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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震惊三更君

温英谋望着他幽沉之中闪着若许明光的眸子:“请。”

两人出了此处,来至一处就近小偏厅。

“俞大人有何要事?”

俞星臣道:“今夜虽是田通判一枝独秀,可也多亏温监军打的好配合。”

温英谋心头微震,面上却还笑微微:“这……我又给田通判打什么配合了?”

俞星臣道:“我有两件事不解。”

“请说。”

“第一,薛放出事之后,是温监军负责调度派人的吧,戚峰跟田通判,都是你选的人。”

“是。”

“温监军既然是狄将军的心腹,自知将军之意,狄将军必有周全薛放之心,所以你一开始选的负责审讯之人,必定得有益于薛放。”俞星臣浅浅抬眸:“戚峰可以理解,他本就是薛放下属,但事实上论起最好的处理此事的人选,是隋子云,不过我知道你不选隋子云的原因……唯一令人不解的,是田通判。”

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温英谋已经明白了俞星臣要说什么。

俞星臣道:“就算我这个外人看来,都知道田通判针对薛十七,而且是有名的铁面无情。所以选他……不是跟最初保薛放的初衷相违背了么?但我知道温监军绝不会搬起石头自砸脚,你既如此安排,必定另有高意,也就是说,虽然看似你用了一招险棋,可事实上,却是最有利于薛十七郎的选择。”

温英谋轻轻地吁了口气。

田溪桥是有名的六亲不认,之前薛放才到笏山,便即刻吃了田溪桥的下马威。

在所有人看来,就算狄闻跟温英谋都偏袒薛放,田通判也绝对不会,毕竟先前他审问薛放之时,是有目共睹的阴狠冷酷,只差最后一步便盖章定案了。

而且在得知银针之事后,也是田溪桥自己往监牢去激薛放,叫他露出马脚——派戚峰来救杨仪。

别人不知,跟随田溪桥身边的两名副手,便是站在施武一边、从旁监督田溪桥断案的。

监牢里,田通判冷嘲热讽薛放的那些话,他们可也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管从哪方面去看,就算把田通判这个人放大数倍的打量,也找不出任何差错。

从头到尾,田溪桥都只是为了破案,为了给薛十七郎定罪。

他的立场毋庸置疑。

所以今夜他的这番严丝合缝的推理,甚至还冒着得罪狄将军之风险,对于众人而言,其可信度可想而知。

俞星臣道:“如果公然指出银针害死施武,大家立刻就会先入为主地认定是狄将军袒护,就算证据如何详细,众人也绝不会再听一句。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说狄将军袒护的是用银针的杨仪,想要让薛放替救过他一命的杨仪顶罪,那大家自然就不会如先前那样针对,甚至反而……会偏向薛十七郎。所以这根本是一招‘以退为进’‘调虎离山’。我说的可对?”

温英谋笑的意味深长,不承认也不否认。

俞星臣道:“但我也有想不通的,不知先生可愿为我解惑。”

“请。”温监军仍淡淡的。

俞星臣道:

“第一,为何起初不由分说要给薛放定罪。”

“第二,田通判跟温监军一唱一和,将真凶之名推在杨仪头上,你们想把她怎么样。”

温英谋颔首:“在我回答这两个问题之前,也想请教俞大人一件事。”

他看了看院子的方向,回头:“俞主事跟杨……杨仪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三天了。

薛放越来越不安。

这期间门田溪桥没有再过来讨嫌,可是那小狱卒也并未出现,其他的狱卒们好像都给割掉了舌头,送饭送汤一声不响。

就算薛放想从他们口中打听消息都不能。

终于这日,狱卒来开了锁,说是要堂审了。

薛放戴着那沉重的镣铐,走的很艰难,却尽量让自己走的快些。

这三日里他没怎么吃东西,身子已经有些乏力,走到堂上的时候,脚腕跟手腕都磨破了。

田溪桥跟潘四涟坐在堂上。

潘四涟忙着要去给他卸掉镣铐,却给田溪桥制止。

薛放环顾周遭,心里的不安在加重,他居然没看见戚峰。

甚至连斧头也不见踪影。

刚才疾走一路,太阳照着头,弄得他出了汗,喘息都沉重了些。

定了定神,薛放问:“戚峰呢。”

田溪桥道:“戚队正冲撞上司,行为不检,已经给关押了,薛旅帅不知么?”

薛放愕然:“什么?他冲撞了谁?为何冲撞。”

田溪桥淡淡道:“薛旅帅,是我在问案,你倒反过来了。”白了他一眼,道:“谋害永锡巡检司施武旅帅案子,业已查明,施武死于银针入心,元凶系大夫杨易……”

薛放听到这里猛然一颤,吼道:“胡说!”

田溪桥瞥他一眼,继续念:“郦阳县巡检司薛放,素来行事跋扈,目无法纪,殴打同僚,御下不严,数罪并罚,本待严惩,念其昔日功绩,只革去旅帅之职位,降为火长。”他念完之后,又道:“薛十七郎,这次你可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给我收着点,下回可没这么……”

薛放好不容易听他念完,哪里还耐烦听他训诫:“杨易在哪儿?”

田溪桥不答,只命人:“除去他的镣铐。”

差役正要上前,潘旅帅抢先一步,亲自将薛放的手镣脚铐解开,甚是心疼:“哎哟看这手腕,都磨破了……”

薛放站在原地,突然除去那么沉重的东西,竟有点头重脚轻。

田溪桥道:“薛十七,你可以走了。”

“你方才说,”薛放眯起眼睛想看清田通判的脸:“什么元凶,我问你杨易如何了。”

田溪桥皱眉,微微抬头,眼神不善。

潘四涟瞅到这会儿,慌忙拉住薛放的手:“十七,你来,我跟你说。”

薛放一个站立不稳,给他拉着走开了几步。

出了衙门正堂,潘旅帅这才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无事了,何必又去招惹他?连我跟他坐一块儿,都觉着冷气逼人,没瞧见我身上的衣裳都多了两层?”

薛放此刻把周围又环顾了一圈,许久没见天日,双眼大不适应,羁縻州的阳光又格外的灿烈,刺的他的眼睛有点儿睁不开,微疼。

他问:“戚峰怎么就……杨易他现在又是……”

“别急别急,都会告诉你的。”潘四涟拉住他一直往外,“你在那牢房里呆了太久,自然先洗个澡去去晦气,还有你手上脚上的伤也要处置……”

薛放越发觉着不对,一把甩开他:“告诉我,直接说,杨易如何,戚峰又如何?!”

潘四涟被他甩了个趔趄,身后的侍卫忙过来扶住,潘旅帅搓搓手:“戚峰他……打了几个人,就是田通判自春城带来的那几位,所以要被关几天思过。没什么大碍,再两天就放出来了。”

薛放死死盯着他:“杨易。”

“杨……”潘旅帅还没开口先挤出一点仓皇失措的笑:“这、十七,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薛放本来已经浑身乏力,此刻却虎狼般上前揪住他:“怎样?说啊!”

潘四涟被他的声音震得猛一哆嗦,脱口道:“杨先生他、他已经不在了!”

“去哪儿了?”薛放本能地问。

潘四涟闪躲他的目光。

薛放的心突然缩了缩,头顶的阳光都仿佛在瞬间门冷了几分,他嗓子沙哑地:“是、被押走受审了还是……”

“就是、不在了,”潘四涟无可奈何:“死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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