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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二更君

论起杀人,他们都是行家,且是家常便饭。

但这次,黎渊迟疑。

乌山公笑了两声:“你先前不是这样,如今竟犹豫起来,可见你……动了情,是为了那女娃娃?”

黎渊的呼吸急促了些,乌山公叹息:“劝你不必,她已经是别人的口中食了。”

说到这里,乌山公脸色一变:“他们回来了,你还不赶紧?”

黎渊的唇一动,终于抬手,金刚指击向乌山公眉心。

就在颅骨破裂的声音响起之时,黎渊依稀听乌山公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黎渊倒是并没有跟杨仪说的那么详细。

“巡检司的手段你也该知道一二,”黎渊道:“先前如果我不走,早就给薛十七郎一起关起来折磨拷问了,那会儿,却没有人再替我解除痛苦。”

杨仪垂眸:“我本来想跟旅帅解释,你已经不是敌人,可你现在杀了乌山公,只怕旅帅不会再听我的话了。”

黎渊道:“你也不必替我求情,我只是想……当面跟你告别罢了。”

杨仪一怔。

黎渊盯着她,却又转身:“我欠你的救命之恩,只要我还活着,终有还的一天。”

此刻墙壁外隐约有细碎脚步声,杨仪没听见,黎渊却早听闻。

脚尖一点,却又停下。

黎渊回头:“你要小心杨家……”

那声音细微入耳,而他身形一晃,竟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之中。

杨仪正惊愕于他最后的那句话:“黎渊?”

回头人已经不在,而墙外却有人声传来。

刹那间,杨仪看着地上昏厥的侍从,急忙俯身,拔出银针连刺他的神庭穴,太阳穴。

就在外头的人将进来之时,侍从终于醒了过来,他茫然问道:“先生?”

杨仪忙扶着他起身:“方才地滑,你摔了一跤。”

侍从揉了揉头,又赶忙拂去身上的泥尘:“多谢先生。”

回到下榻之处,杨仪洗了手脸,那侍从又换了一盆热水叫她泡脚。

杨仪想起包内还有几颗轻脚丸没用,忙取了一颗放在水中。

又惊奇地发现还有两颗异香丹,于是取了颗含了,从回来的路上,总觉着胸腹中闷闷地发疼。

洗漱过后,侍从请她就寝,杨仪答应着,看他要走,终于忍不住问:“你们薛旅帅如今在做什么呢?”

侍从道:“我刚才问他们,旅帅先前在跟周旅帅说话,先生可是有事?要不要我去告诉?”

杨仪忙道无事。

她向着榻上躺倒,回想这日发生的种种。

从在衙门被掳走,到乌山公拦路,从黎渊半路杀出,到被迫无奈帮人催生……从那茅屋出来后,她走着走着,便昏厥过去。

后被黎渊救走,又被乌山公追杀,柳暗花明来到马帮,本想殊死一搏,谁知大掌柜解围,十七郎又如神兵天降。

短短一天,竟仿佛是几经生死。

本来不管如何,都应该是劫后余生的欢喜,可偏偏跟薛放闹得不快。

俞星臣到底为什么要那么说,还以为他会跟薛放揭破自己的身份,可他居然没有,他到底存着什么主意。

杨仪想着想着,思绪昏沉,终于陷入梦乡。

朦胧睡了不知多久,她好似听见门扇响动,起初还在睡梦中不以为然,直到鼻端嗅到一种令她熟悉的气味。

杨仪睁开眼睛,正看到薛放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他仿佛要走。

她竟想也不想坐了起来:“旅帅?”

薛十七郎戛然止步,回头看她:“你……你没睡着?”

杨仪轻轻地揉了揉眼睛:“睡了一觉了,这是什么时辰了?旅帅为何在此?”

