,目光冷肃,嘴角平直地拉成一根线,瞧着便是不苟言笑的主儿。
思过崖隶属执法堂的管辖范围,又刚出过“花容越狱”的乱子,对方会主动询问,其实十分正常。
但众人却同时安静下来。
颇有种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抓包的意味。
“……就是阴风阵阵,偶尔还能听到有谁在哭似的,”欲哭无泪,负责接引的弟子吞吞吐吐,“大家都说、都说是楚风师兄冤情未消,引来天道警示。”
楚风是邢长老的徒弟,杀害楚风的凶手却是大师兄在找的花容,一句话得罪两个人,他后悔得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所幸,这两位并未当着他的面吵起来。
“装神弄鬼,”面无表情,邢冥冷声道,“有空在这里害怕,不如去多练几次剑,好好醒醒脑子。”
除柏长舒以外,众人纷纷垂头拱手,“是。”
私下则暗戳戳交换了几个小幅度的鬼脸。
“谣言”这种东西,向来是越禁止传得越厉害,更何况,思过崖的异象,许多弟子曾亲眼目睹,哪能因为几句话便轻易平息。
借口腰痛,宋岫顺利逃掉了整整三日的“晨练”。
第四日时,他又想故技重施,却被霍野掀开帘幔,弯腰从塌上抱起来。
担心自己再次禁不住诱惑,被某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之后同床,宋岫始终保持着白兔模样,一次也没变回。
或许是明月峰的阵法灵石充足,山间越发暖和,他近来总是困得很,常常蜷在霍野的卧房,一睡便是整日。
但今天,对方似乎铁了心要他清醒。
“一年一次的宗门大比,”抬手拦住试图重新滚回床榻的白兔,霍野淡淡,“柏长舒也会来,你不想去看看?”
宋岫:老实讲,没兴趣。
但花容身上背负的污名,他总得帮对方洗刷干净,难得碰到个适合发挥的大场面,错过未免可惜。
思及此,他终是妥协,“这日子,好像有些提前?”
以往宗门大比多半放在岁末,修真界没过除夕的习惯,全凭此充当一年的总结。
“大概师兄另有打算,”拢拢大氅,霍野随意拎起倚在角落的油纸伞,镇定,“你随我同去就是。”
青云门地处北方,常年覆雪,唯有俗世最炎热的八月,才能窥见零星春意。
宋岫在明月峰住得太久,陡然离山,还有点不适应,明明长了身厚实保暖的雪白皮毛,却仍往霍野怀里钻了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