薛放白着她道:“你可还能安心睡,我却气的睡不着。”他说了这句,又道:“不是你叫人一而再地去请我么?我以为你有事,就顺路过来看看了。”

杨仪明白过来,刚要下地,薛放道:“不用,我不敢打扰你,你脾气大得很,能给我甩脸子了。”

“先前……确实是我有言语不当之处,”杨仪斟酌着:“可是……”

薛放却突然闪挪了过来:“你向我道歉?那也成,我这人宽宏大度,原谅你了。”

杨仪本来没有道歉,至少不是正式道歉,可见他如此说,倒也罢了。

薛放说完了这句,转头看向杨仪:“那现在……你我都不生气了,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实话。”

杨仪给他看的不自在,两人都在榻上,这么靠得很近的坐着,似不太妥当。

她挪了挪腿想要下地,却给薛放一把拦住:“怎么我一说,你就要走?”

“我没有走。”

“那就先回了我的话。”

杨仪叹了口气,只得往床内移了移:“什么话?旅帅请说。”

“你真不是那个……俞星臣说的那个?”

杨仪抱着膝头,把脸转向一侧床壁:“我自问从没有那种以色侍人的本事,也绝不会对任何人曲意逢迎。”

她的声音不高,自有一股毅然决然的骨气。

薛放的眼睛不知为何极亮,他笑道:“若说色嘛,倒也不算很差。就是你这脾气,确实不像是干那种的人……要都跟你这样倔强迂腐又没眼色,早给人打死了。”

杨仪瞪了他一眼,低头咬了咬唇:“旅帅若不信,就算了。就当我是那种人吧。”

薛放转身,却发现她已经靠到了床内去了。

他倾身探臂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把:“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都怪那个王八蛋俞星臣,可惜他跑往郦阳去了,不然我定要先打他一顿,叫他胡言乱语!”

杨仪歪头躲避他五指山似的手,忽然听见说俞星臣去了郦阳,忙问:“什么?他去郦阳做什么?”

薛放道:“才得了津口那边隋子云的传信,说是俞星臣去了他那里,接下来就去郦阳,嬷嬷说,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去郦阳多半是为了曹家那件事,叫提防些。”

杨仪十分惊愕,忙跪了双膝靠近他些:“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想重查曹家的……那案子?会不会有碍?”

薛放说道:“这个人十分的阴险狡诈,也许他察觉曹家的案子不太对头,想借机发挥。”

他说着转头,却见杨仪听得十分入神。

薛放皱眉:“罢了,三更半夜,提那个晦气东西做什么?不如早点歇息,明儿咱们也要赶路启程回郦阳了!到时候见了他再说……”

杨仪正等他继续,忽然听他结束话题,也不便说什么。

刚要答应道晚安,薛放却把自己的靴子脱了下来,往地上一扔。

杨仪看呆了,不晓得这是在干什么。

迅雷不及掩耳的,薛放举手,利落地解了自己的腰带扔在地上,又去解戎袍领口的纽子。

杨仪总算反应,急摁住他的手:“你在干什么?”

薛放道:“今儿来的兵马多,还要安置老周的人,地方不够用,这儿宽敞,我在这儿凑合一夜,行不行?”

“这当然……”

杨仪的那个“不行”还没说出口,薛放已经开始脱衣裳:“行就好,你放心,我不打鼾,睡觉也老实的很,从不挥拳蹬腿的,伤不到你,反正都说开了……你又不是那兔儿爷,要你是那个,我还不在这儿呢……”

他打了个哈欠,直眉楞眼地把杨仪往内推了推:“明儿寅时一刻启程赶路,你再不睡,就起不来了。”

杨仪被他随手一搡,生怕被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慌忙向后退,背一直靠上了床内板壁,才惊魂未定的停了。

此时,薛放已经在她身前躺倒,他伸了伸长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长长地吁了口气,十七郎叹道:“从昨儿东奔西走的,多半都在马上,整个人都颠散架了,都是拜你所赐……还是倒着好啊。”

话刚说完,他发现杨仪还坐着,便转头道:“你还杵着做什么?难道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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